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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云乍起



          将军挥手不平凡,海上加油技精湛;
          紧锣密鼓抓演习,出人意料起霹雳。

  1939年1月初,美国海军的主要舰只云集加勒比海地区进行名为“舰队布局20”的演习。而尼米兹将军以海军高级官员的身份留守西海岸,负责指挥第7特混舰队。这支舰队由他的旗舰“亚利桑那”号、1艘大型巡洋舰、几艘驱逐舰和辅助舰,以及1艘油船组成,舰队的主要任务是研究和实施海上加油及两栖登陆作战的战术。
  有关海上加油的方法,是尼米兹和迪杰少将于1917年发明的。到了30年代末,尼米兹通过不断积累经验,又提出了更为先进的改革方法。他认为:“依靠更为可靠而敏感的速度和舵控制器以及两艘舰上的熟练水手,加油时可以取消油船和军舰之间的棕缆。只要两艘舰等速前进,让油船开到既定的航道上,依靠油管把两艘舰联合起来就可以加油了。”
  ①据美国E·B·波特著《尼米兹》一书,第250页。——作者
  从美国海军的发展史来看,海军陆战队的两栖作战进攻战术,是与航空母舰战术的发展并驾齐驱的。两栖进攻战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由于1915年英国登陆达达尼尔海峡时,曾遭受惨重失败,所以在一段时间内,军事专家视任何登陆作战为畏途。直到1921年,美国的厄尔·H·埃利斯上校从与假想敌日本交战的实际情况出发,提出了将海军陆战队应用于夺取日本在太平洋前进基地的设想。1933年,经罗斯福总统同意,美国海军舰队首次配备了具有相当规模的用于两栖作战的海军陆战队。
  在以后的8年中,两栖作战战术有了进一步发展。以前仅仅用作沿岸防御的陆战队转变为一支攻击性力量,它的主要任务是占领敌方的滩头阵地。
  但是,当时一般舰队的舰艇难以适应两栖登陆的需要,在演习中损失的小型舰艇数以百计。经过反复试验,美海军才设计出大批多种多样的特制登陆运输车和登陆艇,其中绝大多数在以后的太平洋战役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尼米兹对登陆作战颇有兴趣,他早就断言美、日之间终究要发生武装冲突,冲突的形式将是以攻占太平洋岛屿为目的的连续水陆两栖作战。所以他在加利福尼亚海岸附近的圣克利门蒂岛反复进行登陆演习,参加演习的海军陆战队第2旅实际上成为日后攻占瓜达尔卡纳尔、格洛斯特角、冲绳岛等岛屿的中坚力量。
  前海军部次长富兰克林·罗斯福当选总统后,对海军的进一步发展带来了良好的机遇。罗斯福对于美国海军力量逊于日本海军这一事实深为不满,他竭力督促美国海军要发展到裁军协定许可的最大限度。1933年,众议院海事委员会主席卡尔·文森制订了一个长远的海军建设规划,即“文森·特拉梅尔法案”,该法案要求,到1942年为止,海军新造舰船不得少于102艘。
  正是在美国海军处于大发展时期,尼米兹接到重新调回海军部任航海局局长的任命。对此,尼米兹本人以及整个特混舰队都深感意外。但实际情况是,美国海军部为了应付可能卷入的战争,需要选派更多的高级指挥官轮流到海上去担负指挥任务,以便获取必要的实际经验。
  1938年,美国通过了第二个文森法案,提出了一个每年拨款10亿美元的海军建设计划。为了与这一计划相适应,航海局的主要任务就是招兵买马,集中培训,然后再把人员分配到迅速扩展的海军部队中去。
  尼米兹改革了机关办公的繁文得节,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同时通过各种宣传媒介,广泛吸引青年参加海军。
  由于欧洲战争的爆发,尼米兹进一步采取措施加快扩充新兵的步伐。圣迭戈、诺福克、新港和大湖区的训练机构,其基本训练时间由8周改为6周;海军军官学校的建制继续扩大,学制由4年暂时改为3年;后备役军官团的毕业生可以从后备役军官直接转为正式军官;大专院校里海军后备役军官训练团的机构从8个扩充到27个。
