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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溥仪刚到养心殿,奏事处太监报两江总督兼摄江苏巡抚、长江巡阅使张勋到。”
  溥仪坐在养心殿高大的宝座上,望着前面,见一个矮矮胖胖圆球样的人走来,他穿着一身纱袍褂,黑红的脸色,眉毛粗重,头上还戴着红顶花翎。
  “臣张勋跪请圣安。”
  “张帅平身。”
  “谢皇上。”
  “坐下来谈吧。”
  张勋又跪下:“谢赐坐。”
  张勋坐下来后,溥仪道:“据我所知,张帅曾率军横扫虎踞龙盘之金陵革匪,又在徐州会议上执十几省督军牛耳,宣言尊重优待清室各条件。故我常言,张帅忠心,青天可鉴。前次陆帅来觐见,我曾说,你二人当互为犄角,以成大业。如今还都好吗?”
  张勋道:“很好,我和陆帅北南响应,正在进行恢复大清的事业。”
  “是啊,有了南陆北张两位忠臣,大清有望,中国有救——我时常这样讲。你在现在徐州、兖州的军队如何?”
  “臣驻守徐、衰,军队整肃,个个要报效大清,献身皇上。如今提五千雄兵,进驻京郊,正待皇上指示进退,皇上若有指示,他奶奶……我……臣的几千儿郎,就会为皇上效命,扫荡那些坏蛋!”
  “听说张帅有六十营兵,我皇室当拨出内帑,扩充张帅的军队,以资恢复大清事业。”
  张勋喜不自胜,下来又磕了一个头:“谢皇上。”
  溥仪道:“不必这样多礼,坐下吧。”
  张勋道:“皇上真是天禀聪明。”
  果然这么说了,师傅真是料事如神。于是道:“我差得很远,我年轻,知道的事挺少。”
  张勋道:“本朝圣祖仁皇帝也是冲龄践祚,六岁登极呀。”
  溥仪连忙道:“我怎么能比得上祖宗,祖宗雄视天下,而我逊位闲居于宫,天壤之别。若无像张帅这样的忠臣一柱擎天,形势真乃不堪设想。”
  溥仪见过张勋后,并不喜欢他:这个人如此粗鲁,成不了大事的,师傅说他如曾国藩,看样子是溢美之词。
  张勋听皇上说出这番话,真是五内沸腾,遂觉自己就是郭子仪,是一个盖世的大英雄,于是道:“皇上放心,俺一定会荡平宇内,使皇上稳座宝座。俺张某人为皇上一定鞠躬尽瘁,效犬马之劳。”
  随后,溥仪道:“看赏!”
  于是张勋跪倒在地,皇上赐给他一件件磁器,一幅幅字画,最后又赏他“紫禁城骑马”。
  张勋谢恩后,出养心殿,四太妃又在坤宁宫赐宴为张帅洗尘。
  第二天,在毓庆宫,溥仪刚一出轿子,就见梁师傅和陈师傅已笑容满面的迎上来。
  陈师傅道:“天子就是天子,和那些冒牌货是不同的。张勋夸皇上是真命天子,有天子气魄哪。”
  梁师傅道:“张勋夸赞皇上聪明谦逊,正是君临天下的贤明帝王。”
  陈师傅道:“皇上就要成为真正的皇上了。”
  溥仪疑惑的道:“陈师傅,我以前不是真正的皇上吗?”
  陈宝琛慌恐地道:“臣失言,臣失言。皇上一直是真正的皇上,可是没有治理天下,臣以为,皇上直接治理天下的日子不远了。”
  皇上还想说什么,可兴奋的梁鼎芬这时终于抢着说上了话:“皇上,以后就会走出宫中,君临天下了。”
  溥仪并没有理解梁师傅所说的“走出宫中”的真正含义,但此时听到这句话,让他兴奋不已,模模糊糊中,脑海中又浮现了童年时代在乾清宫接待王公大臣们朝贺的影象:自己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三声鞭响,黑压压的人群,山呼海啸般的“万岁”的呼声……
  从宫中回来后,张勋来到自己宅第,通电各省请其取消独立:
  “入京后折衷各方意见,条举磋商,如组织责任内阁,召集宪法会议,改良国会规则,减少议员额数,赦免政治旧犯,屏退公府金壬等事,均蒙主座批准,则收束军事,亟应实践前言。电到之日,请即取消独立名义,调回军队。勋待部署稍定,亦当率部回徐。”
  督军们见张勋的电报颐指气使,心中不平:“你张勋算老几,当年袁世凯、段祺瑞通电都谦恭下士,可你张勋却独断专行,目空一切,哼,给你点颜色瞧瞧!”
