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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从一九九五年一月到二月六日


  “这只是一次非交易性的错误,不过是清算部门的一个失误而已。不用担心。”

                 ——詹姆士·巴克斯致罗恩·贝克尔
                     一九九五年一月至二月六日

  我穿着黄蓝相问的条纹夹克返回SIMEX的交易大厅,一切又恢复正常。在外人看来,我又在赚大钱,而且非常忙碌,我的专业交易员们工作都很愉快,我们又建立了一个良好的多头头寸,并且正在使市场上扬。
  “尼克!谁在将你的军?”是丹尼。
  我拿出另一条水果香锭,将其折成两半。我的生活并不正常,市场并没有上扬,而是一个劲地往边侧倾斜。我预测自己的年终亏损已经超过了一亿七千万英镑,而且情况不好转。
  “这个市场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它就像个欺诈人的无赖汉。我还有点事,咱们待会儿再见。尼克,一块去吃午饭吗?”
  “好哇!我到时去叫你。”
  我从JGB交易处步行回巴林的小房间。小房间里的英国国旗似乎在这种场合也有了一点活力,它像只被压扁的蝴蝶,用尽自己所剩不多的力气作最后的煽动。我向上望了望正在日经期货交易处的乔治和“间谍”,突然又想起我已经损失了一亿五千万英镑,而SIMEX和审计部现在己离我不远了。我似乎已经看见了审计员们,那些身着灰色西装的人,他们上到了二十四楼,然后开始一层一层地往下审计。他们就像一群不慌不忙,却存着精细注意力的白蚁一样,吞噬着每一个文件柜和一样又一样的数字,不久他们就会发现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的亏损,然后就会抓住我。而且事实有可能比这更为严重,那些审计员们可以突然来检查我的期货以及八八八八八帐户的开口头寸,他们会发现那笔看了可以使人大脑溢血的亏损。
  这样我便会完蛋得更快。
  我的八八八八八帐户在年底的唯一期货头寸是一九九五年三月的一千份合同,我认为它们不会给我带来多少利润。倒是从期权被出售的那天开始,就会赚取大约七千五百万英镑的利润,只可惜我去年亏损太大。由于我不能透过抛售期货来赚取提供保证金的现金收益,所以我必须利用期货来迫使市场波动,有益于自己的期权头寸赚取最大限度的利润。如果市场能始终保持在一万九千,则我的大部份期权都可以赚到钱。
  我的八八八八八帐户上没有JGB,也没有欧洲货币。我不能说服丽莎和我一道离开新加坡——我被困在此处了。现在我用来防止八八八八八帐户亏损的唯一武器便是维持整个市常事实上,假如市场上扬得太高,我还必须抛售期货,否则多空套做的另一方会对我不利。我已竭尽全力做好最后一搏的准备。
  从我们一月的第一个星期回新加坡的那一时刻起,我便控制不住自己。我不再看八八八八八资产负债表了,因为里面的亏损差额极大,但我决心混下去。我开始准备处理下面的一些问题——年终审计和我在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赤字上所做的可笑手脚;还要考虑下列一个事实,即SIMEX已开始担心维持八八八八八帐户所需的资金数额;而且我得继续要求伦敦每天汇来一千多万英镑,我必须摆脱现在的困境。从一月八日返回新加坡的那个时刻起,我就给自己规定了一个主要目标,那就是躲过每一个白天的工作时间,然后驾车回家与丽莎待在一起。
  “这封鬼信到底在说些什么?”西蒙·琼斯“筐铛”一声挂下电话。
  那天早上我读到这封信时非常吃惊。尽管信是发给西蒙的,却放在我的来函文件格中,因为信的内容是SIMEX有关期货的事。信看上去写得直接了当,我怀着万分恐惧的心情读着它,这封致命信的内容如下:“从贵公司工作人员处我们获悉:起动保证金需求量是BSL—CSA的‘八八八八八’分类帐户上的头寸所表示的保证金需求量。据此,我们认为贵公司已经替分类帐户八八八八八上的头寸所表示的交易保证金提供了资金,如果这的确是事实,那么贵公司就违反了SIMEX规章的第八百二十二条:成员公司不得替客户的交易保证金提供资金。”
  署明日期是一九九五年一月十一日,落款是SIMEX的审计与税务部。
  我曾考虑过将信藏匿起来或销毁掉,但SIMEX会再造一封,那时西蒙·琼斯自己会亲手拿到这封信,然后肯定会有人打开电脑检查我的开口头寸,我的八八八八八帐户上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的亏损便会暴露无遗,那时我肯定彻底完蛋。
  我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渐渐地意识到正视它的唯一办法就是将它主动送出去。于是我在一张3M黄色留言单上写上“西蒙——待会儿咱们再讨论”,就好像是在处理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然后我将附有便条的信放在发函文件格里,以便内务通讯员能将它送给西蒙·琼斯。信刚一传到西蒙那儿,他便给我打了电话。
  “我马上上去。”我说。
  “马上就上来。”电话被挂断了。
  “你说说这封鬼信到底讲了些什么?”我一进办公室,西蒙劈头对我就是这样一句问词,看起来我的技俩这次似乎不大奏效了。
  “噢,他们想限制我们日资金的投入,”我说着,耸了耸肩膀,“我希望他们放开对我们的限制,让我们多做些交易。”
  “这些家伙屁股真是发疼,”西蒙说着,做了个鬼脸,“我是说他们似乎不让我们做交易了。我们可是这个地区的第一号交易商啊!哼,他们竟想用官方的繁琐手续来限制我们。”
  “他们已采取了手段,将我们客户的帐户与我们的头寸混为一谈。”我乘机指出问题的关键。
  “这帮该死的白痴,”西蒙点点头,“那笔资金金额有多少——我看似乎有九千万英镑。”
  “是的,我知道。我会给您写书面报告的。”我边说边用手去拿那封信,“别担心!”
  “好的,你给我写份书面汇报,明天之前放在我办公桌上,”西蒙说着将那封讨厌的信还给了我,“现在我想和你打赌,你觉得‘联合者’会赢吗?”
  “就是那一群所谓的名人吗?”我摇摇头,“他们没有什么思想主张,曼彻斯特没有人会支持他们,他们的支持者只是伦敦的那些雅痞。至于‘加顿纳’——他们最终才会取得胜利!”
  “你是说那些晒黑皮肤的流浪者吗?”
  “是的。”
  “我跟你赌五百美元‘联合者’会赢。”
  “赌定了。”我和他握手表示同意。
  而对我来讲,花五百美元使他不再想sIMEX的那封信真是太便宜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将sIMEX的那封信扔进了自己的收函文件格。必须赶紧处理这件事:由我起草一封信,然后西蒙对它进行修改和编辑——这也是他对我实施权力的一次很好的藉口,不过也只好由他去了。我仿佛回到了在考茨公司当职员的那段日子。那时候总是我起草信件,然后由老板将它改得面目作非以掩饰其初稿的痕迹。
