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天底下最可怜的莫过于她阿宝了!
  头一回出门逛街,就遭人调戏,而且——她还迷路了!
  调戏!
  想来就有气!想他阿宝明明是个男子汉,竞然惨遭调戏!难不他真像个女孩儿?好吧!他承认他是有些像娘们,谁叫小渔儿有事没事就拿铜镜给他瞧,害他看镜中人是愈看愈像娘们,更可怕的是竟有些喜欢当女人了呢!
  不!不!这可不是真的!
  他是男子汉呢!怎么会想做女儿身?光说每天要换的复杂女衫就得靠小渔儿帮忙不可。不然凭他?只伯穿成反面他都不知道!曾经向杨明抱怨过可知他怎么回答?
  竟是一脸贼笑地盯着他全身,扔来一句——
  “既是如此,那也无妨,就由我来为你更衣好了。”
  要不是及时拍掉他伸来的魔手,只怕早让他得逞了!
  他是愈想愈气,愈想愈心惊。当女人有什么好?除了能休夫外,就是瞧不出哪里比男人强,他竟然想当女人?
  他病了吗?
  “不可能!”他叫出声,猛摇着头。“我才不当女人,难过得要命!”
  “可你本来就是个女人嘛,小美人!”
  一双手臂忽地从她身后紧紧抱住他。
  不妙!怎么忘了还有人追他呢!
  “浑账家伙,还不快放开我!”他怒道,正想挣脱铁锚似的臂膀,无奈是怎么推也推不开身后的人。怎么一会工夫,他力大无穷了?
  她气冲冲的仰头一瞧。
  “我的天!”他低喃。
  那分明是巨人嘛!眼前这个魁梧的汉子起码有七尺高,横向也够塞两个他还有余,这是哪里来的汉子?
  “他是我手底下的武师。”李家公子挥着白扇,得意地“晃”到他面前。虽是脸上青肿,可仍扮起酷相。
  “小美人,这下你可跑不掉了吧?先前我本想要一个香吻罢了,哪知你不肯给,还存心整治我,自然我也不是好惹的人物——”猥亵的低笑几声——“本大爷今儿个心情倒好,只要陪大爷我一晚,说不得就放了你。”语毕,竟逼上前来,挺色的摸摸她的下巴。
  此举换来的结果是——
  她狠狠的端他一脚,命中目标!痛得李家公子又是大叫又是跳脚的。
  阿宝倒也惊奇地瞪视眼前这一幕。
  原来杨明说的全是真的!
  闲来在杨府没事,他偶尔陪陪他“聊天”,虽然绝大部时间他都在动手动脚的,可倒也挺认真地告诉了“她”,一个姑娘家手无缚鸡之力,若哪日遇着成人,尽管男人的要害便是。
  本来他说他的,他有听没懂。不过,一时好奇,既是男人要害,踢蹬杨明试试看便知,哪知他招摇头,轻易一闪就过,还道他的动作太慢。
  想了想——“男人的要害”?可他也算是男人,怎么就没这个“要害”?
  待李公子好不容易忍住疼痛,这会儿他可再也忍不住气了!冲上前就用力掴了她两巴掌。
  “你好样的!既然如此,我也不必怜惜你!”他凶狠地瞪着她,示意她身后的巨人押她到就近的草堆上。
  这是京城中的一条小巷子,大部份的百姓经过也不会瞧上一眼,若是听见什么呼救声,敢救吗?既没武功又没胆识,要凭着正义、热血——对不起!先把自个儿的命乖乖送上再说。再者,这种意图非礼的事,这儿的老百姓是听多瞧多了!
  上个月中,李家公子就是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里非礼豆腐西施,惨烈的呼救声大伙儿是听见了,可谁敢说话?全当没听见似的做自己的事,难怪公理不彰!后来李家公子瞧她还有几分姿色,打算收作偏房,哪知当夜豆腐西施就悬梁自尽!
  这时代是有钱就为王,表面上天于脚下谁敢乱来?偏暗地里什么勾当都在进行,现在可好,连官都可以用买了,试问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这会儿,恐怕阿宝就要步上豆腐西施的后尘!
  他服吗?
  当然是不服,而且挺好笑的!
  为啥?
  因为他根本就不道李家公子的目的为何?别以为他义父教地读书识字,可教的全是兵法,要不就是忧国忧民的诗词,像什么辛弃疾、陆游的.一天到晚还要他死背活啃的,才肯给他饭吃!偶尔心情好呢!还拉里拉杂的说一堆什么小人在侧、皇帝无限的狗屁话!直到喝醉了才肯乖乖睡觉,会教他日常基本生活常识那才有鬼呢!
  这会儿,他连这姓李的想做什么都不知道,唯一清楚的是——准没好事:
  “喂,你要干嘛?”阿宝死到临头还不知死因呢!躺在草堆上怒视他,道:“就算先前我推你一把是我不对,可现在你还我两巴掌,也算是讨回公道了。既是如此,就该放了我才是。”
  这姓李的冷嘿两声。
  “原来小美人还不知道我想做啥?也好!今儿个就让大爷我好奸教你什么是人间极乐!”按奈不住性子,急忙使唤巨人捉住她的双手,免得她又想动手动脚。
  用力扯阿宝颈上的绣扣,露出大半赛雪香肩,李公子差点流下口水来!
  “好货色!好货色!比那豆腐西施更教人垂涎!”这会儿有备而来,紧紧压住她的腿,免得一个不小心,又道她袭击。
  这会儿,就算是再无知,可也知道这姓李的脑子里定设想着好事,八成是想做些让他后悔终生的事——
  他又岂能如他愿!