  于是有八省的督军通电反对李经羲内阁,把矛头对准了张勋。这八个督军是:张作霖、曹锟、阎锡山、张怀芝、陈树藩、杨善德、王占元、倪嗣冲。
  “妈拉个巴子!好!”张勋气得暴跳如雷,“反对李内阁就是反对我!反对我就是反对中央,反对中央就是造反,谁造反就要杀头!我对李内阁本来无所谓,但我要维持中央威信,谁造反我就打倒谁!”
  他暴跳一会儿,帽子让他扔掉了,纽扣让他撕开了,辫子让他抖散了,一会儿,头脑由发胀而变得清醒:李经羲虽为我老首长,但这个老儿我一向不喜欢,而那些督军们,却不能不稍稍平息一下,于是又发电文致各督军曰:
  “诸公敦劝聘老(指王士珍),何啻再三,而匪石之诚,竟不可转。聘老不担任,勋不得而强之,犹之仲仙自欲担任,勋亦不得而阻之。仲仙会就职矣,此时无论推举何人,亦谁肯横身插入!勋对此席毫无成心,凡我同胞,当能共谅。”
  督军们接到电报,耻笑张勋不止:“这个蛮子,连老上级都不用尊称,而直称李经羲之字‘仲仙’,真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一个跳梁小丑,不自量力!”
  “一个工具,一个玩物,属被玩而屡不自知。”
  康有为见形势有变,急到张宅。
  康有为道:“大帅,是采取非常手段的时候了。”
  参谋万绳栻却道:“主公,此时举事,恐还不是时候。各省督军出尔反尔,皆宵小之辈。我们的力量恐不足以平定他们。”
  康有为道:“民众乃胜利之本,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人们厌倦共和,厌倦纷乱分裂,若实行君主制,天下为一,张大帅传檄到处,各地当翖然以从,大帅不必多虑。”
  万绳栻道:“虽然民心向背很重要,但最后还是要靠实力的。”
  张勋道:“段琪瑞亲口许过我,又派代表在徐州签了字,都是拥护复辟的,我想,他不作梗,事情就成了。”
  万绳栻道:“段琪瑞的话主公怎能相信呢,各省督军的态度就足以表明段祺瑞的立场,在下以为,段祺瑞在这个问题上有阴谋啊。”
  张勋考虑再三,道:“我再问问冯国璋,他若不作梗,南边有我的义兄弟陆荣廷,其他的人,我老张也不放在眼里。”
  当下,万绳栻向冯国璋发了电报,谁知冯国璋的秘书长胡嗣瑷是宗社党人,一心复辟,而冯国璋的另一幕宾潘博也是宗社党人。胡嗣瑷接到张勋的电报后,接潘博商量,二人不上报冯国球,自从主张,以冯国库的名义给张勋发电日:
  “华帅的意思,复辟是一件应天顺人的事。华帅与张帅的意思完全相同。”
  万绳栻见了电报,犹自狐疑不定,张勋则大喜过望,而康有为见到后,更是血脉贲涌,催张勋道:“建万世之功业,在于今日,大帅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干!”
  张勋决心已定。
  1917年6月30日晚。
  这天晚上,张勋像平常一样,到了江西会馆看戏。戏台上风风火火,张勋在台下喜得手舞足蹈,不时地叫好。张勋看戏的消息照例被黎元洪、王士珍、江朝宗等人打听得清清楚楚,甚至一些督军的眼线,每天也向自己的首脑们报告着张勋在北京城的一举一动。
  戏一直演到12点才散。
  半个小时后,张勋回到自己的宅第。不久,王士珍、江朝宗、吴炳湘、陈光远这些掌管北京军队和警卫的大员接到张勋的手令,说是有要事相商。同时张勋本人也分别向四人打电话说请他们到府上来商讨有关内阁的事情。四人立即坐车前来,车子到了张公馆门前,但见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辫子兵,隐隐约约的还看到不远处有几门大炮,四人大吃一惊,但已来不及回去,只有硬着头皮进了张公馆。
  到了客厅,众人刚一坐下,张勋站起身来道:“今天晚上恢复清朝,你们赞成不?”
