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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介石大动肝火,气急败坏地大骂:“娘希匹!”

  马(忄享)靖回到家里,把马鸿逵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马鸿宾。

  马鸿宾坐在沙发上,望着儿子,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

  “国民党蒋介石气数将尽,如同深秋的蚂炸,枝头的残叶,很难维持下去了。”

  马(忄享)靖听父亲这么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说:

  “父亲把形势估计得如此严重,听后令人心寒。”

  马鸿宾挺直腰身,盯着儿子的脸,说:

  “孩子,这决非危言耸听。广州的情形虽难断言,但从西北的局势可窥其一斑。胡宗南、马步芳、马鸿逵,尚有40多万人马。可这些人,各自心怀鬼胎,明里暗里都在做戏,既想欺人,又在自欺。天时、地利、人和,丧失殆尽。风暴乍起,破屋必倾,大势所趋啊!”

  马(忄享)靖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问:

  “父亲,您的意思是……”

  马鸿宾语意深沉地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共产党得民心,必得天下。胡宗南的下场,就是一面镜子。马步芳父子,马鸿逵父子,为争一把落满灰尘的西北军政长官的破交椅,不惜血本,破罐子破摔,与解放军继续为敌,下场不会妙的。目前,我们应持中立态度。”

  马(忄享)靖点点头,深以为然,又问:

  “我们今后怎么办?”

  马鸿宾沉思一阵说:

  “我想跟傅作义、邓宝珊将军联络上,尔后观时局变化再作计议吧!”

  马仔靖担心地说:

  “这事,风险不小,万—……”

  马鸿宾胸有成竹地说:

  “事之不密,反害于成。我会谨慎从事的。其实,新疆陶峙岳早就暗中在做打算了,风传他身边的要人中就有共产党。”

  新疆迪化。陶峙岳的书房内,仍是灯火通明。

  陶峙岳正伏案处理公文。女译电员送来一份蒋介石的密电。他闻声机械地一动,身体在椅子上弹了一下,本想站起来,见室内并无其他人员,便又坐好,将手中捏的文件放回桌上,用命令的口吻说:

  “念吧!”

  女译电员立正后,双手捧起电文,读道:

  “……胡(宗南)、马(步芳、鸿逵)南北夹击咸阳,新疆警总至少应以一个军之兵力,向陕、甘一线推动,作战役策应……”

  陶峙岳听完后,未置可否地“嗯”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接过电文,朝女译电员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他翻开文件夹,目光扫视着电文,凝神许久,生气地将电文夹甩在桌上,一份文件随即飘落下来。

  他站起来,开始踱步。脚下的拖鞋,反反复复地踩踏在那份国民党的文件上,不时发出呻吟般的微响。

  陕南汉中。胡宗南在临时指挥部里,焦急慌乱地踱着步。此刻,他活像一只受伤的猛兽在铁笼子里企冀挣脱困境一样,骄躁而凶狂。他不时地用手揪着头发,或是捂住面孔,一副痛苦忧伤的绝望神态。

  赵龙文手里捏着蒋介石发来的密电,丧魂落魄地站在一旁,仿佛一节戳在那里的木桩。

  胡宗南突然停住踱步,一对血红的眼睛瞪得吓人,满腹牢骚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破口而出。

  “我与共军血战两年多,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如今被逼到这陕南险山恶水中,活像个叫化子!”

  胡宗南觉得挺委屈,似乎有一肚子的苦水要找机会吐出来。他的部队自1947年3月中旬侵入延安空城,至1948年狼狈撤回关中,短短的一年时间,被解放军歼灭门个旅,损兵10多万,然而,与他交战的解放军,仅彭德怀的两万余人。

  到了1949年春,胡宗南为了暂保西安的安全,又将部队从渭河北岸地区,退到任河南岸布防,并在三原配备前进阵地。5月,解放军发动攻势,突破胡宗南部队的阵线,西安宣告解放,胡宗南终于被赶出老巢。

  西安解放后,解放军继续追击,扩大战果。渭河以南,秦岭以北,潼关以西,虢县以东,陕中广大地区很快解放。西北的战局,也随之起了根本的变化。

  胡宗南的部队,被迫退踞凤翔、宝鸡以及渭河南面的五丈原一带。这里自古是兵险之区,胡宗南龟结此地,企图凭借有利地形,保存实力,争取喘息时间,整训部队;并策划建立川陕甘边区根据地,再作最后挣扎。他当时的作战方针是:“第一线部队保持机动,避免决战,采取逐次抵抗手段,争取时间,消耗敌人,待机转移攻势。”

