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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的口授与楼梯间


  希特勒的口授常常在傍晚以后或夜间进行,因为他说“这个时候他的思维最敏捷”。为使秘书们(经常是两人)能够高效率地工作,绍布一般都提前宣布当晚的工作。但是口授也经常推迟几天才进行。遇到这种情况,绍布总是说:“首长还在等一个消息。”
  因此,人们便开始值班。值班人员大多数都呆在希特勒办公室的附近,即所谓“楼梯间”里。管家卡内恩贝格负责解决我们的吃饭问题。我在柏林工作的初期,当我还是“应召”从联络部来元首住所工作的时候,只要看见装满威廉土梨、布鲁塞尔蓝葡萄、苹果、桔子和放着面包的盘子就足以使我感到是一顿美味佳肴。
  元首的家务是由管家阿图尔·卡内恩贝格和他的夫人弗雷达操持的。因为中午和晚上总要请客,所以元首的家可以与一个经营有素的饭馆媲美。阿图尔·卡内恩贝格出生在柏林的一个烹饪世家。卡内恩贝格的父亲在柏林拥有一家名气很大的饭馆。他的儿子阿图尔20年代曾是柏林著名的“山姆大叔茅舍”的老板,这家旅游饭庄当时颇受欢迎。
  我本人从未到过那里。但是一个名叫玛格达勒娜·哈贝施托克的老柏林人,即受希特勒委托为其购买古画的经验丰富的古玩商卡尔·哈贝施托克的遗孀曾告诉我:“乘坐76路电车到洪德凯勒,然后步行就可到达这所环境优美的园林饭庄,在那里你不仅可以品尝咖啡和糕点,而且晚上还可享受到高水平的菜肴。”
  卡内恩贝格的园林饭庄后来破产了,但他紧接着马上又在柏林火车站附近开了一家小餐馆。经过戈培尔博士的介绍,希特勒看上了卡内恩贝格的餐馆。从此以后,希特勒一行每次由慕尼黑乘特别快车抵达柏林火车站,总要光顾卡内恩贝格的餐馆,用卡内恩贝格风味的蔬菜和色拉拼盘来解乏提神。
  卡内恩贝格不仅是一位杰出的美食家,而且还是位富有典型的柏林幽默感的出色的单人娱乐家。他用手风琴为自己伴奏,演唱民歌,表演滑稽小品,受到了大家的欢迎,希特勒是那样喜欢他,以至于1932年初把慕尼黑这座改造成褐色大厦的巴洛宫内的公共餐厅的管理权都交给了他。
  1933年希特勒上台后,把卡内恩贝格和他那位讨人喜欢、文质彬彬的夫人弗雷达女士(北德地区一位森林管理员的女儿)招进柏林拉德齐维尔宫内他的住所,作为管家,他负责为元首操持家务一直到1945年。卡内恩贝格和他的夫人主要负责家庭和厨房服务人员的雇用、服装、工资和住宿事务,食品的采购和管理、饮料、室内床上用品以及制定每天的菜单。如举行国宴,所有与此有关的组织工作,如宴会桌上、招待和社交场合的鲜花摆设,又如要求增加佣人(在举行大的国宴时,除了希特勒贴身卫队的佣人外,总统府的佣人也要动员起来)等诸如此类的工作都属于卡内恩贝格的管辖范围。遇这种情况,总统府的大总管也被派来帮忙,他的任务是手握一根小棍敲打着地板宣布来宾的名单。
  希特勒特别担心在招待方面失礼。怕他的下属工作中出纰漏,损害他的名誉。这念头始终在缠绕着他。他威胁要惩罚管家卡内恩贝格,如果招待会出了纰漏的话。
  之前,希特勒对已摆好的宴会桌总要亲自过目,看是否的确已完美无疵。
  例如,1939年希特勒在最接近他的人的范围里同曾陪同里宾特洛南访问过莫斯科的通讯官谈及过这方面的事情。当这位军官告诉他,斯大林在宴会开始前总要亲自过国宴会桌,检查是否已无纰漏时,我说:“看来斯大林像您一样也怕出问题。”希特勒回答说:“我的佣人是没有问题的。”
  卡内恩贝格在圣诞节前有一项重要任务。希特勒乐意向他喜欢的人和他认为亲近的人送礼。过生日时,特别是过圣诞节时,他从不忘记为这些人选择礼品。属于这个范围的不仅有他最亲近的下属及其夫人和他所崇拜的艺术家,而且还有他的熟人和战友。那些在他掌权以前曾与他要好或交过朋友的女士们尤其应属于这个范围。
  希特勒在楼梯间里与我们秘书们一起喝茶的时候,经常对他当了德国总理以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到柏林的商店里去采购礼品感到遗憾。他说:“这在先前总是给他带来欢乐。”
  由于希特勒坚持要亲自选择礼品,所以机灵的卡内恩贝格就提前让人从柏林最高级的商店中把最精美的东西送到总理府,供希特勒挑选。我曾有几次帮助希特勒挑选礼品。
  圣诞节前夕,卡内恩贝格让人把礼品统统摆在私人图书馆里和希特勒办公室的桌子上、凳子上和地板上,等待希特勒过目。这些礼品至今还保存着。它们有壁画、迈森瓷器、银盘和银碗、旅行用的小包、项链、晚宴用的手提包、望远镜、头饰、方格花呢旅行服、台灯、咖啡和茶具、银勺、金表、图书和画册、写字台装饰品、皮箱、车罩等等。
  希特勒为被列人长长的名单上的每个人挑选出这一年应该送的东西来。这个名单是由尤利乌斯·绍布掌握的,上面还记载着,过去几年有关人员接受希特勒礼品的情况。
  这是一个由卡内恩贝格管辖的小王国。希特勒有一次谈到了卡内思贝格:“在厨房里,他像帕夏那样执掌着权力!”卡内恩贝格也绝对意识到了他的权力,因此行使起来泰然自若。他从不缩手缩脚,尤其在战争期间,他将元首家库存的东西拿出来慷慨地赠送给显贵们,以换取他们的回赠。例如,在战争期间,希特勒每逢圣诞节前夕都能收到也门国王赠送的几袋子咖啡豆。每个在希特勒礼品名单上的人都得到过几斤咖啡,这在当时是受欢迎的礼物。谁与卡内恩贝格相处得好,谁就不缺咖啡和其他受他管理的东西。
  玛格达·哈贝施托克女士在战争期间客居在她的朋友克卢格斯在西里西亚的庄园里,当谈起卡内恩贝格时她回忆说:“他运到那里一汽车食品和其他东西,搞得人们莫名其妙。这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我问是否卡内恩贝格收了钱,哈贝施托克则回答说:“没有,没牧钱,他只不过是为了做好人而已!”我说:“他够得上是一个小投机商,”哈贝施托克女士纠正我的话说:“既然是小投机商,那么他就是一个宽容的投机商。”