  话说得开门见山,事情来得突然,四人正面面相觑,张勋又道:
  “我这次进京,就是为了恢复清朝。十七省的督军或代表都签字同意的,事情已不可逆转。”
  这时万绳栻拿出了那个督军或他们的代表签字的黄绫子,展开在四人面前。四人见这东西假不了,今天又身入死地,心道:还是保住命要紧。
  江朝宗道:“我也是赞成帝制的,不如也在上面签字。”
  张勋道:“好!”
  吴炳湘和陈光远也争先恐后的道:“我们早就厌烦透了共和,今天有张大帅主持,正是顺应民心,也道出了我们的心里话。”
  二人也在上面签了字。
  身为北洋之“龙”,王士珍感到有点羞辱,道:“绍轩,若闹复辟,也是可以商量的,突然把我们叫来,事先也不言语一声。这样做恐怕不是我北洋一派的大帅所应有的行为吧。”
  张勋道:“我是觉得我们本是一家,彼此心照不宣,才这样做的,请见谅。”
  王士珍也签了字,写毕后,道:“绍轩,此事你办得急了些,我看未必妥当。”
  张勋道:“内外俱已安排妥当,还是请王大帅支持我,命令守城的卫兵把城门打开。”
  王士珍道:“城门我给你打开,后果由你一人负责。”
  张勋肚子一挺,道:“天塌下来由我一人顶着。”
  王士珍作为警备司令,命令士兵打开城门,同时几人又命令警察维持北京城治安,说北京复辟了。
  辫子军蜂拥而入。
  鸡飞狗跳,辫子军吵吵嚷嚷。和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的,是警察砸门的枪托声和叫喊声:
  “起来!快起来!快挂上龙旗!”
  小百姓们揉着眼睛问:
  “怎么了?”
  “复辟了!宣统帝又坐上宝座了。”
  “哎哟,现在什么旗都有,就是没有了龙旗。”
  “娘的,”快去买,天亮了还不挂上,辫子军不毙你龟儿子才怪。”
  “到哪去买呀,深更半夜的。”
  “老子知道你哪去买,到有龙旗的地方去买呗。”
  戏馆的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这里的三角旗被抢一空。
  “辫子!辫子!”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这一声叫提醒了大家,这辫子与龙旗一样重要,辫子也可以表示自己爱国的。
  于是人们又蜂拥着去抢假辫子。
  “对,这袍子……”
  “对袍子!袍褂!”
  戏袍也被抢一空。
  “各位爷!各位爷!你们好歹留下两个子儿,我们救了你们,你们也要救咱呀!”
  “对!”于是抢龙旗、抢辫子、抢戏袍的人都自动丢下钱。
  旧货摊早早地摆了出来,假辫子和红顶花翎成了最抢手的东西。
  戏业场的生意真是财源茂盛,财源滚滚,龙旗做不够卖的。
  一些商店卖起了马尾巴,买不到假辫子的,便去买马尾巴,一时间北京的马尾巴销售一空。
  经过半夜的折腾,到了大天亮,还是有人没有抢到、买到龙旗,怎么办。不知是谁别出心裁,在黄纸上画一条龙,高高的挑起来,谁能说这不是龙旗呢?
  这一招,旋风一样又传遍了北京城。
  7月1日当大阳升起的时候,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各衙门,各府第,各商店,各旅馆旅社,各家各户,都挂上了龙旗,成了旗帜的海洋。
  大街小巷的人都是急匆匆地赶路,脑后的马尾巴颤悠着,不知又在寻着什么东西。
  面茶馆的门前仍然聚了许多人,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只是没有了跳绳的孩子。
  “怎么今天是改朝换代了吗?”
  “明知故问,警察不是说了么,宣统皇帝又坐了金銮殿了。”
  “你们可要知道,今天已经不是民国7月1日了,是宣统9年5月13日。”
  “中华门又改为大清门了。”
  “嗨,又到了大清了。”
  “这些年,什么旗子都准备了,就是没有准备龙旗。”
  “谁不是呢。八国联军的旗子,哪一国的没有;什么五色旗,就是没有准备龙旗。”
  “那么你也是抢的吗?”