  一月二十五日西蒙·琼斯回复了SIMEX一月十一日那封信。在他的回信里他这样答复道:Ⅰ一百亿日元的差额部份是由九二000帐户(一个巴林银行证券日本分部帐户)中的超额日元基金提供的,部份是由九九○○一帐户(另一个巴林银行证券有限公司的帐户)中的超额日元基金提供的。
  Ⅱ巴林银行集团在亚洲时区的保证金资金需求量是透过公司间贷款的方式来满足的(在来函中涉及的那种情况下,是从已林银行证券日本分部向巴林银行证券有限公司贷款)。
  Ⅲ杨女士被任命为巴林银行集团驻新加坡分部的地区风险与财务经理,她将负责监督大额的收支差,制定规章制度,以及与SIMEX联络。
  就在西蒙·琼斯给SIMEX写回信之前,我收到了另一封令我最初十分恐慌的信。信的署名日期是一月十六日,里面的内容涉及到我们透过错误地分割和电脑处理客户的资金来满足自己的金融需求。
  同时,我的资金需求量变得让人看了觉得可笑。SIMEX对此作了严厉的指控,甚至点了八八八八八帐户的名,但西蒙·琼斯就是不予以重视。
  在一月份早期,我收到了托尼·雷尔顿的内部便函。在那份便函里,他问到了我每天是怎么弄到美元支付资金数的:“许多数字的变化看起来并不是很频繁,”他这样写道,“我们的理想状态便是要调和美元数值。这样做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证券与期货管理机构(SFA)的要求来说,都会有好处。”可怜的托尼——他的想法当然是对的,但那时已是我最后一次为他做财务分析了。
  一月份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帮助我获得交易资金的一个重要因素是玛丽·华尔兹、罗恩·贝克尔、托尼·雷尔顿这些人似乎都有很强的个性。玛丽和罗恩两个人都雄心勃勃——只要他们想做交易,需要资金,就必须满足他们。相比之下,两位托尼要谨慎得多。但是罗恩和玛丽却忽视了可怜的老托尼·雷尔顿有关中止为巴林的内部交易所头寸提供不同资金的请求——可见他们现在想促进交易的决心,二月底的奖金在向他们招手,他们正尽力向别人证实自己是这个城市里最能敛财的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我的要求一天天得到满足。对此,我的解释是:他们倾向于相信我的请求是正常的,可是却忽视了一个连小孩都看得出来的问题——他们送到新加坡的钱花得不明不白——但是人总是往好的方面想,因为这会使他们感到更加富有。他们一定认为我正在做更多的交易,我们会因此变得更加富有。
  每隔两三天布伦达·格伦哥就会给我来电话抱怨。有一天我又要了三千万英镑:“尼克?我是布伦达。孩子,你瞧:你要走的钱比我能收到的还多。现在看来我好像成了客户的负债人似的。”
  “别担心,”我宽慰她道,“你瞧:伦敦能力做这种交易提供丰富的资金来源。没有你的活,我就得完蛋,你是在给新加坡提供资金啊!我们又没有其他的资金来源。”
  到一月底的时候,布伦达已变得像我一样,对钱的数目感到烦躁不安了。
  “多么期盼我的孩子尼克能够停止……(有一次他们还主动地研究了这些数目的分配),”她在给托尼·霍斯和大卫·休斯的便函中这样写道。我收到的数字是不真实的,我明白这一点,因为是我向他们要的数字。在伦敦他们也开始相信这些数字是不真实的了。
  “神户发生地震。”凌晨五点四十五分我刚拿起电话,丹尼就告诉我这么一个震惊的消息,“市场开始狂跌了。”
  事实上我也从床上跌了下来。地震!这正是我所盼望的。
  市场已经稳定好些天了,我正在想它也应该发生变化了。
  一月十八日,星期三,当所有电视机的萤幕都在播放地震灾情的时候,交易大厅的萤幕上也出现了尸骨遍地的情景。每一位日本人在神户都有家或朋友,他们都开始抛售股票以帮助他们弥补损失。整个市场一片混乱。
  我坐在巴林的小房间门口,看着这一片混乱的景象。所有的日本人都在谈论他们家墙壁上出现的裂缝,但使他们奇怪的是我这个人一点也不惊慌。我开始认为机会来了。市价已跌得很低了:三百点,当然世界上所有的市场都在颤动,我的期权又损失了五千万英镑,但我却认为可能是一次转折点。
  我等了一、两天,观察市场是否真的还会变动,然后在一月二十日星期五,当市场稳定在比地震前的水准低出大约二百点时,我走进交易处,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买进了一万多份三月份的期货合同。这次购买的数目之大,堪称我一生中所做的最大一笔交易。我这样做有以下两个原因:一是市场价格便宜,二是我透过购买大量期货能够使市场上扬到一万九千点,上扬到我期权头寸的理想价格范围。
  丽莎和我过了个愉快的周末。我弟弟理查德从泰国来看我们,我们带他进了城。这个周末没有人给我打电话。市场虽只稍微上扬了一点,但我感到一万份合同买卖十分合算。我们都很高兴,我非常宠爱弟弟。
  “我星期一能去你工作的大厅看看吗?”他问道。
  “当然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我会派人去安排的。”
  一月二十三日星期一,市场开盘后就上扬了三十点,现在市价已接近一万九千点,我坐在小室里,等着它继续上涨。又上扬了三十点,我透过计算知道自己已赚了钱——赚了几百万英镑,我看着上涨的价格,心里感到越来越满足。又看了一眼交易处的乔治,然后用对讲机与大贩的弗南多讲话:“做了多少交易?”
  “没有多少,市场很稳定。”
  “你那儿的客户没有多少亲戚在神户吧?”
  “似乎没有多少。”
  “我们一整夜都在给那儿的朋友打电话,但总是打不通。”
  “那儿已乱成一团。”
  “而且停水了。”
  “现在这儿有了一些变动。”
  我赶紧观看萤幕,同时听到了一片嘈杂声。
  “抛出,”弗南多叫道,“有人抛出了……”在随后的一个小时里,对讲机一直开着,但由于我们太惊讶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望着交易处以及那里的萤幕,看见市价已经跌了一千多点,可以前它从未变化这么快呀!每五分钟我就承受一次从未有过的打击。
  最后我打手势给乔治:
  “抛售二千份期货。”
  乔治按我的命令办了。我知道此时抛出更多的期货也是件很蠢的举动。乔治甚至还未弄清价格的高低,但这一次我允许他犯任何错误——这对我己无所谓了,我又亏损了一笔钱。
  恰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是理查德打来的:“嗨!尼克,情况怎么样?”