  卡内恩贝格的夫人弗雷达在布置餐桌的珍美装饰品和摆放鲜花方面具有一双灵巧的手和很高的艺术审美观,把餐桌装饰品摆设得令人赏心悦目。装饰用的鲜花是从菩提树下大街阿德龙饭店内的柏林最大的一家花店里运到总理府来的。
  如果有要客来访,卡内恩贝格夫妇也常奉命到贝格霍夫去帮忙,以保证国宴顺利进行。这里是卡内恩贝格女士显身手的地方,她用鲜艳的盆花驱散大厅内散发着的潮气。例如她总是成功地把壁画和附近摆着的鲜花融为一体,令人心旷神恰。
  弗雷达·卡内恩贝格的布置完全符合希特勒的审美观,对希特勒来讲,她就是德国理想的家庭妇女。她始终留着当时最时兴的奥林匹亚大波浪式发型,干净整洁,她考虑问题细致周到,且性情文静平和,她无疑比她的丈夫更讨人喜欢。
  她丈夫卡内恩贝格身体矮胖,但却异常灵活,时常蹦蹦跳跳。看到他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滚动着的圆圆的皮球。他的眼泡较大(可能是甲状腺机能亢进症),也许是由于这个原因,他的情绪相当不稳定。令人遗憾的是,卡内恩贝格总爱搞阴谋诡计,致使管家——内奸的文字游戏常常闯入我的脑海。例如希特勒多年的首席副官威廉·布吕克纳的彻底垮台和通讯官马克斯·温舍被临时调往前线都应归罪于卡内恩贝格。两个人都是卡内恩贝格搞阴谋诡计的牺牲品。
  在元首住所和山上当佣人的要么是通讯员,要么是人们常说的仪表堂堂的青年人,他们身着带领章的白色西服上衣和黑色裤子。他们受阿道夫·希特勒贴身卫队伪派遣经过帕辛勤杂人员学校一段时间的培训后在希特勒家中从事服务工作。自然他们就落到了卡内恩贝格的手下,尽管他们并不是受雇于他,也不是为他工作的。这些人处在一种受双重领导的地位。卡内恩贝格认为必须像管理他自己的人员那样管理他们。对这种做法,党卫军的人根本不买帐,并且经常鼓动马克斯·温舍副官站在他们一边。加之在其他人事问题上的分歧,马克斯·温会便与卡内恩贝格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卡内恩贝格对此耿耿于怀。
  1940年意大利公主马法尔达来访时,卡内恩贝格应召上山。当温会副官和女管家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以后他才到达山上。布吕克纳也没做任何事情。希特勒看到一切都这么顺当,情绪极好,并且夸奖根本没有出力的卡内恩贝格工作出色。卡内恩贝格抓住这个机会发泄对温舍的怨恨。希特勒先入为主,让人把首席副官布吕克纳叫到他那里。当布吕克纳站在温舍一边为他辩护时,希特勒当场解雇了布吕克纳,温舍副官也马上被调到前线去了。
  希特勒后来才认识到。他上了卡内恩贝格阴谋伎俩的当,但这并没有降低他对卡内恩贝格的评价。因为希特勒一贯的想法是,不管是组织国宴,还是每年一度的艺术节,一切情况进行得都很顺利,卡内恩贝格把这些任务完成的令他百分之百的满意。所以久而久之,卡内恩贝格便享有某种特权,他行为自由放荡也就不足为怪了。
  希特勒赞赏卡内恩贝格的专业技能,喜欢他的滑稽表演。早在30年代初期,希特勒有时还外出郊游时,负责安排野餐的卡内恩贝格就善于很好地表现他的这种特长。遇到这种机会,卡内恩贝格用他的音乐和滑稽表演常常使得希特勒和他的客人们非常愉快。在海团里希·霍夫曼出版社1937年出版的名为《希特勒日常生活侧记》的画册中,有这方面的几幅画(如“在哈茨山中无忧无虑的时刻”),它展现的是完全放松了的希特勒,后来人们就很少见到他这样高兴过。
  卡内恩贝格于1945年,即崩溃前夕,离开了德国总理府,逃到了图姆湖畔。他后来在杜塞尔多夫又开了一家饭馆,名叫“施奈德·维伯尔餐室”,它生意兴隆,也许是卡内恩贝格在那里也善于使他的客人们感到开心快活的缘故吧。
  言归正传。面对希特勒办公室的门是通向走廊的几级台阶,穿过走廊就可进入希特勒副官们的房间。第一个房间是经常谈到的“楼梯间”。接下来就是绍布、迪特里希博士、泽普·迪特里希和布吕克纳(后来是阿尔温一布罗德·阿尔布雷希特)的房间。从楼上走下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女理发室,原先这是一个会客室,它的左侧是两扇总是敞开着的大门,通向装有壁炉的电影厅。右侧是俾斯麦室,也叫吸烟室。旁边是餐厅。餐厅后面是长长的“冬园”,园内摆放着用抛光印花布绷成的沙发椅。冬园的尽头是一个漂亮的半圆形,中间装有一个高高的玻璃门,从这里可以望见公园里的古树。在枣园里还可用早餐。威廉·布吕克纳的格言是:“用早餐的时刻是最美好的时刻”,因此他常常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下午,希特勒往往是在冬园里结束他的会议。他一般不用他的公房,只有在国务秘书拉麦斯博士在那里为他安排了活动,他才偶尔用一次。
  1934年春天我最终调到元首私人副官团的初期,与泽普·迪特里希、迪特里希博士、党卫军领袖们和护卫队里党卫军的成员以及副官和佣人们一起在拉德齐维尔宫经营部门地下室里按时进餐。根据希特勒的指示,在地下室就餐的客人和工作人员与在元首住所餐厅里就餐的人用的饭菜是一样的。菜单没有区别。在后来的年月里,我们这些女秘书们主要是在楼梯间里用餐,如上所述,楼梯间处于副官走廊的首端。下午我们也在那里用茶。
  有一天希特勒偶尔路过楼梯间,看到我们坐在那里,便问是否他可以与我们一起坐。这个无拘无束的闲聊时刻令他那样满意,以至于他经常在这个时候,甚至后来几乎天天都到这儿来喝茶。结果下午在楼梯间里喝茶成了相当有规律的程序。有时是我们两个人陪伴着希特勒,也有时是我们全体三个人,即约翰娜·沃尔夫,格尔达·达拉诺夫斯基和我。