  尼米兹初任航海局局长(后来叫海军人事局)时,刚刚54岁,面色红润,头发微白,精力充沛。尽管他酷爱的是海上指挥,但是制定行政管理的有效措施和制度也使他的才干得到了充分发挥。像往常一样,当他最初接手一项工作的时候,并不喜欢张扬,但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出一项项适时的举措时,便立时令人刮目相看了。
  他的儿子小切斯特认为:担任行政工作使我的父亲见多识广,受益匪浅。正是在这些工作中,他增长了才干,获得了上级的良好评价,这才是他以后取得成就的关键。至于潜艇专家、海上加油和环形编队等实验性技术,实际上无助于他胜任更高的指挥职务。
  事实正是如此,年富力强、才华横溢、魅力非凡的尼米兹正是在担任高级行政职务以后,才能够不断与白宫保持联系,也才能够得到罗斯福总统的赏识。罗斯福总统喜欢亲自选拔海军高级指挥官。他十分看重尼米兹,他认为尼米兹具有政治家式的预见能力,以及知人善任、善于协调和把握全局的本领。另外,尼米兹具有十分丰富的实践经验,他除了航空兵以外,从事过海军中任何一个行当的工作。
  1941年初的一天,罗斯福总统在他的椭圆形办公室召见尼米兹,要求他出任美国海军舰队总司令一职。这一职务仅次于美国海军作战部长。当时的尼米兹无论从年龄还是资历上都稍嫌不够。而前任总司令詹姆斯·O·理查森已是声名显赫的海军上将,但由于他对舰队长期驻守珍珠港缺乏认识,被罗斯福总统勒令停职。
  当然,从能力而言,尼米兹具备接替理查森的条件。正是他白手起家,从东海岸海军基地筹集物资,以最小的花费在珍珠港建设了潜艇基地。
  但是,尼米兹是冷静而理智的,他认为在和平时期越过50多名比他资深的军官,将会给他带来不良后果。同时他也不愿与自己的老朋友、精明强干的赫斯本德·F·金梅尔海军少将竞争这一职务。这件事正像尼米兹一生经历过的许多颇为蹊跷的选择一样,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幸运结局。
  金梅尔越过31名军官出任美国海军舰队总司令,并晋升临时海军上将。他走马上任之后,遇到了无法想象的各种阻力,风言风语始终尾随其后。加之当时的美国舰队防御力量薄弱,易受攻击,当一场似乎没有任何迹象的攻击终于来临时,金梅尔将军遭到了惨重的失败,他被迫辞职。当然,同样的结局也完全有可能发生在尼米兹身上。但是即便尼米兹的预见能力达到了如此准确的程度,也不可能摆脱命运的安排。倘若国家需要尼米兹充当急先锋,他是绝对不会犹豫的,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但是,从辩证的角度看,尼米兹的谦逊作风反而为他日后脱颖而出、叱咤风云奠定了基础。
  当金梅尔带着上司的信任和期许赶赴在世界史上永远无法被人忘记的珍珠港就任新职时,尼米兹则继续坐在有着白墙壁的办公室里。他是一个军人,没有外交家的圆滑和政治家的故作镇定。但是他有着惊人的直觉,像雷达一样搜索着瞬息万变的国际气候。
  办公闲暇的时间,他笔直地坐在松软的皮沙发上阅读政论报纸和杂志,或者背着手长久地面对海军地图,静静地演绎可能发生的海上战争的战略棋局。那些星罗棋布的太平洋岛屿像一只只引人注目的棋子,吸引着尼米兹深思的目光。他已经预感到,一只贪婪的魔爪正悄悄地移向对美国而言不无重要的那些地方。
  1941年夏天,尼米兹感到闷热难耐,他推开临海的窗户,似乎看到了太平洋上空浓云密布、山雨欲来的景象。
  由于美国开始限制向日本出售作战急需的汽油。日本两栖部队迅速进占印度支那,从而将矛头指向美国在婆罗洲、菲律宾和新加坡的战略基地。美、英两国政府和荷属东印度群岛立即作出报复反应,冻结了日本的所有资产,使日本的石油资源进口面临彻底崩溃的危险。
  美国最高决策层分析,日本当时有三条道路可以选择:第一,通过谈判迫使美方解冻他们的财产,并提供汽油;第二,停止侵略行径,缓和与西方国家的关系;第三,侵占盛产石油的东印度地区,以保证资源供应。决策者的分析家们认为日本走第三条道路的可能性极大。
  尼米兹从军方情报机构获悉,日本人为了确保向南进攻的侧翼,可能出兵占领菲律宾、新加坡、香港甚至关岛。
  尼米兹站在地图前,双手环抱,沉思良久。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日军战舰咄咄逼人的进攻态势,他感到这种进攻态势是如此凶狠,几乎难以受到有效的遏制。1940年,美国舰队在海军部的指示下从西海岸调防到珍珠港,这显然不过是软弱的外交击明而已。