  在这之前我已忘掉了理查德。他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感觉到年轻和充满热情。他不知道我整天都干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我整天进行期货和期权的交易和套做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我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设法使自己摆脱一个无底的黑洞。听到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我一时感到语塞,我感到万分的羞愧。是他对我——他大哥的钦佩使我感到羞愧。我知道他来之前曾告诉过他的朋友他就要去亚洲的泰国旅行,然后与我待在一起。而他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他大哥是新加坡的英雄,工作得十分出色。自从我离开沃特福后,我曾在广阔的世界里获取得成功,但没有人知道我真的做了些什么,只知道丽莎和我居住在新加坡,却乘飞机往返于纽约、香港和东京矛问,理查德还会告诉他们有关我们去泰国和巴里岛度周末的情景。他们会坐在沃待福的酒店里,理查德向他们介绍我曾经去过的地方,而他们呢?只能想像待在香港的东方饭店和纽约的喜来登饭店会是个什么滋味;坐飞机的头等舱会像什么样子;或者空中小姐递给你的海绵袋里会装些什么奇异的礼物。
  “我今天不能见你,”我平静地对着说话筒说,“咱们回家再见。”
  “好的”他顿了一下,“咱们晚上玩个痛快。”
  “一定!”我点头答应道。
  我放下电话,知道自己一定又亏损了一百亿日元的期权——这些日元足足可以堆满一个院子。一百亿日元是多少呢?
  七千万美元。也就是说我今天已经损失了五千万英镑,而更糟的是,我让弟弟失望了。我应该抽时间去看他的,他是多么想来这儿看看交易员们是怎样互相打招呼的。他本该看到我工作的地方,见到力塞尔、乔治、艾力克、马士兰、“间谍”和卡罗,他还会很惊奇地看到萤幕上移动的数字和交易处的一片混乱景象。虽然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切的含义,也没有那一位别的参观者会知道,但这一切可以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回去后他能告诉每一个人。
  但我竟然让他失望了——我甚至忘掉了他。不过假使他来见我,也只能看到一些表面现象。他绝不会猜到我会欺骗别人,更从来没有想到在我成功的背后,在交易员们的鼓掌以及我给他们训话这些事实的背后,却是失败。我是个骗子、诈骗犯。假如我有机会能逃回伦敦、我肯定会逃回去的,此时我希望自己正处在他的境地:替父亲调水泥、做泥瓦匠活。那才是真正的、诚实的劳动。这种劳动要比我在新加坡谋生所做的这一切欺骗更有价值。我还记得理查德参加我们婚礼时的情形一一穿着早礼服,载顶圆礼帽的他显得多么的紧张。由于担心帽子会被风吹掉,他将帽子压得很低以至于遮住了眉毛,那时的他看上去就像个机灵的小精灵。自从丽莎与我结成伉俪的那天起,我就和弟弟分开了。想到这儿我坐了下来,我的亏损又开始在脑海里嗡嗡的响,而且赶走了其他思绪。现在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跑。
  市场已跌了一千八百多点。我又需要从布伦达·格伦哥那儿申请大约四千万英镑来向SIMEX交纳保证金。
  有趣的是:在我事业终结的时候,我反而感到十分的得意。损失的数字如此之大,不久之后我肯定会被逮捕。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损失不能再大了,它将撕破我两年以来欺骗的面纱,将一切真相公诸于示。我待在交易大厅,并不感到头晕,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一分一秒的市场变化以及买进和抛出的情况上。我觉得到处都是数字却与我无关,它们都一股脑地消失在电脑之中了。只是到了我离开办公室,返回清算部的时候,才开始哧得要死。这种感觉是在亏损数字出现在报表上被我瞧见的时候产生的。很显然,那天晚上这些数字肯定会出现在我的噩梦之中。
  “是美美打来的电话,”林达手捂着说话筒对我说,“审计部打来的。”
  这个电话差点使我昏厥过去。
  “是尼克·李森吗?”她的声音平静而柔软,“我正在编年终审计,现在刚刚开始审计到巴林期货。我想问你的是有一张从sIMEX发来的应收票据我不太明白。上面的数字得大,有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
  我将手伸到脑后打了个呵欠。这是被人抓住后的那种感觉——无所谓。我现在已懒得理会了,既然被别人抓住了嘛!
  “这件事有点儿复杂,”我说,“你现在需要什么?”
  “我只需要对这件事的解释,”她的口气十分平稳,“我找不到有关的任何资料。”
  我早就准备好了一个藉口,一个算不上藉口的藉口。任何审计员无须听完这个解释就会认定它是假的。我放松了一下紧抓电话听筒的手,开始绕着圈子托出藉口。
  “这是我十二月份在斯皮尔、李斯与金洛格交易所(SLK)与巴林伦敦的总部之间做的一次场外交易,”我缓慢地解释道,每个字都成了我的试足点,“那次交易是透过正常的电脑系统进行的——我们从前做场外交易也曾遇到过麻烦。我会给系统经理打声招呼,问问是怎么回事后再答复你。”
  我屏住呼吸。
  “好的!”美美说,“将有关的文件给我阅读就行了。”
  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两天以后,美美又给我打了几次电话,我本人都没有回话,这一次我主动到西蒙。琼斯的办公室去,让他将此事公开出来:“这个七十七亿八千万日无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简直是场噩梦,”我说,“这是上个月进行的一次场外交易,它的纪录有误,而审计员们给我调查这次失误的时间太短。”
  “我知道了,”他语中带着渣子,“这伙人的屁股发痛,不知道适可而止。他们又给你造成什么麻烦了?”
  “他们要看所有的文件。当然我可替他们弄出来,只是现在时间不够。”
  “他们要看所有的文件。当然我可以替他们弄出来,只是现在时间不够。
  “发生了什么问题?”
  “电脑出了错误,是巴林而不是巴黎国家银行(BNP)结束了给SLK的付款。我现在就去把钱追回来。但是这个错误却扰乱了审计部的资产负债表。”
  “送给我一份有关此事的备忘录,”西蒙说着又问:“你是怎样处理SIMEX的那封信的?”
  “我会送给您一份草案的。”
  “谢谢!”
  说完后我赶紧离开。
  我必须得弄出点什么。乘电梯下楼时,我认识到现在还是有一点对我非常有利,那就是当我提到场外交易的时候,西蒙·琼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知道我这方面没有什么权力,因为场外交易还涉及到信誉的风险问题——当一个交易员破坏一次交易之后,他就失去了要求像sIMEX这样的交易中心替他收钱的保证,所以交易员必须自己赢得客户的信誉,这才是长久之计。
  审计部需要对所发生的事情作解释,我得炮制点什么出来给他们。现在还有一周的时间。