  就地方而言,楼梯间里根本就谈不上舒适,房子很高,由于室内没有洗澡间,所以只能当作临时替代性客房。房间里只有一个洗手盆,上方装有一面镜子。其余的设施还有:一把用抛光印花布绷成的长沙发椅,一个衣柜,一个保险柜以及一张打字桌。一盏落地灯,一张八角桌和几把草编小凳子构成了室内的简单陈设。
  自1939年战争爆发,我们女秘书们大多都呆在当时的大本营里,有时是轮流呆在那里。我们呆在柏林时,楼梯间就成了我们的常设办公地点,周为在新的总理府为我们准备的办公室太远了。对我们来说,不存在按8小时工作的正常办公时间。我们昼夜不停地工作,而且必须持续地随时听候首长的调遣。希特勒除了召开正式会议外,总是呆在他的住所里,这样我们在楼梯间比在新的总理府离他更近,可以招之即来。他的办公室、图书馆、卧室和后来紧挨着他卧室的爱娃·布劳恩的套房都在拉德齐维尔宫的二楼上。尽管楼梯间里陈设简单,但希特勒却感到很舒服。在那里他使自己彻底放松了,我总有这么一种感觉,此时他真是无拘无束了。他向人们讲述他青年时代和过去的个人经历,这些话题他后来在喝晚茶时和在大本营的食堂里吃饭的时候从未再谈及过。人们感到,似乎他在这里所讲述的东西是从他平时锁着的保密抽屉里出来的。
  在楼梯间里,他还给我们讲述他青年时代的恶作剧。希特勒曾谈到,他对传教士的反感起源于很年轻的时代。他讲到过一位担任宗教课的教授,从来不修边幅。他的外衣上面总是饭迹斑斑,手帕脏得令人难以置信,由于上面沾满了污垢,所以每当他要使用时,总得先将它对神一下。
  一次教授责备孩子们在教堂里不会跪着。希特勒十分认真地回答说,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正确地去做,请教授做个示范。
  教授看到孩子们对正确完成规定的动作表现得如此认真,感到很得意,便抽出他那沾满污垢的手帕,来回神了神,摊在地上,紧接着跪了下来。下课的铃声响了,他站起来,把手帕放在一个放洗脸盆的小墩子上面,然后走出教室,去前厅休息。他习惯于在那里与同事们谈天,度过休息的时间。男孩子们商量好要好好地让这位教授出一次洋相,因为他的手帕脏得令人难以置信。希特勒自告奋勇,厌恶地抓着手帕的一角,藏在背后,然后向着站在前厅里休息的老师们走去。走到这位教授的跟前,他停下来,突然把一直没被人发现的手帕抖了出来,微笑着说:“教授先生您把手帕忘了。”
  在学校里,希特勒喜欢的游戏是玩小镜子。他玩得很起劲,并且搞得老师很烦躁,因此老师认为有必要在班级操行登记册里记下一笔。课间休息时,孩子们都簇拥在班级操行登记册周围,偷看老师写的内容。他们发现,老师(当然是无意的)竟写了一句顺口溜,令他们大为开心。于是便放声朗读起来:“希特勒小淘气儿,借着阳光照镜子儿!”当老师再走进教室的时候,这群孩子声嘶力竭地重复着这句话。
  希特勒还谈到,他12岁时就与同学们打赌,说他在与女孩子们一起作礼拜的时候可以把她们逗笑,希特勒后来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他的办法是,事先带在身上一把胡刷子,每当女孩子们的目光触到他的时候,他就拿出胡刷子来装模作样地刷他那根本不存在的胡子。
  他还讲述了他最初学吸烟、喝闷酒的经历,以助雅兴:“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吸了一支香烟,实际上也只吸完了半支,就感到很难受,于是我跑回家并且呕吐不止。母亲十分为我担心,我对她讲我吃了一片颠茄,于是她请来了医生。医生为我检查了一下,看了看我的口,便疑惑起来,然后他翻了翻我的裤兜,结果在里边发现了烟蒂。后来我买了一个长长的瓷烟斗,吸起来像个烟筒,不过只是在上床之后我才开始吸。有一次我吸着烟睡着了,直到床着了火我才醒来。那时我发誓不再吸烟,我遵守了这一誓言。”
  他还说道:“毕业考试结束后,我和同学们一起到一个农家酒店参加一项庆祝活动,喝了大量的白酒后我感到身体不舒服,并迫不得已多次到房后的粪堆上去大便。次日早上去找父亲要看的毕业证书,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打听了半天也无结果,于是去找校长,并且请求他给我一份副本。这是我童年经历的最大耻辱。校长把皱皱巴巴的毕业证书递给了我。原来这家酒店老板在类堆上发现了这份证书并且送给了学校。此事使我很沮丧,以至于下决心不再饮一滴酒。”
  他还谈起他所依恋的母亲给予他的爱和父亲对他的严厉,他常说:“我不仅不喜欢父亲,而且还很怕他。他易动肝火并随手打人,可怜的母亲总为我捏着一把汗。当我在《卡尔·迈》这本书中读到有疼痛而不表现是勇气的象征时,便下决心,再挨打时将不出声。当父亲再次打我时——我知道母亲仍担心地站在门外——我一声不吭,他每打一下我就记下一个数。而后我自豪地告诉母亲,‘父亲一共打了我32下!’她只当我疯了。说也奇怪,从这天起,我无需再重复这种尝试,父亲不再打我了。”据他讲,后来他父亲的生活艰难时,他又对父亲表现出最大限度的尊敬,因为他从一个孤儿最后当上了一名海关宫员。希特勒还喜欢谈他母亲作为一名家庭妇女如何能干,使得这个家逐步富裕起来。
  他有时也回忆起被他视为“蠢女人”的姐妹们。使他恼火的是,例如她们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他醉心于某一体育项目,或用手枪打那些栖息在小镇子公墓内的老鼠。他向我们承认,他姐姐安格拉订婚后,他真想劝他对之很有好感的那位未婚夫取消婚约,并与“蠢女人”一刀两断。
  希特勒没有“家庭”观念。他把他的参谋部视为家庭。他妹妹保拉比他小几岁。她是一个文静、内向的姑娘,早在年轻的时候,希特勒就喜欢这个妹妹。然而也许主要是因为年龄差别的关系,他在希特勒的生活中并不占有一席之地。到战争结束为止,保拉一直住在维也纳,后迁到贝希特斯加登居住,直到她去世。