  “是画的。”
  “纸画的龙旗,一捅就破,还能长得了!”
  “什么!”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辫子兵,“你敢恶语攻击复辟,造谣惑众!”
  于是两个大兵把刚才那个说话的拉出来,在大街上你一枪托,我一枪托,你一脚,我一脚地打起来。
  “兵老爷饶命,饶……命……”
  又是几脚踹去,这个多嘴的茶客就被当街打死了。
  “贴上!”两个大兵又拿出大标语,命茶馆老板贴上。面茶馆老板抖抖索索地走过来,接过标语,命人连忙贴上。众人见这标语是:
  “不准谈论国事。”
  当天,北京的《晨钟》、《民言》、《国民公报》,都停了刊。
  紫禁城。毓庆宫。
  陈宝琛、梁鼎芬和朱益藩三位师傅早早地来到这里,神色庄严。溥仪徒步来到毓庆宫,见三位师傅同时出现,表情又如此的郑重,知道又发生了大事。
  陈宝琛道:“皇上,张勋一早就来了……”
  溥仪道:“他又来请安了?”
  陈师傅道:“不是来请安,是万事俱备,东风劲吹,一切都已妥贴。他是来拥戴皇上复位听政,大清复辟啦!”
  溥仪内心无比激动:我就要做真的皇上,君临天下了!
  陈师傅见溥仪发怔,赶紧道:“请皇上务必答应张勋,这是为民请命,天与人归……”
  溥仪浑身抖动着,面上红光闪射,道:“我要做真皇帝了。”
  梁鼎芬道:“皇上本来就是真皇帝,只不过被蝥贼篡位,现在复位而已。”
  “我,我说些什么?”
  陈师傅道:“皇上用不着和张勋说多少话,答应他就是了。不过不要立刻答应,先推辞,然后再说:‘既然如此,就勉为其难吧!’
  溥仪又回到养心殿,坐上宝座,不一会儿,有奏事太监报:张勋到。
  溥仪此时已觉得张勋万分可爱,并末有一点嫌恶,看他进来,情不自禁地一笑。
  “臣张勋叩见皇上。”
  “平身,坐下说话吧。”
  “臣谢皇上赏坐。”
  但张勋并没有坐,而是念起了《吁请复辟折》——
  “湖自亥武昌兵变,创改共和,纲纪隳颓,志成绝迹,暴民横恣,宵小把持。奖盗魁为伟人,祀死因为烈士。议会倚乱民为后盾,阁员恃私党为护符。以滥借外债为理财,以剥削民脂为裕课,以压抑善良为自治,以推折耆宿为开通。或广布谣言,而号为舆论,或密行输款,而托为外交。无非恃卖国为谋,国之官员,借立法为舞法之具。驯致昌言废孔,立召神恫。名为民国,而不知有民;称为国民,而不知有国。至今日民穷财尽,而国本亦不免动摇。莫非国体不良,遂至此极。推原祸始,实以共和为厉阶,以视君主世及,犹得享数百年或数十年之幸福者,相距何啻天渊。默察时势人情,与其袭共和之虚名,取灭亡之实祸,何如屏除党见,改建一巩固帝国,政令号一。我皇冲龄典学,遵时养晦,国内送经大难,而深宫匕鬯无惊,近日圣学日昭,德音四被。可知天佑清柞,特界我皇上以非常睿智,庶应运而施其拨乱反正之功。勋等枕戈励志,六载于兹,谨于本日合词奏请皇上复辟,以植国本,而固人心。”
  张勋念完奏折,道:“皇上,当年隆裕太后不忍为了一姓之尊荣,让百姓遭殃,才下诏办了共和。谁知办的民不聊生,国家纷乱不止,共和不合咱的国情,只有皇上复位,万民才能得救,社会才能稳定,国家才能富强。皇上,臣张勋谨以万民意愿请皇上复位。”
  溥仪道:“我年龄太小,无才无德,当不了如此大任。”
  张勋道:“皇上谦逊下士,正是德性平明的表现。圣祖皇帝六岁践祚,建立宏伟功业,我皇蒙祖上荫德,德才兼备,正是振兴大清的明主啊。”
  溥仪忽然道:“那个大总统怎么办呢?给他优待还是怎么着?”