  一九九五年一月二十五日

  第二天我坐在巴林的小房间里时,丽莎给我打来电话。在电话里她放声大哭,我看了一眼对面的交易处,然后闭上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丽莎的声音上。
  “怎么啦?”
  但她却不言不语,只是一个劲地对着话筒哭,哭声令我害怕。
  “到底怎么啦?”
  “尼克,”她突然脱口说道,“我流产了。那一个血团是个婴儿。”
  两天以前丽莎突然开始出血。昨天一整天她都躺在床上,流了一大团血,随后叫来医生作分析。
  我盯着交易大厅,心情几乎崩溃。所有在那儿发生的疯狂——上周我买进三万合同的发疯情景,八八八八八帐户上的亏损——现在已变得荒诞不经而且毫无意义了。丽莎和我特别想要个小孩,对我而言,那一团血肉比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要珍贵。在我们已失去的这团小小的血肉面前,整个交易大厅、愚蠢的SIMEX和巴林银行,以及它们给我施加的压力和我所犯下的罪行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几乎听不到丽莎后面的活。我穿着可笑的条纹夹克坐在巴林的小房间里,周围是一群狂呼乱叫的人,日经指数点数的变化便可以决定其生死一而我的妻子又告诉我刚刚失去我们的小孩。我绝望得想哭喊、想拥抱她、与她做爱、想变戏怯似的变出一个小孩,变出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幸福的家庭。但这种愿望不可能在这儿实现、也不可能在我损失了上帝才知道的二亿英镑的新加坡实现。也不可能在这儿——乔治和“侗已向我招手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我用眼睛的斜角又看见市价下跌了二十点的——交易大厅里实现。
  “需要我回去吗?”我问道,“要我做些什么?”
  “不,”丽莎吸位着,“你待在那儿,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待在交易大厅里多赚些钱,然后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家去。
  我们在家里再生个小孩。我要去预订一些家具搬运工的服务。
  尼克,我真想回家去。”
  放下电话,我内心已经感到麻木了。我没有任何感觉,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我已经战战兢兢地度过了一月份,希望市场能够上扬。可现在只能孤注一掷,用自己的力量迫使市场上扬。我已经不在乎是否会被警察逮捕了——我要背水一战,然后回家。我要撞个鱼死网破!
  到一月二十六日星期五的时候,我已经买进了大约三万份期货,市场终于开始回升。

  一月三十日,星期一

  市场对我的买进作出了反应,回升了七百点。我当天就赚了五千万英镑,补偿了神户地震以来自己所有的损失。我以每天一千万英镑的速度从伦敦获取资金,像个疯子似的买进日经期货、卖空日本政府债券(JGI3)。
  不久,电话开始响起,起先是布伦达·格伦哥,然后是玛丽·华尔兹,再就是罗恩·贝克尔。他们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恩是最后一个与我接通电话的:“财务部的那帮人说资金现在已成问题。他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资产负债委员会(ALCO)的那些老家伙们要求你降低头寸,能做到吗?”
  就在同一天,巴林银行新加坡分部的审计部给伦敦总部的审记部发了一份财务状况报表,其内容如下:“现在有一张来自第三方斯皮尔、李斯与金洛格交易所(SLK)的价值七十七亿日元(相当于一亿一千五百万美元)的交易应收票据。这笔钱用来给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三十日到期的场外日经期权交易的SLK保证金提供资金。其数额巨大,我们正在等待年终资产负责表的审计监定。
  从巴林期货新加坡分部我们获悉收回这笔七十七亿日元的资金应不成问题。又获悉与SLK订合同的一方是巴林证券有限公司(BsL),BSL曾经讨论过SLK的信誉问题。你们能否找BSL证明一下SLK是不是还在做交易的客户,它是否有信誉?”
  这份状况报表不久便引起了巴林某些负责人的注意。

  一九九五年一月三十日

  星期一的下午我的办公桌上又出现了另一封来自sIMEX的信。署名日期是一月二十七日,上周星期五,收信人仍是西蒙·琼斯,其内容是一张巴林和巴林客户的头寸表格。
  这封信以官方的形式正式提醒巴林应履行下列职责,即“任何时候都要有足够的资金,包括辅助的信誉手段,以便在任何时候都能够履行对SIMEX清算部的金融职责”。
  我看着这封信,肚子感觉像被人猛击了一下似的难受。这封信与前几封不一样,它没有被扣留在新加坡,而是直接复印后发往了巴林银行在伦敦的总部。
  “你看过这封信了吗?”西蒙·琼斯打电话问我。
  “看过了,这的确是件麻烦事。”我答道。
  “明天有一次资产负债委员会(ALCO)会议,我想他们将在会议上讨论此事的。”
  “我能做些什么吗?”我问。
  “得看看托尼·霍斯的意见。”他说。此事到此就告一段落。
  同一天,詹姆士·巴克斯终于寄来了一封信,回复一月十六日sIMEX的那封要求我们证实自己并未触犯有关客户与交易所头寸资金的规章条款的信。回信的署名日期是一月三十日,它很傲慢地回避了SIMEX的观点,并找了一个漂亮的藉口:“出错的潜在原因主要是誊抄工作的笔误和打字错误。”

  一九九五年一月三十一日

  托尼·霍斯在我的电脑上留了言,上面引用了誊计部门的状况报表,要求我解释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的应收票据。我给他回电话,在他的声音邮件上留了言:“晦!托尼,我是尼克。收到你的邮件后我就开始处理了。
  不过现在这儿正好赶上中国人过春节,我们的工作要受点影响,但我会尽早答复你的。”
  托尼·霍斯将审计部门的状况报表给玛丽·华尔兹看:“是的,”她说,“这正是我们必须要谈到的内容。”
  他告诉她已经就此事要求我作出解释了。
  “嘿!”她说,“你总是喜欢问那种费时间解释的问题。”
  “瞧,玛丽,如果你看一看票面价值,你就会发现在巴林的资产负债表中存在一个五千万英镑的漏洞。”霍斯说。
  丽莎和我在一家满是中国捐客的饭店里庆祝中国人的新春佳节。庆祝仪式的最开始是吃中国的传统菜。按照习俗,客人们应将食物抛向空中以迎接新年的到来,但我们桌上的客人却做得过火了,他们不仅将食物抛入空中,然后又用嘴接住,而且衣服上全挂满了这些食物。我们是一些中国朋友的客人,但被特许免除了吃那些十分复杂的中国菜,诸如青蛙囊和牡鹿丸子之类食物,还有一些礼节,而改自己习惯的牛排和薯条,这样我们才没有当众出丑。
  就在我们享受这令人惊奇的年夜饭,同时欣赏美妙的装饰和灯光的时候,在ALCO伦敦会议已经开始召开了。ALCO是巴林银行最高级的信誉委员会,它的职责是透过整个业务网路来决定银行的策略和资金的投放水准。会议日程已安排了讨论一月二十六日的那封信。