  保拉·希特勒在1956年8月29日的一封信中写道:“……战争结束以后我才算名符其实地离开了维也纳。”她在1957年2月7日的另一封信中写道:“尽管我哥哥阿道夫与我是同一父母所生,但是我处处都得让着年龄比我大、个性比我强的同父异母的姐姐。我们不能为争个谁亲谁疏而吵个不可开交,让外界看笑话,这我是清楚的。所以,我一直住在维也纳,而我姐姐安格拉则在上萨尔茨堡为我哥哥操持家务,直到1935年秋天为止。哥哥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个人的事情由个人自行处理。”她在1957年2月5日的另外一封信中写道:“在他看来,我们姐妹过于嫉妒他,他宁愿花钱雇外人在他身边为他服务……”
  比他大七岁的同父异母的哥哥阿洛伊斯·希特勒在他的生活中从未有过影响。阿洛伊斯·希特勒娶的第一个女人是个爱尔兰人,婚后生的第一个儿子名叫威廉·帕特里克·希特勒,1939年人们曾公开谈论起他,因为他曾撰写过一本名为《我的叔叔阿道夫》的书。第二个儿子是一名军官,战死在东方战场上。当着希特勒的面,人们很少谈及(实际上根本就不谈)这位在第三帝国时期在维滕贝格广场开饭馆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希特勒在施皮塔尔的亲属。
  希特勒常常谈起斗争年代的经历和他与迪特里希·埃卡特的友谊。有一次他说:“这种友谊是他20年代最美好的友谊之一。迪特里希·埃卡特出生在上普法尔次地区诺伊马克特镇一个公证人的家庭里,当过记者和诗人。他作为拜罗伊特的戏剧批评家而出名,与亨里克·易卜生曾家为好友。后来,埃卡特曾把《培尔·金特》译成德文,赢得了广泛的赞誉。
  埃卡特是在1920年的一次大会上认识希特勒的。对于希特勒来讲他是一位慈父般的朋友,并且经常给予希特勒以则政方面的接济。每当希特勒谈及这些具体情况时总是非常感动。1923年他同希特勒一起坐过兰茨贝格监狱,由于病入膏肓,当年圣诞节时便获释出狱。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是在他的朋友、贝希特斯加登地区布吕根封地的领主那里度过的,1923年离开了人世。他被安葬在贝希特斯加登公墓的古墓地上。他那句“德国觉醒吧”的名言被希特勒当成了纳粹运动的战斗口号。
  埃卡特的死对希特勒是个沉重的打击。“在我后来的生活中,我再也没有找到过一位与我志同道合的朋友”,希特勒曾这样讲过。只要他一谈到迪特里希·埃卡特,总是两眼泪汪汪的。在他夺取政权以后,他还对“忠实的埃卡特”已不在人世,尤其是在他有可能报答埃卡特的情况下不能对他给以回报一再感到遗憾。
  与迪特里希·埃卡特有关的一切都在打动着希特勒。有一次我告诉他,我的一个女友在她从恩斯特·冯·沃尔措根的遗孀那里继承下来的遗产中发现了迪特里希·埃卡特的几份手写的诗稿,他当即就要把它们买下来。当他认出这些诗稿是迪特里希·埃卡特身后留下的所剩无几的处女作时,他便主动提高了购价。埃卡特的大部分处女作诗稿都被他那位爱吃醋的夫人销毁了。得到了这位朋友的诗稿他简直高兴极了。由于对埃卡特怀有的仰慕之情,所以希特勒对约翰娜·沃尔夫也表现出某种亲近感,经常亲见地称她为“沃尔费尔”。
  他还讲了很多在斗争年代旅行的故事。夏天人们经常乘敞篷的奔驰汽车旅行。每次外出希特勒总坐在1936年去世的司机尤里乌斯·施雷克的旁边,尾随其后的是埃里希·肯普卡。旅途中常常是在基姆湖畔的拉姆巴赫饭馆歇脚。希特勒很喜欢这个饭馆。1932年,希特勒就是在这里接到了兴登堡召他去柏林的请柬。希特勒还谈到在长时间旅途中上厕所的麻烦。有一次他借绍布提到的话题大谈魏玛、大象饭店:“……那里有供他用的固定房间,里面虽然有自来水,但却不能洗澡。厕所在楼道走廊的尽头,所以每次大小便后总要先走一段难以忍受的路程,因为他一离开房间,消息就野火般地迅速传遍全楼,在他离开厕所时,楼道两旁已站满了人,他不得不举起胳臂并面带尴尬的微笑如同忍受夹道鞭笞一样走完回到房间的路程。”
  他谈到在汽车旅行途中为消磨时间所玩的游戏。例如“施泰因施奈德博士”游戏。它的有趣之处在于只有在人们玩输了之后才能发现这是一个游戏。具体玩法是,将虚构的事情形象地讲述给别人听,直到听众不由自主地问:“是么,那是谁?”答案是“施泰因施奈德博士”,这样大家便一清二楚,故事是编造的,提问题的人陷入了设置的圈套。另外还有就是“海狸游戏”。他们给长络腮胡子的人取名“海狸”,谁在旅途中先发现了这样一位“海狸”,谁就算赢了。
  诸如此类的游戏使得希特勒的情绪达到了最佳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有时他便开始模仿老战友的言谈和举止。他是一个出色的模仿家。例如模仿讲话急促并且以巴伐利亚的特有方式一再重复每句话的出版社社长阿曼就是他的拿手好戏。人们望着眼前呆板的阿曼如何耸动他那失去左臂的肩膀,如何非常灵活地用右手打手势。耳背音粗的印刷厂厂主米勒也常常是希特勒模仿艺术的牺牲品。他还爱模仿外国政治家。譬如他可以准确地模仿意大利国王维克托·埃马努埃尔的尖笑声,并且把坐着像个巨人的国王但站立起来又不显高的模样表演得惟妙惟肖。
  战前时期希特勒的性格还是开朗和幽默的,并且懂得这种性格有多么宝贵。“处于逆境时,充满幽默的语言往往有奇效,不仅战争时期,而且在斗争年代都是如此”,他曾这样说过。但是1941—1942年战场上初次受挫之后,希特勒便判若两人,从那时起,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并且几乎难以接近。
  他还经常谈到党在过去由于他签署的汇票期满而面临的财政拮据和在山穷水尽时刻终于又找到了救世主的情况,他总爱谈起下面这个例子:“我曾为党签署过一张4万马克的汇票。可是我所期待的款项却总得不到,党的金库空了,汇票期满的日子迫近,而且我又毫无希望筹集这笔款子。我已经考虑自杀,因为我走投无路。在汇票期满的4天前我向枢密顾问布鲁克曼女士讲了我面临的糟糕处境,她马上把此事接了过去,给枢密顾问基尔多夫挂了电话,并且让我到他那儿去一下。我向基尔多夫谈了我的计划,当即赢得了他的支持。他向我提供了款子,这样我才得以及时把汇票兑现出来。”