  不过,外交自有外交的奇妙效用。当英国的舰队驶抵新加坡,对日益严重的危机作出进一步的威慑反应后,忧心忡忡的日本还是派特使赶赴华盛顿,试图通过外交途径缓和局势。对日本而言,与美英这样的大国开战毕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需要在各方面作好充分准备。与此同时,罗斯福总统在军事上采取“先欧后亚”的方针,试图在政治上安抚日本,以牺牲中国乃至荷属东印度群岛的某些利益为条件,同日本达成暂时的妥协。因此,罗斯福总统直接向日本天皇呼吁,要求他将日军从印度支那南端撤出,以求得所谓“太平洋上的平静”。
  那么,这种和平的外交努力能否真正奏效呢?尼米兹对此深感忧虑。他认为美日之间交战不可避免,战争会在某个未曾预料的时候突然展开。但是,以何种方式、在什么地点爆发尚难以把握。
  尼米兹侧头望向窗外,一道霹雳闪电正划过黑云翻卷的天空,他快步走向窗边,迅速关闭落地式门窗,拉紧窗帘,走回研究室的写字台前。
  就在这个瞬间,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日本有没有可能突袭美军在太平洋沿岸的海军基地,给美国海军以毁灭性的重创呢?果真如此,美国的损失将不可估量。因为日本在太平洋的海军力量是具备这一实力的。
  尼米兹抓住这一思路,继续展开他的分析:由于欧洲战争爆发,美国的新造舰船大都部署在大西洋。1941年春,海军作战部长哈罗德·斯塔克将军把3艘战列舰、“约克城”号航空母舰、4艘轻巡洋舰和2支驱逐舰中队从太平洋调往大西洋,美国用于运输船只的护航飞机也主要部署在大西洋战场。英国虽然同意派兵增援新加坡,但它需要集中大部分兵力对付德国海军。荷兰在东方没有轻巡洋舰以上的舰只。因此,在太平洋战场,实际上是美国单独抗击着强大的日本海军。美国舰队各种类型的舰艇均处于劣势。更为不利的是,美国须以3艘航空母舰对抗日本的10艘航空母舰。
  尼米兹长吁一口气,他感到心绪烦乱,不愿将这一分析继续下去。他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海军部,但在拿起话筒拨号之后又放下了。毕竟,他的这一想法只是假设,根本无法得到证实,也就是说他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性意见。从整体战略看,日本未必敢于冒犯美国,首先,日本希望等待欧洲局势的发展,在西方更多地吸引美英力量;其次,日本如果偷袭美国,在海军这一局部领域也许得逞,但必然面临美国与之全面交战,在战略上来讲,是不合逻辑的。尼米兹从可靠的渠道了解到,日本海军的实力人物山本五十六是力主避免与美国公开交战的。因此,尼米兹认为,即使日本方面将要有所行动,它的主要目标将更有可能是新加坡。
  诚然,尼米兹即使认定日本将袭击美国,并将这一想法汇报给海军部,也未必会受到足够的重视。因为他的责任只是招募兵员,而不是战略决策。何况他自己也对这一假设持怀疑态度。当时的尼米兹与很多美国高层军官一样,虽然承认日本的强大,却不愿相信日本已经强大到足以正面对抗美国的程度。一个面积类似于加利福尼亚州大小的国家,如果敢于冒犯美国,那无异于自取灭亡。
  尼米兹点上一只烟,静静地吸了一口。然后拿起笔,在日本舰队的进攻方向上向南划了一个箭头,又在新加坡三字上圈了一个红色的圆圈。
  转眼间,秋去冬来,尼米兹在夏日暴雨季节的预测得到了初步证实。12月初,敏感的美国报纸报道了英国飞行员提供的消息:一支集结在印度支那南端的庞大的日本舰队正向暹罗湾推进。军事专家认为这支舰队将向新加坡发起进攻。
  战火硝烟距离美国本土似乎依然十分遥远,美军在太平洋地区的防御能力尽管相当薄弱,但好像还来得及弥补。
  美日之间真假难辨的外交谈判一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日本特使来栖三郎一踏上美国领土,就向记者保证:“日美会谈。形势尽管艰巨,但仍应不失信心,如果不抱希望,我何必不远万里前来谈判呢?”