  一九九五年二月二日

  “尼克,我是瑞琪儿,”很奇怪,瑞琪儿·杨是财务主管,她从未给我在交易大厅打过电话,“美美在我这儿,她想询问有关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应收票据的情况,她弄不到有关的资料。”
  “别着急!”我说,“我已派人正在处理。”其实我们双方都很清楚这种答复等于没有回答。
  “尼克,他们想把这件事告诉西蒙。他们定于下个星期完成对帐目的审计工作。”
  “我凌晨五点回办公室,”我说,“从现在到五点我正在参加一次聚会。”
  我又为自己赢得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回到办公室后,我将自己与其他捐客互通信件的抽屉翻了几遍,由于曾提到过斯皮尔、李斯与金洛格交易所(SLK)和一次荒唐的场外交易,我找到的材料必须与这些东西沾点边,我知道自己不能忽视这一点。我轻轻地翻动一本活页文件,找出了一封由SLK的理查德·霍根署名的信的原件。SLK是一家小的交易所,专门做期货与期权交易,并且是透过SIMEX做的。我十分幸运地找到一封信的原件,因为我与其他捐客的大多数信件都是透过传真来实现的,这封原件使我弄到了一个真实签名——这种不诚实的做法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在想些什么了。接着,我开始准备与西蒙。琼斯要进行的面对面的会谈内容。我对场外交易了解不多,但我把赌注下在别人也不了解这种交易这一事实上。我确信西蒙·琼斯不懂场外交易,而且怀疑审计部的那些人是否懂这种交易。
  我所要描绘的交易远不同于一般的场外交易——例如在一般的场外交易里是没有期权购买金的。我还想到了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那是我曾经跟美美提到过巴林伦敦总部,假如西蒙·琼斯得知巴林总部参与了此次交易,他一定会给罗恩·贝克尔打电话以询问事情的真相,到那时我就会陷入困境。
  我需要掩盖这一点,我必须给西蒙撒一个双重谎言:我必须告诉他自己对审计部提起巴林伦敦总部是在撒谎,其实我做的那笔交易是在SLK与BNP之间进行的。这样西蒙就不会打电话给罗恩·贝克尔了。谎言加谎言,我已经撒了一堆谎言。
  只要其中的某一个谎言被戳穿,其他的也就不攻自破了。
  我打起精神,拿起电话:
  “西蒙我是尼克。我现在想上去和你谈谈有关SLK的事。”
  “明天可以吗?我现在正好赶上要去打橡皮球。放一份备忘录在我办公桌上,咱们明天上午七点半再谈。”
  我放下电话,感到自己又赢得了十二个小时。也许我应该马上逃跑——赶下一趟的飞机去伦敦,将这一切烦恼统统抛开。但我又怎么说服丽莎和我一起走呢?她可从来没有逃跑的经历。
  我坐下来开始写便函,我采用了十种不同的笔迹,到写完的时候我周围扔满了废纸团。这些纸团本应扔在垃圾桶里的,但我毕竟不是迈克尔·乔丹。晚上九点,丽莎来了电话,我告诉她一小时后回家。然后我开始在一页新的空白纸上给西蒙·琼斯写了一份奇特的备忘录,其内容是有关在SLK与BNP之间进行的,导致巴林银行资产负债表上出现五千万美元漏洞的那场虚构的交易。我这样写道:“大量的期权交易是透过SLK与BNP之间的系统进行的。到期成交的期权购买金是透过这一系统来记录的。在这一时期系统未受到冲击。顾客一方到期时成交。掮客一方:没有移动,这是由于持有双方期权的冲击为零——巴林期货新加坡分部没有介入这些交易。付款行为只发生在SLK与BNP之间。
  错误出在到期日期的记录上。正确的到期日是十二月三十日,而BNP记录的日期是十二月三日,结果BNP在三月十二日就收到了资金的款值,而资金却是在交易的正式过程收到的。这样错误就没有被改正。因此,对十二月三十日分录的冲销就给我们留下了一张数额达七百七十七万八千日元的应收票据。
  由于这种贸易不会产生冲击,故没有进行分派——这是我的过错!后来收到口信:资金将在一九九五年二月二日被偿付,希望在今晚大约十点钟的时候收到书面的确认。”
  写到此我停下来想了一会儿。这份备忘录肯定会迷惑住他,甚至连我自己也被它迷惑了。这真是好笑,纯属无稽之谈。
  任何一位思路正确的人都不会相信它的,而我因太疲乏而不在乎了。我接下去写道:“很明显,我出了许多的差错,对此我要负全责。但我建议对此事我们应与审计员一块解决,他出示一九九五年二月二日的资金数额发票,以及我们今天晚上将要收到的资产负债平衡的确认书。这样做后希望伦敦总部能够满意。
  咱们七点半见。尼克。”
  我想西蒙绝看不懂这份备忘录的前半部份,但也不会要我解释。因为他总是自许为这儿头脑反应最快的人。透过承诺钱明天将会到来,我交给了他一很保险索——因为他只想确保钱还在,审计部才会善罢干休。我将这份备忘录放在一堆文件的顶层,就像安放了一颗随时要爆炸的炸弹。
  第二天早上我乘电梯上到他的办公室,我不知道要期待什么结果。由于嘴里感到一阵发酸,我上厨房里喝了一杯水。
  之后我拐过角落来到西蒙的办公室。令我吃惊的是,他看上去非常的平静,正在阅读自己的邮件。
  “橡皮球打得怎么样?”我漫不经心问。
  “输给詹姆士了。球只打了一半我那倒霉的膝盖就开始发作了。”
  西蒙对每件事都会有解释。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公平的条件下输给别人的。假如他赢了的话,他会告诉遇到的每一个人。
  “现在,尼克,这是怎么回事?”西蒙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手势挥动手中的邮件,之后又把我的那份备忘录浏览了一遍。
  天哪!那可是一份连三十秒钟的检验都经不住的备忘录啊!
  “西蒙,对不起,”我举起手,模拟投降的姿势,“我没有正确地检查输入电脑中的分录。”
  我寻思道:与其说想了解这个问题的确切解释,还不如说他更担心伦敦总部会如何看待这个问题,更何况他平时就不愿让总部找自己的岔。此时他又将便函看了一遍,趁他未发话之前,我迅速地将他草草记下的笔记看了一下。从头到尾我读到这样一些问题:“信誉风险——谁核查的?”、“有无文件的证实?”、“巴林期货新加坡分部(BFs)是否赚到了利润?”在笔记的未了,他写道:“BFS借出一亿一千五百万SGD达两个月!”
  这的确是一份可笑的备忘录,西蒙看懂了它!我感到他要就地处决我,而我只有紧张地等待他的处决,西蒙抬起头来,我迫使自己迎接他的目光,同时显出一副道歉和讨好的样子。
  “有没有核查信誉风险?谁核查的?”
  “没有,”我歉意地说,“我只是想直接做好这笔交易。”
  “你这个冒失鬼!有关的书面文件呢?审计员们想要得到一些文件。”
  “文件?我有!”我点头说道。
  “没有涉及到BFS的利润吧?”
  “没有,”我答道,“所以对损益帐户没有影响。”
  “那么这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的利息到哪儿去了?我们借给别人达两个月,这可是一大笔利润啊!”
  “SLK会付利润的,是他们得到了这笔钱。”
  西蒙·琼斯自许为审计员之王。他以前总吹嘘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他——哪怕是离他很远的事情。他顿了顿,然后将那份备忘录推到他办公室的一角。