  希特勒还谈到在兰茨贝格监狱里为撰写《我的奋斗》一书他亲自打字和赫斯帮助他的情景。他非常认真地安排了每天的作息时间,并且把阅读材料的范围限制在历史、哲学和传记方面。在那里,他还着手制定了筑路计划和生产一种对民众适宜的轿车计划。这种轿车内有4个座位,价值990马克,其外形如同停放方便的“甲壳虫”。像设计大众牌轿车一样,1922年希特勒就计划建造高速公路,他说他在兰茨贝格监狱里曾为此进行过设计。建造德国阿尔卑斯山公路也是他的主意。这条路建成后,山区的美景将会被发掘出来。建造从林道至贝希特斯加登这条弯弯曲曲的阿尔卑斯山公路是他的第二项规划。
  总之,谈话的题目无所不包,诸如建筑设计、绘画、雕刻、戏剧、电影、艺术等等均成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谈话素材。谈话一旦出现停顿,空气便显得沉闷起来,这时只要有人稍稍提起某一个话题,希特勒就又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教会始终是人们喜欢的话题。希特勒与教会没有直接联系。他认为基督教是一个过时的、虚伪的和吃人的组织。他说,“科学尚未探明,人的性别究竟起源于何处。我们已处在哺乳动物的最高发展阶段,即由爬行动物发展成了哺乳动物,然后经过猿猴的阶段发展成了人。我们是万物中的一员,是大自然的孩子,我们与所有的生物一样有着相同的规律。在大自然中,斗争的规律是永存的。所有无生存能力的生物和所有的弱者将遭到淘汰。是人,特别是教会把人为地维持弱者、无生存能力的人和劣等人种的生存作为他们的目标。”
  希特勒完全懂得他无法毫无顾忌地消除宗教信仰所赋予人们的精神支柱,所以直到生命的最后他也没有退出天主教。按照他的说法,战争一结束他就退出教会。这一举动在世界上将具有象征性伪意义,即对德国来讲,它将意味着一个历史阶段的结束,对第三帝国来讲它将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在纳粹党纽伦堡党代会闭幕大会上他说:“闭幕大会必须开得像天主教做弥撒那样隆重。升旗和大会的全部程序都得像在天主教堂里举行宗教仪式那样进行。”他还计划为50对或100对伴侣举行集体婚礼。这一活动将使得庆祝活动更加隆重。大型乐队的演奏和五彩缤纷的布置将为庆祝活动增光添彩。
  他还谈起上流社会那些关心他、爱护他、甘心为他献身的夫人们,他经常通过她们举办的沙龙建立新交。当然他也谈到,在那种场合,他经常感到,他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围观着。
  在拉德齐维尔宫修缮竣工之后,有一天上午约10点至l1点时分我被召到总理住所。希特勒和他的副官们正在餐厅里吃早餐。我还未坐定,佣人卡尔·克劳泽就领进来一位年轻漂亮的金发女郎,她是西格里德·冯·拉弗待男爵公主,她的名为“德国女郎”的照片当时刚好刊登在柏林画报的封面上。
  她是梅克伦堡市多贝兰镇一位军官的女儿,然而却以维多利亚·冯·迪克森阁下的外甥女闻名。达维德·欧文在1980年由慕尼黑威廉·海涅出版社出版的《希特勒病况到底如何》一书中发表了一篇仓促写成的文章,对冯·迪克森进行了非常表面的分析,他在该书的第27页上讲述了一段无稽之谈:“譬如说维多利亚·冯·迪克森,她是一个有野心的、150%的纳粹分子,是她把一个与她有亲属关系的年方21岁、美丽如画的裸体姑娘悄悄地弄到了总理府内元首的床上。在那里,希特勒见到了这位姑娘,礼貌地请她穿上衣服离开房间。”如上所说,这只不过是无稽之谈……
  维多利亚·冯·迪克森主持着一个政治沙龙,这个沙龙最值得炫耀的是希特勒经常光临此地。在后来的岁月里,希特勒在楼梯间里曾谈起过对她的邀请,他说:“……在那里,我像动物园里一个外来的动物出现在大家面前,被人们好奇地看来看去!”这个时候,希特勒接受这位阁下的邀请。她漂亮的外甥女一出现,希特勒便顿时心旷神怡,毫无顾忌地迎上前去,说声:“阳光驾到”或是“太阳升起来了!”至于还怎么说我也记不清了,但不管怎么说,希特勒迷上了西格里德,冯·拉弗特,这是不能视而不见的。这点连生活在慕尼黑的爱娃·布劳恩也不隐讳。
  这里我还想谈谈有关希特勒的一些个人生活情况。希特勒着装讲究实用。每次试穿衣服,他都感到厌烦。他演讲时喜欢做手势以表示强调,尤其在谈到刺激性问题时,他还习惯于手臂上下摆动,右肩的提高使他不断地伸展身体,所以对紧身的衣服很反感。他指示裁缝将所有的衣服和制服以不影响他的动作自由为准去加以修改。
  他不时地抬高右肩可能是因为他的左肩僵硬而致。在1923年11月9日的暴动中,希特勒摔过一跤。摔倒在石子路上,致使胳膊肘骨折。阿达·克莱因的丈夫瓦尔特·舒尔策当时是冲锋队卫生队的队长,他没能说服希特勒在医院做一次X线检查。希特勒担心“到那里就被搁置在角落里了”。这样这个肩从未得到过象样的治疗,并且从那时起就有些僵硬,我也时常感觉到这一点。
  希特勒有些溜肩,上衣又肥大,因此身材并不帅,然而他仍很令人尊敬。只要他一踏进门槛,大家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他身上。事后我甚至在想,这也许是他素来步伐稳健所致。他走路总是从容不迫,当他走向欢迎的人群时,他的步伐近乎是庄严的。他的举止对那些平时自由散漫的人产生了一种抑制性的作用。希特勒总想当强者。他经常讲,到新的总理府来拜访他的人必须先穿过平滑如镜的大理石大厅,然后再经过他那间大办公室,当这些人到达他跟前时,就已被搞得晕头转向。我觉得希特勒的眼睛富于表情,它常常放射出审视的目光,讲话时炯炯有神,它既能放射出热情,又能表达愤怒、冷淡和蔑视。然而在战争结束前的最后几个月,这双浅蓝色的眼睛却失去了表情,变得模糊不清,光泽暗谈,并开始浮肿。