  张勋道:“黎元洪奏请让他自家退位,皇上准他的奏请就行了。”
  博仪道:“唔,还是也优待他才好。”
  张勋道:“皇上真是仁如天厚如地,就如皇上所请吧。”
  溥仪道:“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吧。”
  溥仪此话一出,康有为、王士珍等五十多人鱼贯而人,张勋便率这些“文武大臣”对皇上行三拜九叩大礼。门外,辫子兵高呼着“万岁!万岁!”声音响彻云霄。
  儿时的记忆只在特定的时候才能浮现脑海,而此时,溥仪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真皇帝”。
  行过三拜九叩的大礼后,朝贺的礼仪完结。博仪刚在东暖阁的炕沿上坐定,奏事处太监便拿来了一堆上谕。这一天之中,他一共下了九道上谕,上谕多为康有为所写。
  第一道:
  朕不幸以四龄继承大业。辛亥变起,我孝定景皇后至德深仁,不忍生灵涂炭,毅然付托前阁臣袁世凯设临时政府,推让政权,公诸天下。乃国体自改共和,纷争无己,迭起干戈,强劫暴敛,贿赂公行,岁入增至四万万而仍患不足,外债增至十余万万而有加无已。今者复以党争激成兵祸。据张勋、冯国璋、陆荣廷等以国体动摇,人心思旧,合词奏请复辟以拯生灵;又据瞿鸿褍(礻几)军合词奏请御极听政以顺天心;又据黎元洪奏请奉远大政以惠中国。……不得已准如所请,于宣统九年5月13日临朝听政,与民更始。所有应兴应革诸大端条举于下:(一)钦遵德宗景皇帝谕者,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定为大清帝国善法列国君主立宪政体;(二)皇帝经费仍定为每年四百万元,不得增加;(三)凛遵祖制,亲贵不得干政;(四)融化汉满界域,满蒙官缺已裁者不复,至通婚易姓等事,并看有司条议具奏;(五)凡与各国签订条约,已付债款合同,一律有效;(六)废止印花税;(七)废止新刑法,暂以宣统初年颁布现行刑事为准;(八)革除党派恶习,所有从前政治犯悉予赦免;(九)臣民无论已否剪发,悉听其便。内阁议政大臣张勋。
  第二道:
  黎元洪奏称:前因兵变被协,盗窃大位,谬领国事,无济时艰,并历陈改建共和诸弊害,奏恳复临大统以拯生灵,自请待罪有司等话。所奏情词悱恻,出于至诚,从乱既非本怀,归政尤明大义。厥功甚伟,深李朕心,着锡封为一等公以彰殊典,尚其钦承朕命,永荷天麻。
  第三道:
  任张勋为政务总长兼议政大臣,梁敦彦为外务部大臣,王士珍为参谋部大臣,张镇芳为度支部大臣,雷震春为陆军大臣,萨镇冰为海军大臣,朱家宝为民政部大臣,詹天祐为邮传部大臣,沈会植为学部大臣,劳乃宣为法部大臣,李盛锋为农商部大臣,桑诺尔布为理藩部大臣。
  第四道:
  任张勋、王士珍、陈宝珍、梁敦彦、袁大化,张镇芳为议政大臣。
  第五道:
  任万绳栻、胡嗣瑷为内阁阁丞。
  第六道:
  任徐世昌、康有为为弼德院正副院长。
  第七道:
  任张勋为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冯国璋为南洋大臣兼两江总督,陆荣廷为两广总督,曹锟为直隶巡抚,齐耀琳为江苏巡抚,倪嗣冲为安徽巡抚,张怀芝为山东巡抚,阎锡山为山西巡抚;赵侗为河南巡抚,李纯为江西巡抚,杨善德为浙江巡抚,谭延闿为湖南巡抚,李厚基为福建巡抚,刘显世为贵州巡抚,杨增新为新疆巡抚,张广建为甘肃巡抚,张作霖为奉天巡抚,孟思远为吉林巡抚,许兰州署理黑龙江巡抚,刘存厚为四川巡抚,陈树藩为陕西巡抚,姜桂题为热河都统,王丕焕署理缓远都统,田中玉为察哈尔都统,王廷祯为江北提督,卢永祥为江南提督,张敬尧为长江水师提督,龙济光为广东提督,陈光远为直隶提督,范国璋为浙江提督,吴光新为湖南提督,蔡成勋为福建提督,马安良为甘肃提督,马福祥为固原提督。
  第八道:
  授瞿鸿(礻几)、升允为大学士。
  第九道:
  锡封张勋为忠勇亲王。