  “好了,尼克,你能协助审计部一道处理这个问题吗?”
  “可以。但我这儿还有个问题,”我故作坦白地说,“我曾告诉过审计部,与SLK交易的不是BNP而是巴林伦敦总部。这样做是为了防止他们问有关信誉风险的各种问题。因此,假如交易的一方是巴林伦敦总部而不是BNP,我们该怎么办?”
  “就这样将错就错吧,”西蒙强调说,“这意味着他们在不会询问信誉风险的情况下就会给我们审计结果。我们只需告诉他们信誉风险是伦敦总部的责任。以后会给他们开会作答复的,这事由我来处理好了。”
  我终于自由地步出了办公室。我紧张得连气也不敢出一口,直到进了电梯,下到一半路程到十四楼时,才敢大嘘一口气。回到我的办公室时还不到上午八点,时间尚早,市场还未开始进行交易。我在书桌里找到了先前准备好的便函,然后抢在审计部给我来电话之前消失在交易大厅之中。
  十点美美来了电话,她刚与西蒙·琼斯谈过话,显然被他为难过:“我需要有关的文件,”她说,“我需要看到三份文件:第一份是关于SLK将归还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的书面承诺;第二份是表明你们明天已收到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银行资产负债表;第三份是伦敦总部的某位负责人,最好是罗恩·贝克尔的便函,该便函能证明他完全知道而且核查过这次交易及其信誉风险。”
  我又回去见西蒙·琼斯。
  “审计部又在给我施加压力了。”我靠在他办公室的门框上说。
  “怎么回事?”
  “他们今天就想要有关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的文件,但提供这些文件需要一定的时间。我知道他们想在下周结束审计工作。”
  “哼!”西蒙说,“他们明天就想结束,如果他们想要文件,给他们文件好了,别让他们再来纠缠,”“但罗恩·贝克尔的便函,银行清单……”“给他们造好这些文件,让他们早早结束审计,然后统统回家。”
  我返回办公室,首先找出那份有理查德·霍根签名的活页文件,然后找出一份有罗恩·贝克尔签名的文件。接着又起草了两分便函,一封来自罗恩·贝克尔,另一封来自理查德·霍根。我必须赶紧做完这些事。
  “作为金融成果部的主任,我确认我知道并且同意与SLK进行日经期权的场外交易。”
  我又伪造了一封SLK的总裁理查德·霍根写来的一封便函,该便函确认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的差额,并且保证这笔差额将在一九九五年二月二日归还。
  我将这些便函交给丽莎,让她替我打出来。
  “替我将它们打在普通纸上就行了。”我这样吩咐她道。
  由于我们有一些巴林伦敦总部的信,因此很容易就仿制了罗恩的便函。之后我拿出打好的信件,剪掉理查德·霍根那封信的原件上端所印文字和签名,然后将它们粘贴到普通信纸上。下一步要进行影印,这是一项比我原先想像的要难得多的工作。为了使信看上去自然,我在影印机旁一工作就是一个多小时,不久在我周围装不合格品的那个垃圾桶就满了。终于两封签名位置正确,没有任何伪造痕迹的便函诞生了。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全然不顾那些不知道我在影印什么的女职员的目光,这是因为她们知道我以前从未使用那台影印机。我的办公桌上布满了胶水、剪刀和剪下来的小纸条,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刚玩耍过似的。我把所有这些东西放入抽屉,然后用锁锁好,现在我唯一缺少的就是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
  我离开巴林前往自家公寓。在小汽车里我给丽莎打电话。
  “你能替我查一查我们花旗银行的客户帐户余额吗?”
  我握着电话等着她的查询结果。
  “三十四亿五千万日元。”
  “交易所的帐户馀额呢?”
  “十四亿五千万日元。”
  “现在,你好好地听我说。我想要你将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从客户帐户转移到交易所帐户上去。”
  “这样可不行!”她说。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的手将电话捏得更紧,“你可以马上再反转过来。但是我需要你做前面的那次转移,这样花旗银行使可以发给我们一份交易所已收到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付款的清单传真。”
  “好的。”她的话语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她一定认为我是疯了。像清算室的那些女职员一样,她一直对我忠心耿耿。我对她们好,为她们赢得很多的奖金,而她们则以对我忠诚来予以回报。
  回到家门口,我按响门铃,确信丽莎不在家。假如她在家的话,我会马上逃走的,我像个贼似的开了自家的门,然后向传真机走去。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传真机上拨了我办公室的号码,将两封伪造便函以罗恩·贝克尔与理查德·霍根的名义发给我自己。然后我离开公寓,开车驶向办公室。我为自己感到羞愧,我已经被逼到像一个卑劣的罪犯伪造文件的地步了。
  在八八八八八帐户上做手脚时,我心中尚有一丝欣慰,那就是不管怎样,我还是在为消去那笔压在我身上的亏损而奋斗。我本可以向上级承认以前的亏损,但我却选择了靠自己一人去奋斗。我本可以清白地被已林银行解雇,然后脱离那笔亏损,事情也可以得到解决,但我却一次交易又一次交易地往下做,结果使自己在亏损中越陷越深。在每个月底的时候,我都要设法掩盖亏损,但亏损在周转之后依然没有消失。我避免将亏损具体化,所以从理论上来讲我还是能够透过交易将损失弥补回来。在这种没完没了的利润的压力之下,我放纵自己的犯罪心态,使之变得扭曲,使亏损也变得更加隐蔽。在这种隐蔽下,亏损一直只是些看不见的数字,而不是真正的钱币,而隐蔽的方法从根本上来说也只是些手腕的戏法。
  但是,一旦伪造了这两份文件,我明白自己是彻底被毁了。这是犯了伪造罪啊!在此之前,我只是在撒谎,拒绝将数目分开以防别人容易发现,并向伦敦总部提出令人难以忍受的资金要求。如果我将来有一天会站在陪审团的面前,也只需承认会计工作中的失误,当然也可能会带有一些欺骗的性质。
  但是现在,我又给自己新添了一个罪名,而且不能声称别人应对此负责。我不能用“撒谎”的名义来蒙混过关,因为我的确剪下了某个人的签名,将它用胶水粘到另一页纸上,然后带回自己的公寓,再用别人的名义将它传真给自己本人,现又打算将它交给瑞琪儿·杨,再由她转交给审计员。假如花旗银行不给我发来显示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转移帐户的清单,我将前功尽弃。此时我感到眼眶中流出了一股羞耻的热泪:我的行为的确像个罪犯,我成了一个罪犯而不能自拔。我被自己所编织的欺骗之网所困,就要淹没在八八八八八帐户的缠绕之中。为了挣脱出来,我需要不择手段,道义对我已不复存在。