  听希特勒的声音,尚可断定他往日的情绪犹在。他依然非同寻常的镇静、清醒、一丝不苟和自信。但面对逐步升级的外来进攻,他同时也变得易于激动,有时甚至很冷酷。“冷酷”或者“我就是冷酷”是他常讲的话。“我不得不使用我的方法,至于将来后人如何评价,我根本无所谓,”他常这样说。“不顾一切”也是他常用的字眼,像“要不顾一切地干下去”,“要不惜一切代价!”等等都成了他的口头禅。另外说得多的还有“用野蛮的暴力”和“用野蛮的力量”以及在做论断时的:“简直是白痴”之类的话。。
  希特勒的鼻子很大,并且很尖。我不清楚他的牙齿过去好不好,反正在1945年战争结束时已经变黄。他有口臭。利用那撮小胡子把他狭小的嘴掩盖起来,这无疑是有益的。在他与阿达·克莱因相好的那些年里,他告诉她:“许多人都说我应该刮掉我的胡子。这是不可能的,你想一想,如果没有胡子,我的脸该是个什么样子!”随后他用手像托盘子一样托住了他的鼻子,说:“我的鼻子的确太大了,我不得不通过这撮胡子来冲淡一下。”
  我觉得希特勒的手是很美的,无论是在活动时,还是在休息时都是如此。尽管这双手的指甲并未让人修整过,但剪得短短的指甲却很整洁。多年来,手指的关节处变得越来越粗。不知是海因里希·霍夫曼手下的一位摄影师,还是他本人在一次飞行过程中成功地拍摄了希特勒的手在坐位靠背上寻找安放点的精彩照片。
  他从不戴首饰,连他那块金表也放在上衣兜里。他常把表调快几分钟,以便能准时参加活动或会议。尽管他总向佣人们和副官们打听时间,但却不相信他们的可靠性。
  自1933年起,希特勒回避亲自接触钱,这似乎使他感到很不自在。他把付款的事情交给了他的副官绍布。到1933年为止,绍布身上一直带着一个皮夹子,硬币散装在上衣兜里。据阿达·克莱因讲,他在付出租汽车费时,还给小费,而且总是很慷慨,“……小费数额几乎与出租汽车费相当。”阿达重复他经常表示的观点:“越富越吝啬,富人从不给小费!”希特勒对有些男人接连不断地去寻求新领带感到开心。“只要是我看上的领带我都买,而且同一种领带一买就是几条,”他曾这样说。后来,他就只能戴与制服配套的黑领带了。对于服装的搭配他是不重视的。
  他很少谈及新潮服装,然而却能以出人意料的鉴赏力对连衣裙评头论足并对穿连衣裙的人加以恭维。对不合时宜的流行式样,如软木高跟鞋,他则又取笑不已。但我认为,他之所以这样做,在于他有他的小算盘。我经常听到希特勒对爱娃·布劳恩讲的话:“啊,你穿了一件新连衣裙!”对此她生气地回答:“走开,你明明知道,这件连衣裙我已穿过多次了。”
  希特勒很讲卫生。他天天洗澡,常常每天洗几次,尤其在大会和演讲之后和出了满身汗返回住所之后。他的皮肤非常娇嫩。可能是由于这个原因,他始终是自己刮脸,佣人要做的事情并不多。30年代初,希特勒的衣物都送到柏林一家洗衣店去洗,为保持衬衣不变形,这家洗衣店在上面别了一些针。尽管他与佣人们相处得不错,但是如果他当时的佣人卡尔·克劳泽忘记将那些针去掉,他也会非常生气。
  希特勒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1933年党代会期间,我突然被召到纽伦堡德意志饭店。晚上,希特勒向约翰娜·沃尔夫和我口授了次日要发表的演讲。我们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呆在饭店里,从窗子里观望希特勒检阅冲锋队、党卫军和青年义务劳动军的列队情况。令我吃惊的是,希特勒能够长时间的伸着胳膊站着。喝茶的时候,他说他能够这样做是每天用拉力器锻炼的结果,与此同时还得有很强的毅力。况且他试图看到行进中的每个人,以便使这个人感觉到他恰好被希特勒看到了。当时的确经常听到这样的话:“元首见到我了,他的目光紧紧盯住
  还要提到的是,希特勒从不从事体育活动。他不喜欢骑马,厌恶冬雪(特别是1941—1942年冬天之后),怕见阳光。不喜欢太阳的希特勒之所以把贝格霍夫买下来,如他所说是因为它坐落在上萨尔茨堡的北面。这座房子终日不见阳光,厚厚的围墙又隔断了白天热量的侵入。即使在夏天,室内也总是凉的,每逢雨天甚至很冷。希特勒喜欢这种寒冷,然而来宾们则感到不舒服。希特勒很怕水,我想他是不会游泳的。有一天他说:“一个人为完成他的日常工作所进行的运动足以使身体保持健康。”
  毫无疑问,希特勒善于在聊天时用他那无可非议的魅力吸引别人。即使是错综复杂的问题,他也可以解释得一清二楚。在阐述这些问题时,他的诱惑力很强,以致使听众都着了迷。他具有非凡的影响力,兴许正因为如此,一些怀着绝望的心情去找他的人经过他的开导竟满怀信心了。
  例如,记得在1945年3月仅泽纳粹党区领袖福斯特怀着彻底绝望的心情来到了柏林。他告诉我,1100辆俄国坦克已临但泽城外,而德国国防军总共才只有4辆“虎式”坦克用来抵抗,加之所需的燃料已所剩无几。福斯特下定决心不再默不作声,要把但译局势的全部真相统统告诉希特勒。
  我为福斯特鼓劲,要他把全部真相统统讲出来。他回答我说:“这你可以放心,纵然冒被他赶出去的危险,我也要把全部情况告诉他。”然而在与希特勒谈话之后他则完全改变初衷,使我惊讶不已。“元首答应我将向但泽增派部队”,他轻松地对我说。他望着我怀疑的微笑说:“当然,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调集这些部队。但他告诉我,他将增援但泽,这点是毫无疑问的。”这就是希特勒强烈影响力的作用。
  如同希特勒经常对待别人那样,他对自己也是严厉的和不屈不挠的。他从不吝惜自己的力量,任何疲劳他都置之度外,不休地求索。他幻想着,钢铁般的毅力能战胜一切。所以他的左手颤抖使他极为尴尬,这是毫不奇怪的。他意识到自1944年起就再也不能完全驾驭自己的身体,这给他增加了很大的精神负担。倘若惊异的来访者眼睛盯一下他那发抖的手,他就本能地用右手将左手掩盖起来。尽管他经受了各种各样的意志磨炼,但还是不能阻止手的颤抖。