  溥仪一天发了九道“上谕”,一点也没有觉得累,反觉精神百倍。
  张谦和与陆进寿忙前忙后,忙上忙下。二人走路脚步生风,谈笑神采飞扬。皇上复位了,二位总管也觉得熬出了头。虽然以前在宫中也是威风八面,可现在皇上君临天下,作为皇上宫中主管,威势自然也“红杏出墙”。
  太极殿。
  珣妃道:“三姐真有眼光,让醇王府老福晋福晋和阿哥、格格来会亲,现在皇上复位,宫中能没有太后吗?现在,袁世凯死了,这太后的宝座,说什么咱姐妹也不能让她给夺了去。”
  瑜妃道:“只要咱姐妹们同心一意,咱三人就一定能斗过那个胖子。”
  “主子,内务府来谢恩了。”
  瑜妃道:“让他们回去吧,就说四个宫的主子都知道了,说各位大人辛苦,以后不要谢恩了。”
  刚才奏报的太监刚走,瑜妃又道:“刘得顺,以后每天都给加班的大人赏饭过去,说是主子知道他们。”
  “嗻——”
  刘得顺刚走,四位太妃忙去神佛面前烧香:“菩萨祐咱姐妹!保祐,保祐……”
  醇王府。
  瓜尔佳氏喜极而泣:“这下好了,这下子好了!”
  这个要强的女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辟大清,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儿子重登大宝。她叫来溥杰道:“你皇哥哥重登大宝了,咱们重见天日了。”
  “奶奶,皇哥哥这么小,能治理那么大的国家吗?”
  “混帐话,以后不许你说这些混帐话,当年圣祖皇帝几岁登上大宝?”瓜尔佳氏拉过博杰严肃地道:“我早说过,你不能学你阿玛,像他那样没用。现在你皇阿哥复位了,你更应努力,多长点心眼,辅佐你哥哥治理天下,若说那些丧气的话,就不是爱新觉罗的后代。”
  “是,奶奶。只是我觉得皇哥哥对那个大总统太客气了,他不是武昌作乱的革匪吗?”
  “你皇哥哥是皇上,心胸是开阔的,心里想的是国家,他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那些革匪也该悔过才是。”
  “我长大了一定帮皇哥哥治理天下!”
  瓜尔佳氏一把搂过沌溥杰:“这才是我的儿子,是爱新觉罗的后代。”
  恰在这时,醇亲王载沣回来了,还听到瓜尔佳氏在那里教导儿子,道“哎哟,我烦透了,真不知怎么才好,我的头要炸了!”
  瓜尔佳氏惊讶之后,流出泪来,道:“你怎么这么没有出息,皇帝重登大宝了,你还不振作,你……”
  “咳,”醇亲王道,“张勋发了一道‘上谕’,不许亲贵干政,王公们很气愤,都来找我,那个溥伟闹得最凶,你说我怎么办?不复辟天天忙复辟,复辟了又吵闹个不休——第一天就这样,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你真是没用。”瓜尔佳氏又掉了几滴泪,停了停,道:“张勋是忠臣,他这样做也许有苦衷,在这种时候,就不要再提这事了。”
  “我……我也是这么说,可……可他们非要找张……勋勋理论。”
  “这样做不妥。”
  “不这样做,他们围着我我脱不开开身呀。”
  瓜尔佳氏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张勋这样做是有点不妥。”
  醇亲王道:“可不是吗?刚才你还让溥杰帮皇哥哥治理天下,他是亲贵,不能干政,怎么帮?”
  亲王和福晋总觉得这事有点别扭,可又说不出口。
  “卖报卖报,号外号外!”
  报纸,特别是号外,像辫子和袍褂一样抢手,报童满街都是,到处叫喝。
  “号外号外,六个子儿一份!”
  “号外号外,六个子儿买古董咧!”
  一个人走过来,“喂,六个子儿能买什么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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