  一些渴望和平的人们将来栖的飞临比喻为“好像是一线阳光刺破乌云,照射了太平洋的海面”。
  尼米兹对来栖的表演将信将疑,却又不便过多评论,因为他无权直接过问外交或作战,也不了解美、日之间高层谈判的详情。
  12月7日,这是一个晴朗的、令人愉快的星期天。冬日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射到尼米兹家温暖的房间里。尼米兹夫妇正与小女儿玛丽、儿媳琼及孙女弗朗西丝一起欢度周末。尼米兹的两个大女儿,27岁的凯瑟琳和23岁的南希已经单独生活了,她们住在同一幢楼里的另一单元。儿于小切斯特此时正在菲律宾附近的一艘潜水艇上服役。
  尼米兹一家人围在餐桌旁共进午餐,午餐的食品丰盛而味美。用餐之后,尼米兹和夫人回到自己的卧室,懒洋洋地靠在皮椅上,欣赏着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播出的音乐节目。家中的小狗弗雷科斯从另一房间走过来,静卧在尼米兹脚下。
  尼米兹喜欢古典音乐,而不喜欢现代音乐,看歌剧也会打瞌睡。这一天收音机里播放的正是尼米兹所倾心的阿图·罗德津斯基指挥的纽约交响乐团的演奏。演奏曲目是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尼米兹微闭双目,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
  突然,疾风暴雨般的旋律戛然而上。收音机里传来播音员情绪失控的、颤抖的声音:美国在夏威夷的海军基地——珍珠港遭到日本袭击。
  尼米兹心中一怔,猛然睁开眼睛,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最为担心、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看来尼米兹和许多美国高层人士一样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低估了日本军国主义可能采取的铤而走险式的冒险行为。对于疯狂的日本军国主义而言,很多事情的发展是不会按照正常的逻辑关系进行的。
  尼米兹本能的反应是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的办公室,他要立刻知道这次突然袭击给美国舰队造成的损失程度。他站起身,抓起大衣和帽于,正准备向外走,电话铃声响了,是他的助手约翰·弗·谢弗罗斯上校打来的。上校请尼米兹在家中等候,他将马上用车把尼米兹送到海军部。尼米兹把电话放下,让凯瑟琳通知他的副官兼秘书赫·阿瑟·拉马尔海军少校请他直接赶赴海关部他的办公室。
  临出门,尼米兹神情冷峻,以少有的沉重语气说:“上帝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然后与凯瑟琳吻别。
  尼米兹坐汽车从家里奔向海军部,路程显得格外漫长,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慢。
  就在同一时间内,从东海岸到西海岸的所有无线电台、中断了橄榄球赛、音乐会和杂耍演出的实况转播,向美国人报告珍珠港遭到日本袭击的令人震惊的消息。最初,人们不敢相信,后来,随着不断插播的简短新闻报道,人们才不得不悲伤地相信太平洋舰队被日本轰炸机摧毁的消息。
  这一天距离日本特使来栖三郎抵达华盛顿高呼迷人的和平口号仅仅22天。
  作为海军军官的尼米兹将永难忘记1941年12月7日这一天,他能够准确地描述出这一天他的所作所为以及他深受重创的心情。像许多美国人一样,他将珍珠港遭到的袭击视为美国惨痛的失败,视为美国刻骨铭心的耻辱。
  尼米兹清楚地回忆起,在1932年1月,一支由200艘军舰组成的美国舰队,举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演习。这次空前规模的演习由哈里·亚纳尔海军上将指挥。他想亲自检验一下珍珠港的防御力量到底有多强!