  希特勒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为止始终能够控制自己的感情。比方说在私下闲聊时如突然来一个噩耗,希特勒仍可镇静自若地继续聊天,人们只能从他颚部的肌肉运动看出其内心的活动。例如,我记得当确保大部分鲁尔地区安全的默讪和埃德塔尔屏障被摧毁的消息传来时,希特勒板起了面孔,但也仅此而已。任何人都想象不到,这打击对他来讲是多么沉重。往往在事情发生了数小时或数天之后,他再来回忆事情发生经过,只有在这时才真正流露他的心情。
  希特勒可以以同样惊人的自制力保守秘密。他认为,一个人只能知道为了履行其职责所必须的东西。他经常说:“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他事先从不透露他的秘密意图和计划,在一项军事行动或类似的行动开始之前他也未做过暗示。
  自青年时代起,他就酷爱读书。有一天他说,“青年时期,他在浪迹维也纳期间,贪婪地读完了市图书馆所藏的全部500册书。”这种读书与进取的热情使他的知识拓展到文学和科学的几乎所有领域。无论是对一个地区进行地理描述,还是谈论艺术史,或是技术问题,他都能讲得头头是道,每次都令我惊讶。
  同样,他对剧院、教堂、寺院和城堡的建筑形式的大量细节了如指掌。即使在兰茨贝格坐监狱期间,他仍然不懈地研究了欧洲各国的古老建筑。他经常炫耀:“他比那些国家的设计师们更了解他们的古老建筑的设计美。”
  希特勒曾就慕尼黑的城市扩建和美化问题与市长交换过意见,这位市长说,他对希特勒的记忆力感到吃惊,他连几个月前谈过的最小细节都能回忆起来。由于事情拖着没办,希特勒便责备他:“半年前我就将我的想法告诉过你!”然后希特勒把就此问题交换的看法一字一句地又说了一遍。
  希特勒不仅能记住人名、书籍和数据,而且尤其能轻而易举地记住别人的面貌。他可以准确地回忆起他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场合下见过的人。他把在动乱不安的生活旅程中认识的所有人都记在了他的脑子里,他还经常令人惊奇地回忆起某人的详细情况。同时他还能非常细致地描绘出他发表过讲话的群众集会的气氛和过程。他在青年时代、维也纳生活期间、世界大战期间、斗争年代以及夺取政权后的年代里的同学和战友们的特点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希特勒情绪好时,喜欢描述帝国总理府里举行的大型招待会。每位艺术家穿的连衣裙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他还可以把他与他的客人们进行的严肃认真的或轻松愉快的谈话复述出来。
  他对话剧和电影的记忆也是如此。他能讲出他年轻时在维也纳看过的每出戏的全部细节。他不但能够说出演员的名字,而且还清楚地知道哪些演员当时受到过批评。我经常自问,他的大脑怎么能储存这么多的东西。
  无疑希特勒从小就具有超人的记忆力,然而其奥妙还在于他日复一日地训练和扩展。他告诉我们,他在读书时努力抓住实质性的东西并把它记在脑子里。他有利用喝茶和在壁炉旁聊天的机会谈论书中某个问题的习惯,反复谈论使他加深了对这个问题的记忆。
  希特勒似乎能够听懂用不太快的英语或法语进行的对话,但他说:“我不愿费劲讲外语,因为在与外国人的会谈中每句话都很重要。我可以利用译员翻译的时间考虑新的合适的措辞。”
  希特勒想方设法用他丰富的知识使别人感到吃惊,并以此显示他的优势。他极力避免向别人泄露他的知识来源。他极善于使听众相信,他所讲述的一切,都是自己思考和自己批评性思维的结果。他能够把整册书背诵出来,并以此使人以为他陈述的是他自己的东西。我所接触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希特勒是思想极为敏锐并具有分析头脑的人物。
  在我刚刚开始工作时,有一天我想把我的工作范围搞清楚,就去找希特勒。在他那里,他就一个题目所做的哲学文章使我大吃一惊。我发现,这篇文章只不过是我不久前刚读过的叔本华的文章的翻版。我鼓起勇气,说了我的想法。希特勒感到有点意外,看了我一眼并用慈祥的口吻说:“孩子,不要忘记,所有的知识都是来自别人,任何人所做出的贡献都只能是微乎其微的。”希特勒还以同样令人信服的力式谈论名人、外国、城市、建筑和他们不了解及没看过的戏剧。他那自信和果断地表述方式和他那用来表达思想的雄辩术使人们不得不相信他所了解的这一切的确都是他的经历之谈,不得不相信,他以惊人的准确度所讲述的这一切实实在在是他自己思考和经历过的。例如,有一天,他当着我们的面对据我所知他根本没有看过的一出话剧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我问他,没有看过这出戏怎能如此评价导演和演员?他回答:“你说得对,但布劳恩小姐看过,并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经过了这个思想漫游之后我们回到楼梯间——我当时值班的地方,我等待着佣人穿过双扇门进到房间来喊我:“首长要口授,有请!”于是我便跟着佣人上楼。他打开通往图书馆的门,然后再从外面把它关上。接着,佣人在门铃旁边挂上一块写着“请勿干扰”的牌子。
  首长一般是在隔壁他的办公室里,多数情况下都是面向写字台弯着身子站着,思考他的讲话提纲。对于我的到来他常常毫无反应。对他来说,口授工作进行之前我这个人是不存在的。我怀疑他看到我坐在打字机旁工作。