  这种美妙的梦想,曾在胡宗南的心腹亲信中引起了一阵共鸣。胡宗南的副参谋长沈策,就对第65军军长李振(后兼第18兵团司令)夸夸其谈道:

  “我军主动由关陇地区撤守秦岭山岳地带,是西北战场在战略上的重大决策。秦岭山峦重叠,坡陡无路,到处可以据险扼守,居高临下,俯视秦岭以北广阔平原,使敌人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我军眼前,寸步难行。我军则进可攻,退可守,利用这一天险,整训部队,养精蓄锐。如敌人胆敢继续西进,深入腹地,我们伺机而出,腰击敌军,一举可以收复关中地区。以秦岭为屏障,可以称之为中国的马其诺防线。入冬封冻后,敌人要是妄想攀登,冒险偷袭,我军不用开枪射击,只用木棒石头,便可击溃。我军守住秦岭,陕南、川北以至成都平原,大可高枕无忧。”

  正是怀着这么一种侥幸心态,胡宗南便带着他的看家本钱——陈鞠旅的第1军(原为整编第1师,此时已恢复为军)退踞汉中。只留其“绥署”副主任兼第5兵团司令裴昌会在宝鸡坐镇指挥,执行所谓持久抵抗的任务。

  裴昌会的第5兵团,亦称陇南兵团,指挥的部队有李振的第65军,李振西的第38军,黄祖埙的第引军,周嘉彬的第120军。王治岐的第119军是由甘肃省保安团队临时拼凑起来的,西北军政长官公署代长官兼甘肃省主席郭寄峤,在反攻咸阳军事行动实施过程中,将该军归入陇南兵团序列。

  胡宗南的部队退集到这一天险地带之后,虽然有险地可踞,但却因此而望天叫苦。因为在他们“俯视”之下的秦川产粮区,已经回到人民的手中,胡宗南的军队只能猬集于山区,粮食补给日见困难。再加上蒋介石政权经济崩溃,钞值日降,在不少市场上,甚至被人拒用,官兵拿到金圆券却买不到东西,一时怨声四起,到处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民愤鼎沸。

  恰在这时,蒋介石同意了马家军的请求,电令胡宗南协同马家军反扑咸阳,恢复西安。这却打乱了胡宗南的计划,使他十分苦恼。西安本是他的老巢,如果守得住,他又何必退出来呢?

  蒋介石真是异想天开!

  一直站在旁边不肯吱声的赵龙文,只好硬着头皮苦笑道:

  “胡主任的苦衷,我明白……”

  胡宗南瞥了这个军统特务头子一眼,没好气地喊道: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你什么也不明白!蒋校长派你到我这里来做秘书长,西北国军的实情,你有责任向校长陈述!”

  赵龙文陪着笑脸说:

  “这个嘛,校长是知道的。”

  胡宗南歇斯底里大叫道:

  “知道?知道还发电催我出兵协同青、宁二马的军事行动吗?得让我喘一口气儿,喘一口气儿啊!知道吗?!”

  赵龙文仍不死心,进一步诱导道:

  “青、宁二马攻咸阳之举,旨在夺西安,光复失地,也是为胡主任报仇啊!”

  胡宗南冷笑一声说:

  “报仇?替我胡宗南报仇?我把十几万大军都葬送在陕甘这片黄土地里了,又是替谁报仇?笑话!”

  赵龙文见他失却了理智,忙劝道:

  “胡本任,冷静点……”

  胡宗南一听,反而雷霆大发:

  “赵大秘书长,我向来就很冷静!两年来,我孤军深入,与共军血战,马步芳、马鸿逵这些小人,却隔岸观火,乘机扩张地盘,发展势力,甚至见死不救!”

  赵龙文打断他的话,提醒道:

  “胡主任,马步芳、马鸿逵虽令人失望,但大敌当前,大战在即,何必提那些家丑,也不怕伤了和气?”

  胡宗南哈哈大笑,咬牙切齿地说:

  “家丑?哈哈哈!家丑!我胡宗南兵损了,将折了,城丢了,地失了,落到如此地步,还顾得什么丑不丑的?!可是,马步芳、马鸿逵,躲在黄土高原吃肥了,养壮了,这阵儿抓住大好时机出山了,要大显身手了,还得拉一个垫背的,让我胡宗南去殉葬!哼!谁不知道他们马家出来的是骑兵,逃跑起来比谁都快!”