  亚纳尔海军上将坐镇“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率领“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以及4艘驱逐舰组成的“特遣舰队”高速向目标驶进。
  2月7日,也是一个星期日,亚纳尔率舰队进抵瓦胡岛东北180公里处。152架舰载机从颠簸的航空母舰上起飞,穿越云层,直取珍珠港。轰炸机群的飞行员很快发现,世界上最大的海军基地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机翼下方。“空袭”的瞬间,舰载机没有遭到任何防守飞机的拦截,“攻击者”完全掌握了制空权,完全有能力将港内每一艘停泊的舰只炸沉。
  遗憾的是,包括亚纳尔海军上将在内的海军高级军官都未能从这次演习中吸取足够的经验和教训,反而被日本间谍偷取了演习的全部详情。果然,9年以后,日本采用了完全一样的手段、方位和时间空袭了珍珠港。不过,这次却不是演习了。
  当时作为海军上校,尼米兹对亚纳尔指挥的那次演习并不陌生,但却没有给予特别的重视。荣升将军并负有相当职权以后,尼米兹对珍珠港的空虚防务虽忧心已久,却没有积极进言,呼吁改进。他认为自己是所有失职的美国军官中的一员。
  对于珍珠港遭受袭击,尼米兹痛切的心情比其他人也许更多一分。那是因为,1920年6月,35岁的尼米兹凭借一张珍珠港地图和4名忠实、能干的海军军士长,利用第一次世界大战抢救出的物资,在珍珠港建成了一个高水平的潜艇基地。
  汽车穿过不再宁和的街市,向着海军部高速奔驶。尼米兹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翅飞赴遭受重创的珍珠港,挽救和弥补那里的一切损失。
  尼米兹将军在海军部自己的办公室里同下属开了一个会,接着又匆忙地赶去海军部长弗兰克·诺克斯和斯塔克将军的办公室商议决策。诺克斯已与总部设在珍珠港的海军第14战区司令布洛克海军上将通了电话。在海军部长办公室里,尼米兹又听到了许多令人心凉的消息,诺克斯的讲诉使尼米兹的眼前浮现出一幕幕惨重的画面:
  当夏威夷群岛的官兵在疯狂的摇滚乐和令人迷醉的香槟泡沫中度过一个喧闹的周末,纷纷昏然入睡的时候,一支以南云海军中将为首的、以6艘航空母舰为主体的庞大的日本舰队,正以24节的航速,杀气腾腾地驶向珍珠港。
  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赫斯本德·金梅尔海军上将晚宴过后,返回他在麦克拉帕山半山腰的寓所,毫无警觉地沉入了梦乡……
  星期天,凌晨7时55分,由183架日机组成的第一攻击波,犹如晴空霹雳,从天而降。霎那间,日机的吼叫声、炸弹的爆炸声撕碎了珍珠港安谧宁静的氛围。日机这次攻击的主要目标是停泊在港内福特岛东侧的战列舰,毫无防范的美军损失惨重。第一冲击波8点30分结束。片刻之后,由170架战斗机和轰炸机组成的第二攻击波又开始冲击。这次攻击,日机集中力量轰炸损伤较轻的舰船。然而,此时美军已经有所准备,开始回击,给日军造成了一定伤亡。
  日军的空袭,使美国太平洋舰队的大量舰艇被击沉于珍珠港的泥淖z中;飞机库和建筑物均遭焚毁;200架排列齐整的飞机被炸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数以千计的水兵、勤务人员和海军陆战队队员被炸死或炸伤。珍珠港往日的粼粼碧波,变成了一片黑红色的火海。
  直到8点钟,美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才把一份十万火急的奇特电文发往海军部:“Air raid on Pearl Harbor,This is no drill。”(珍珠港遭受空袭,这不是演习。)
  日军偷袭珍珠港共击沉美军战列舰5艘(包括“犹他”号)、重巡洋舰2艘、轻巡洋舰2艘和油船1艘;重创战列舰3艘、巡洋舰2艘和驱逐舰2艘;中创战列舰1艘和轻巡洋舰4艘。总计炸沉炸伤美太平洋舰队各种舰船40余艘,所幸的是,海军船厂和油库未受到袭击。而日本方面仅以损失飞机29架、特种潜艇5艘的微小代价,就使美太平洋舰队几乎全军覆没。
  最令尼米兹难以忍受的是“亚利桑那”号战列舰的惨状。空袭一开始,“亚利桑那”号就被数枚鱼雷和炸弹击中,一颗炸弹命中了舰首的一个弹药库,舰上1000多人丧生。3年以前,当尼米兹出任战列舰第1分队司令时,“亚利桑那”号是他的旗舰。如今,这艘光荣的旗舰沉没海底。该舰舰长,他的老朋友艾萨克·基德上校也生死不明。
  尼米兹向他的下属、航海局募兵处处长惠廷海军上校(绰号“激进分子”)表达了自己的悲愤心情。他说:“‘激进分子’,我们损失得太惨了,我们何时能够恢复创伤?”