  耽误一会儿功夫一般情况下是没关系的。待我坐定后他便站到打字机旁来用镇静的声音、常常是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始口授。在渐渐进入角色之后他便加快了速度。他在房间里徘徊着,一句接一句地进行口授。有时他突然停住脚步,站在伦巴赫所作的俾斯麦肖像前沉思片刻,仿佛在积聚力量,以便重新开始他的漫步。当他在五斗橱前停下来,拿起一个小型青铜雕像时,他再次中断他的滔滔不绝的讲话。他把青铜雕像观赏片刻后,再把它放回原处。
  只要在他的讲话中一提到布尔什维克主义,他就火冒三丈,常常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当他谈到丘吉尔或罗斯福时。也会出现这种情况。他讲起他们从不客气,屡屡骂他们“酒鬼”(指丘吉尔)和“吃人的野兽”(指斯大林),打字时我把这些字眼都给略掉了。有意思的是,他在校对打好的稿子时竟从未提出过异议,可见他的激动是真实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声音可以达到最高度,听起来都变了调,与此同时还连连打着手势。脸胀得通红,眼睛里充满着怒火。然后僵立在那里,似乎他的对手就站在他的跟前。在口授过程中,有时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希特勒激动的情绪影响着我。用速写法记录口授内容自然要轻松得多,但是希特勒却不愿这样做。显然,当他听到有节奏的打字机声时,他就感觉到受了鼓舞。另外,他可以马上看到他刚才讲话的文字材料。口授时,他从不讲题外话。
  口授的内容一般都是在国会、群众大会、全国党代会和各种各样展览会的开幕式,如汽车、艺术、农业、技术展览会以及在公共建筑奠基、国家高速公路竣工的路段通车仪式、为外交官举行新年招待会等场合发表的讲话。此外,还有给外国元首,如墨索里尼、安东内斯库、霍尔蒂、伊诺努、曼纳林无帅等人的信件。
  对私人信件,只有他觉得确需口授,譬如致谢、吊唁函件等他才口授。他给戈培尔夫人、戈林失人,莱夫人、威尼弗雷德·瓦格纳夫人等人的生日贺辞都是亲自在白色卡片上书写的,卡片的左上角印着镀金国徽,上面签着他的名字。
  因为希特勒在口授时简单地省略某些句子成分,所以工作时除了把口授的东西快速打成文字、要求精力非常集中、跟着他的思路走外,还要有直观判断能力。首先他讲话口齿不很清楚,加上由于他在大房间里来回走动,讲话后常常出现回音。另外还有打字机的机械噪音。当时我们还没有电动打字机。由于希特勒在公开场合不愿戴眼镜,所以后来打字机用的都是12毫米大的字头,这样,希特勒在公开场合宜读他的讲话稿时就无需戴眼镜了。
  “无声牌”打字机虽然有好处,打起字来声音不大,但也有缺陷,打字速度过快时容易串行。看来,希特勒并没有注意或者也没想注意这一点,继续他的口授,这对打字员来讲当然很糟糕,这种情况常常会引起思想上的紧张。人们担心调整字头而失去句子的连贯性,造成文中的空缺。所以每当希特勒校对我打完的稿子时,我总是有点紧张。
  以后的步骤是这样的。口授完毕后,希特勒在他的写字台旁坐下来,戴上金边眼镜,拿起那老式的黑色羽毛笔杆,开始对一些词进行修改,添添删删,而且完全是用花体字写的。他有时抬起头来望着我,问:“孩子,你过来看,你是否能看清?”如果我表示可以看清,他便显得有点无可奈何,说:“是啊,你们看我的字比我自己看我的字都要强!”
  仅仅把稿子校对一遍不算完事。每次修改完后都要重新再打一遍。有时在他上了汽车之后,打完的稿子才送给他,这种情况时常出现。当时我与他还有私人交往。在他驱车去国会前交给他打好的稿子时我请求他,讲话时声音不要太大,否则通过话筒出来的声音就会失真。诸如此类的劝告在1937年和1938年期间希特勒是听得进的,而且毫无怨言。此外。每位女秘书都有在一段时期内受到他偏爱的“受宠时期”。
  例如有一次发生了这样的情况,我根本不喜欢他的措辞,而且大胆地把我的意见讲了出来,他望着我,并非恶意地说;“你是惟一来纠正我的人!”我是那样感到意外和怀疑,以致于连声“谢谢”都没有说。
  战争开始以来,希特勒没有打字稿不再讲话。他曾说过:“我最好是即席讲话,但是现在是战时,每句话我都得推敲,因为世界很注意,反应灵敏。假如由于我一时冲动讲了不恰当的话,这将会导致严重的纠纷!”只有在内部场合,如对纳粹党区领袖们、军官们和企业家们,希特勒才放弃讲稿,自由地讲话。
  希特勒口授完他的讲话稿,就好像摆脱了一个负担。例如在贝格霍夫逗留期间,每当他口授完讲话,他总要在次日午饭时宣布他的讲话已完成,并且期待着这个讲话取得很大成功。他一贯称赞他的女秘书们或者用他开始时称呼的“打字员们”能干。有时我们工作时间太长,也就是说,口授进行了几小时之后,一个人才替换另一个人。首长常说:“你们打字速度比我说话还快,你们是打字机上的真正皇后!”
  说到这里,他总要联想起他早年访问纳粹党区领导机构时口授常常遇到的困难。他说:“在多数情况下,姑娘们一见到我就激动,脸胀得通红,结果一事无成。一旦我发现了这一点,我就随便找个借口,如我还得等待一个消息,中断口授。”我觉得,希特勒想得很周到,因为为他工作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来显示一下我的打字艺术好吗?”有时他开玩笑地说,“我打字不过如此吧。”然后他摆出一副样子,似乎打字机就在面前。他夹上一张纸,将它拉直,转动滚筒,然后开始在客人们报以掌声的笑声中交替使用左右手的食指打字,同时还不忘移行和按动大写键和空格键。他表演得那么形象,连职业哑剧演员都不会超过他。他无疑具有伟大的表演天才和模仿别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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