  二月三日,星期五

  审计部终于签发了一份不合格的有关巴林期货新加坡分部综合一览表的审计报告。我被验审通过了。
  我出去到厨房里弄些水。当我回来时电话铃响了,整个下午任何只要与我有一点关系的人都打来电话,询问有关SLK应收票据的事。此事开始闹得沸沸扬扬了,不同的人对此有不同的说法。我直接了当地告诉他们这只是一起记录上的过失,钱明天就可以追回。没有人详细地问我是怎样将这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从巴林借出去的。根据我在雅加达时所获得的经验,一旦涉及到某个问题的细节,没有哪一位高级官员愿意亲自去进行调查从而卷入麻烦之中去。他们总认为自己不属于做这种事情,而让其他人代劳。所以我这次也十分幸运:对于我的伪造一案,许多主管只是闲谈而已,他们绝不想深究,甚至不敢问我一些基本问题,因为他们害怕别人笑话自己不懂期货和期权。
  我一直等到自己的电话结束,总机将线转给办公室的其他人,然后坐下来马上又拨打电话以防止又有人打电话问我。
  我拨了沃特福的一位朋友的电话闲聊。在我拨电话号码时,丽莎走了过来,将一张用3M留言单写的便条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便条上写着:“托尼·霍斯:紧急!”我不加理会地继续拨号码与史蒂弗通话。我们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他妻子己怀了孕。就在我们闲聊的时候,我抓起托尼。霍斯的那张便条,将它揉成一个小团,然后向垃圾桶扔去。令我惊讶的是纸团居然投中了。我马上向史蒂弗描述:“六码之外投纸团,一下子就进了。”我向他吹嘘。
  “别骗人!”他说,“你简直就是个周吉威尔逊!”
  “只要我不变成像艾力克那样的怪人就行。”
  “你体重增加了吗?”
  “这还用问?”
  “但你不可能超过卡斯。
  “是啊,不过她怀了孕,是个例外。”
  我看了看手表,发现自己已经聊了几乎半个小时。最后我挂了电话,猛然想起还要与一朋友共进晚餐,而时间就要到了。这时我才给托尼·霍斯打电话。
  “我是霍斯。”他说。
  我总是对他一口纯正的伦敦口音感到惊讶,他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傲慢、自大。我总有这么一个怪念头,那就是将来有一天我会顺着他的声音问:“说话的人是个妓女吗?”
  “托尼,我是尼克。刚得到一张条子,说你需要和我讲话。”
  “还是有关SLK和BNP的事,”他急切地问,“我一直困惑不解的是你是从哪儿弄到那笔钱去支付的?我指的是那笔与七千八百万美元等价的那笔钱,帐目加起来不对呀!”
  当然不对啦!我几乎要喊起来了,这是三岁的小孩都知道的事。这笔钱是我变戏法弄出来的。其实我去爱尔兰时未吻巧言石,我们都感到特别的疲累而且不想回来。这笔钱完全是无中生有,伪造出来的。
  “托尼,这是很明显的事,”我以一种耐烦的口吻说,“这笔钱来自过去的六个星期里你给我们汇来的资金。因此,当钱被用来支付时,你会发现一笔减少掉的资金,是用大小相等,符号相反的数字表示的。”
  “是吗?”托尼迟疑地说。
  “但将有一笔相同的资金归还给你。”
  “你的意思是有一部份资金被用来支付?”
  “对啦!托尼。”我宽慰他,似乎明白他刚听懂似的,“我们明天就会归还你那笔钱。”
  “那就好,”他说,“不使我们的资金受损就好。唉!这些天我必须同时处理好几件事。”
  “这的确很难。”我口是心非地说。
  “是的。”托尼说道。
  “好,”我找了句话告别,“我得马上走了。我们和朋友约了要一道去吃晚饭而现在要迟到了。”
  我知道托尼会理解要有朋友吃晚饭这样的托辞,就像他不能理解必须匆忙去干某件工作那样的藉口一样。
  我放下电话,给丽莎留了张纸条,要她在系统中记录下一些期货的抛售,这样可以平衡一下我最近为八八八八八帐户进行的期货购买,而且可以导致SIMEX电脑计算出SIMEX欠巴林银行钱的结果。这进而会使得SIMEX透过花旗银行将这些钱支付给巴林伦敦总部。如果这种做法不奏效的话,那么我只有再梦想出另一个藉口,看是否能掩盖事实。我诅咒市场的变幻,而那帮人却从来不考虑它。我将十指交叉着离开办公室,将所有的烦恼抛到了脑后,回家去度过另一个晚上。我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这天晚上,就在我要上床睡觉之前,玛丽·华尔兹给我来了电话:“尼克,这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到底是怎么回事?”
  “噢!上帝!”我说,“哎,每个人都在向我打听此事。这只不过是会计工作的事故。审计部和托尼·霍斯都给我施加了压力。我从中吸取了教训——保证下一次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问题解决了吗?”她问道。
  “据我所知,审计部现在已经感到满意了。”
  “感谢上帝!现在我们又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为你提供资金上面。有关情况托尼·霍斯会给你详细转达。”
  “好的,”我说,“我一定好好干!”
  “好的!尼克。”
  说完,我放下电话,开始睡觉。
  就在我睡觉的同时,罗恩·贝克尔在伦敦知道了有关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的事,是彼得·诺里斯给他的电话。当老板询问你职责范围内应该知道的事情时,这可不是件好事。
  “彼得·诺里斯当时打电话给我,”罗恩·贝克尔后来这样描绘道,“他问:‘你是否知道我们曾借钱给新加坡的一位掮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当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是对此事感到震惊。”
  罗恩·贝克去找玛丽·华尔兹,然后他们两人一道打电话给彼得·诺里斯:“我挺生气,这是因为我根本不相信这件事。”罗恩说。
  华尔兹告诉诺里斯和贝克尔说她已经和我谈过了,还说我已经和她讲过这件事,以为这只是“一个记帐方面的错误,并且托尼·霍斯比我更明白这件事”。