  珍珠港事件之后,一股同仇敌忾的激昂情绪席卷美国。全国各地正在休假的陆、海、空军人员迅速返回各自的基地。小伙子们成群结队地涌向征兵站。甚至连最顽固的孤立主义者也呼吁进行回击。
  12月8日上午,罗斯福总统在他的儿子、海军上尉詹姆斯的搀扶下走进众议院的会议室,他腿上套着钢架,站在讲台前面,向国会紧急发表了历史性的讲演:

    昨天,1941年12月7日——一个永远蒙受耻辱的日子,美国遭到日本帝
  国海军和空军的蓄意进攻……不能否认这样的事实:我们的领土、我们的
  人民、我们的利益,正面临着严重的危险。”

  在10分钟的演讲中,他要求国会对日宣战,并预言:

  凭着我们人民的无限决心,我们必将赢得最后的胜利。

  无疑,这是一项不会引起争议的要求,不出一个小时,参、众两院一致通过了对日宣战的决议。
  接着,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海军上将经总统同意,通过电台向驻在巴拿马和太平洋地区的美国各级司令官下达了海军的第一号战斗命令:“对日本进行无限期的空战和潜艇战。”
  英国对此欢欣鼓舞,温斯顿·丘吉尔在得知日本偷袭珍珠港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好了,我们总算赢了”。他心里明白,珍珠港事件已经使美国不得不痛下决心投入一场全球战争。
  尼米兹起居有定、悠闲自得的家庭生活完全被打乱了。他不再有时间遛狗,不再有时间舒舒服服地喝咖啡、听音乐。当女儿凯瑟琳代替父亲带着小狗弗雷科斯穿过马萨诸塞大道时,日本驻美使馆的草坪上烧起一堆火,使馆雇员们正在匆忙地处理文件。一向驯良的弗雷科斯突然冲进大使馆前的草坪,在那里东奔西闯,情绪相当激愤。女儿回家告诉母亲:“记者们都在那里,一旦他们知道这件事,就会大做文章,说尼米兹将军的狗蔑视日本人。”
  国会批准对日宣战之后,航海局奉命负责组建一支战时海军。好在尼米兹深谋远虑,早就有所准备,这件事做起来比较顺利。但是,航海局的紧急任务一件接着一件,使人应接不暇。要对一些相互矛盾的情报进行鉴别澄清;要通知阵亡者家属,运送遗体,还要去阿林顿公墓参加葬礼;大量的军员服装和物资需要得到补充;向航海局询问情况的电话连续不断……尼米兹被这些事情弄得精疲力竭,茶饭不进,以致于妻子凯瑟琳专程赴海军部为他做饭。夜晚回到家中,仍有激动不已的国会议员打电话要求参加海军。尼米兹对这些人准备了同样的答词:“我们需要拨款,请回去投票给我们拨款吧!”
  尼米兹在繁忙的工作间隙,也开始思考奔赴第一线,投入战事的问题。他有多年的实践经验,指挥过多种类型的舰艇,钻研过战术理论,尽管他崇尚和平、厌倦战争,但当战火已烧到美国的海岸线时,他决不愿意自己袖手旁观,而是渴望能够肩负历史使命。在战事紧迫、危机四伏的时候,对于一个渴望稳定的官员来说,这个时候希望肩挑重任决非明智之举,金梅尔将军已是前车之鉴。但是,来自得克萨斯州的沉默寡言的尼米兹是不甘寂寞的,他的心头燃着一团烈火,那力求进取、勇于迎接挑战的天性鼓舞和激励着他,使他激动、振奋和不安。他像一只启锚待航的战舰,只等一声令下,就冲向浩瀚的海洋。
  海是他的摇篮、他的梦想和希望,海更是他生命的根,是他一展鸿图大志的辽阔世界。
  尼米兹已经隐隐听到了海洋的召唤、海浪的奔腾以及熟稳已久的水手长的哨声。
  他厉兵秣马、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听候新的调遣,投入烽烟四起的战争,以正义战争换来长久的、真正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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