  赵龙文笑了笑,说:

  “胡主任,你,言过了。”

  胡宗南满不在乎地将大手在空中一挥说:

  “哼!他们做得,我就说得!攻打咸阳,不过是个烟幕,其实是想捞一根稻草,好往西北军政长官的座椅上爬!”

  赵龙文摇了摇头说:

  “眼下,陇东和陕甘公路完全暴露,直接威胁到兰州、银川的安全,恢复西安势在必行。再说,这毕竟是与共军交战啊!”

  胡宗南又踱了几圈,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沉默一阵,最后才下了决心说:

  “校长对我恩重如山。校长电令,我将誓死效命!”

  赵龙文一听,喜形于色,盯着胡宗南的脸,急不可待地问:

  “那,广州……?”

  胡宗南浓黑的眉头一竖,果决地说:

  “回校长电:令裴昌会兵团参加咸阳作战。”

  “娘希匹!胡宗南无能,他辜负了我的期望,不是我的学生!”

  蒋介石在广州接到赵龙文发来的密电,怒气冲冲地叫骂着。

  秘书木立一旁,诚惶诚恐。

  蒋介石佝偻着身子,气急败坏地冲到桌前,两个手指捏起一张电文,抖擞着,狠狠地挤着两只小眼睛,大动肝火道:

  “马步芳、马鸿逵出兵陕西,直驱咸阳,效忠党国,值此国难之际,其精神是可嘉的!胡宗南在陕南按兵不动,畏缩不前,还发牢骚,讲怪话,成何体统!”

  他将电文扔在桌子上,手拍得桌面啪啪响,大发了一阵火。然后,指着秘书喝道:

  “去!把辞修和健生立即给我找来!”

  秘书退出去才一阵儿,白崇禧和陈诚就慌慌忙忙地赶来了。

  进了会客室,白崇棺和陈诚二人面色苍白,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

  白崇禧小声问蒋介石的秘书:

  “什么事?这么急。”

  秘书声音很低:

  “还不是为了西北战事嘛!”

  陈诚对白崇禧说:

  “老头子很可能把西北交给青、宁二马;你估计谁会出任长官?”

  白崇禧心不在焉地说:

  “等会儿就明白了。”

  说话时,蒋介石衣冠整洁地从内室走了出来,瞅一眼战战兢兢的白崇禧和陈诚,走到正面一张大沙发前,坐稳后,才笑着说:

  “健生,辞修,来,坐!”

  不等白崇禧和陈诚坐定,蒋介石就说:

  “目前,保住西北、西南,对于党国,至关紧要!”

  白崇禧和陈诚连连点头道:

  “是!是!”

  蒋介石开门见山地说:

  “我看,就把西北军政交给马步芳吧!”

  陈诚犹豫了一下说:

  “这样安排……最好,可……马鸿逵……”

  蒋介石顿了一下,挺干脆地说:

  “马鸿逵是宁夏省主席,还可以考虑让他兼任甘肃省主席。但是,委任状先不要发,再等几天。”

  白崇禧点了点头,没说话。

  陈诚瞅着蒋介石的脸,恭顺地说:

  “这样,有利于西北局势。”

  蒋介石接着说:

  “好的!马步芳的命令立刻就发出去,否则,会影响西北战事。”

  蒋介石见白崇禧不说话,扭过头,盯着他,特别问了一句:

  “健生,你的看法怎样?”

  白崇禧谦恭地笑笑,说:

  “辞修兄很赞同您的决定,说明总统明察秋毫。不过,总统应该另外下一个手令给胡宗南,可以使陕南、陇南将士受到勉励,分外用命。”

  蒋介石频频点头道:

  “好,好,这样好。”

  陈诚站起来说:

  “如果总统没有别的吩咐,我和健生兄回去商量一下,立刻给马步芳下委任令。”

  蒋介石抬起头,盯着站在面前的二位干将,想了一下说:

  “好的,就这么办。不过,我不是你们的总统,李宗仁现在是总统,我只是你们的委员长,或者只是个顾问罢了!”

  两人仍然喊着“总统!”告辞,但刚走到门口,猛听得蒋介石喊:“回来!”

  蒋介石手撑住沙发,吃力地站起来,走到白崇禧和陈诚面前,问:

  “太原战况怎样?阎锡山有无来电?”

  陈诚报告道:

  “据最新情报,彭德怀开完中共七届二中全会,可能前往太原前线……”

  听到这里,蒋介石坐在沙发上,手捂住脸,沉吟半晌,才咬牙切齿地骂出一句话来:

  “娘希匹!又遇上这个彭德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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