  后来,华尔兹和贝克尔给托尼·霍斯和托尼,拉尔顿打电话,要求他们打点行装周末赴新加坡处理这一件事。虽说查帐已经结束,他们却仍担心现金流动情况。罗恩·贝克尔给詹姆士·巴克斯打电过话查询那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并责问我为何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通过经纪人事务所进行交易。巴克斯知道查帐已经通过,因此从名义上来说,这些钱必须再转口巴林银行帐户:“这只不过是一椿无关紧要的交易,”詹姆士·巴克斯安慰罗恩,“这只不过是一个差错,是办公室内部的小麻烦,别担心。”
  后来,高层管理处开始掩盖我的错误。令他们感到害怕的是,本来应是SLK一方欠巴林五千万英镑;乔治·麦克莱恩是银行集团总裁,但他说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杰弗里·布罗德赫思特身为巴林银行集团财务主管,却让国内的巴林信贷部给SLK办理结帐手续,这是更不恰当的事。
  布罗德赫思特说:“我想他们以认定SLK的资产极少,净额只有两百万美元。而这更加令我担忧了。”
  事实上,英格兰银行后来查出,sLK资产净额在一九九四年的九月就有二亿六千八百万美元。而已林信贷部议定,早在一九九三年夏天,双方已就SLK进行过一次会谈而且对方提供的限额是五百万美元。
  显然,SLK表面上欠巴林两个月的五千万英镑是远离了信贷规模。但是,巴林公司却采取了掩盖自己错误的决定,这又给了我另外一个月的喘息机会以及更多的交易时间。
  当库珀斯向伦敦证实二月三日(星期五)查帐已经结束时,出现了一个问题,这就是SLK事件是否要被记入查帐记录中。彼得·诺里斯告诉英格兰银行:“巴克斯希望尽量把这事处理好,不要让他与当地管理部门之间出现靡擦。那年查帐报告或管理文件由SIMEX负责。
  我同意试试看能否把那件事办妥……”
  诺里斯为这种行为的申辩是:
  “我这样做的前提是交易已经中止,这件事也未公开,而且另一个前提是查帐人对此已很清楚了,这是他告诉我的。”
  SLK之事在新加坡完结之后在伦敦仍然有不少反应。我最后一次听说这件事是二月三日;但是二月九日,库珀斯和林布莱德又在伦敦和杰弗里·布罗德赫思特举行了一次查帐会议。邓肯·菲茨拉是林布莱德一九九四年负责巴林银行事务的经理,他记得杰弗里“开会时十分明显地认为这件事已经解决”。正是在这次会议上,有人间林布莱德打听SLK的失败被从委任书上删去的事情。
  二月十日,西蒙·琼斯对SIMEX一月二十七日的来信做了答复,ALCO也已讨论过SIMEX的这封信,我自己并未特意参与有关最后一封信之事,因为托尼·霍斯从伦敦传来指示要回复此信,我则尽量低调处理此事的意义,以至于像玛丽·华尔兹这些人对此都不感兴趣了。关于其他事情,西蒙·琼斯是这么写的:“BFS清楚必须在任何时候都承担其对SIMEX结算所负担的经济义务,而且它也相信自己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在巴林投资银行集团中,BFS几乎完全代表其他公司进行交易活动,或是作为代理人或是做为委托人。BFS自己并没有什么资金地位。这些集团公司收兑的差额透过集团资金得以迅速弥补。集团之外的顾客生意主要由巴林保险有限公司完成,并且最大程度降低BFS对客户拖欠之事的公开程度。BFS也查询巴林保险有限公司的差额,通过集团资金全额补齐。任何客户付款的亏空都落在巴林保险有限公司帐上,而不会落在BFS帐上。
  巴林投资银行集团的政策是确保各种风险得以积极处理,包括公布一天之中需要例外加以解决的问题以及预付差额,所有风险应由集团风险部每日检查并向资产及责任委员会做出报告。假如集团过于濒临某种危险情况,应立即采取措施予以改正。假如公开情况是SIMEX要求例外差额付款超过了现有透支限度,那则应当提前向BFS清算银行提供额外资金,以保证最大额度的付款要求得以满足……”这封信一定让SIMEX费了好长时间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SIMEX理解那个藉口的难度也许并不大,那藉口是说意思上的出入是因为打字错误引起的。
  毅恩·霍普金斯是巴林集团财政及风险部主任,他曾在巴林管理委员会(MANCO)月十三日的会议前给他们写过一个备忘录。MANCO主席是彼得·巴林,代表管理委员会,是最高级别的管理委员会,有关巴林集团最机密的事都由MANCO讨论决定。霍普金斯总结了ALCO和资产及责任委员出现的情况,并把资料分发给MANCO的成员:“巴林集团新加坡期贷部每年一度的查帐中发现了一个七十七亿日元(八千万美元)的帐目错误,这是由于我方十二月三日误向BNP新加坡部支付了一笔款项,此事与我方所代理的BNP与SLK之间的场外交易特权交易有关,我们还为SLK这个期贷代理者提供了结算。交易时间于十二月三十日期满,但是直到二月五日才收回款项。我们应为此向对方提出支付利息的要求。”
  但有关霍普金斯的备忘录并没有展开详细的讨论。显然,彼得·诺里斯对此只是一带而过,霍普金斯自己曾说:“令人奇怪的是备忘录并未引起大家更多的讨论,银行价值八千万美元的资金在外流动两个月却没有任何人关注此事。
  “他们不仅竭力掩盖这件事,而且任何人都没有想过查询一下到底SLK和BNP这五千万的溢价去干了些什么。如此短期的一个计划动用了这么巨额的资金。”
  同时,远在新加坡,查帐清算也给了我更多的时间,因为没人询问我要那笔钱干什么,于是我便加大了行动。到二月十四日发红利那天,我或是弥补上亏空或是离开公司。为了减少那已达两亿多英镑的损失,我不得不加倍交易。
  布伦达·格伦哥笑着对我说:“我们曾经开一些有关新加坡业务的玩笑,大家说‘既然尼克那么忙,为什么不让谁的妈妈去新加坡经营某一个部门帮忙。’”我一直不明白这个玩笑从何而起,但是他们又做了一件好事:他们派出了托尼·霍斯和托尼·拉尔顿来。二月六日是星期一,这两位开始工作了。他们马上调查我的资金要求并查询SLK出了什么事。由于时差的原因,他们看起来像我一样糊涂。我的答复很快把他们的注意力从这个话题上引开了。如果他们做一些早期调查,看看SIMEX那边的营业状况,他们将会发现八八八八八帐户上可怕的亏空。我知道自己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发现。我便坐下和他们聊旅行的事,后来又谈到SLK交易:“这事在伦敦挺轰动的!”托尼·拉尔顿开玩笑地说。
  “这件事确实惹人关注,”我承认他的话,“好在已经过去了。现在你的网球打的怎么样?听说你还得过一次大奖呢!”
  托尼笑着回答:“我还带来了球拍,找个时间和你比一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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