  “你这王八蛋!”是挤了命的挣扎,无奈大汉的双臂就像铁钳似的挣都挣不开,眼见那张恶心的脸孔愈逼愈近。
  “呸”的一声,阿宝朝他脸上吐口水。
  哪知他全然不在意,俯身靠了下来……
  要不是他俯下身,他岂能看到那人像没事发生般的经过小巷子!
  “喂!救命!救命啦!”他大声嚷嚷,怎知那人无动于衷,独自走他的阳关道,把阿宝气坏了!
  “你耳聋是不是——我认出你了!我认出你了啦!先别走,咱们是同伴啦!喂!有刀疤的,你忘了在‘高升客栈’的一面之缘吗?”这时候攀关系是有点晚,不过还来得及吧?怎么喊得他都快累死了,他却连瞧都不瞧他一眼?
  “小美人,天子脚下全是我李某人的地盘,谁敢瞧上一眼?”姓李的冷笑。“就算是皇帝老子都得从我胯下过呢!何况一条微不足道的命!”猪嘴猛亲她的脸颊,若不是闪得快,岂不亲到他的嘴了?
  那人便是在“高升客栈”出现的黑衣人,一听亵渎皇帝的言词,冷冽的转过身,正巧对上阿宝的眼睛。
  他正想再度求救,哪知那黑衣人一瞧见她的容貌,冷漠的神色瞬间融化,眼底思绪翻腾,再一定睛,瞧见有人意图非礼她——冷眼一眯,寒冰似的声音开口道;“放开她。”
  谁理会他?那姓李的公子哥儿正忙着脱掉阿宝的衣衫,一瞄见里头的红色肚兜,眼睛都瞪大了。
  不过——
  这是他死前看见的最后情景。
  甚至于他连剑出鞘的声音都没听见,只觉颈上一凉,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巨人一惊,放开阿宝的双手,探他的鼻息,吓退数步!
  “你杀了我家公子?”为表忠心,竟不怕死的跨前一步,想擒住黑衣人,好回去交代。不然,凭他这仆人身份,回李府准叫李员外给活活打死!
  阿宝一得到解脱,就急忙推开那死在他身上的李家公子。
  那黑衣人冷冷地瞧着巨人,手持的正是腰际软剑。
  “这把宝剑向来不杀无名之辈,今儿个算是破例。你若想活命,就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冰冷的声音教人打从心底发起颤来。
  那巨人吞了吞口水,瞧瞧他眼底的寒光,再瞧瞧那早已气绝的李公子,最后终于放弃捉拿他的念头,抱起李公子的尸首就跑。
  阿宝傻傻地站在那儿,拉紧衣衫,像个娘们似的。好吧!他是像娘们,但可不爱袒胸露背,再说,他总觉得还是别让人瞧见他身子的好。
  “你——不会是杀了他吧?”头一次见到死人,挺恐怖的。
  那黑衣人走近他,细细观察他的脸蛋。
  “你认识我?”他的目光停在她左耳的金饰上。
  “当然认识!”说到这里,他就有气,一时也忘了骇怕。“先前你聋了不成?我好求歹求,你一句也不听。怎么?你的心叫狗吃了,是不?”
  “你的亲人呢?”
  “没啦!”他忽地看见他的神色迅速冷硬起来,持着软剑的拳头泛白来,于是再补上一句:“若是你想讨人情,不好意思,你最好去找杨明讨。我呢!是没什么人情让你讨。还有,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又不是欠你银子!”
  “杨明?”
  “现下他是我的主于,有什么话去跟他说。”
  “他是那晚的男人?”
  “不然还会有谁?”阿宝当他是白痴似的回答。
  他的眼底闪过几抹不同的情绪,直到泛白的拳头松了松,才将软剑抖了抖,收回叨腰,教他看得好生吃惊。
  “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阿宝一惊——
  “原来你真要讨人情的。”他向来是有话直说的。
  他的嘴角一撤——
  “你不在意那人找帮手回来?”他指的是先前的巨人。
  这例有可能!:光想那姓李的,他就想吐——而且,胃酸都涌了上来呢!
  “好吧!你送就送,只要别找上我讨人情。”语毕,便快步逃离这里。
  他想都不敢想再待在这里一秒钟,也许马上就会大吐特吐出来。
  那姓李的瞧见了他的身子!
  完了!完了!
  这下他可食言而肥了,义父非在九泉之下破口大骂不可!
  更重要的是——他好难过。
  他宁愿让杨明瞧见,也不要教那个色狼看见。
  真的!
  “你说什么?”杨明怒吼。
  小渔儿缩了缩肩,急忙躲在杨月后头,免得杨明出手掐死她。
  在杨府,还是头一回见到少爷这般生气。
  “小渔儿!”
  “我……我不是故意要带宝小姐出门的……我是想她整日待在府里,怪可怜的,所以才带她出去走走,哪知道半路遇上李家公子,他垂涎宝小姐的美色,所以——所以——”愈说愈小声——“想非礼她。我发誓,我真的拉着她逃跑,可是没想到半途走散——”
  “谁准你带她出门的?”杨明怒火正炽,一想到阿宝还在外头,也许迷路,也许——他不敢再深想!
  “小渔儿,快去召集府里家丁,就算翻遍京城也得找出阿宝!”
  小渔儿听命的急忙去找人。
  “大哥,”杨月跟了上来,提醒道:“你在京城的时间不算长,是不知道李家公子,他——他——”—时之间竟说不出口来。
  “他比那整日嫖妓的人还不如。”不知何时,草上飞出现。先前陪杨月从庙里回来,才刚打算梳洗,就听见小渔儿在后院大声嚷嚷。
  “李家公子生平好女色,教他看上的姑娘没一个好下场的。若不趁早找到吕小姐,只怕是凶多吉少。”草上飞简洁地下个结论。
  杨明脸色一白。
  “她以为她是个男人!”他肯定她连什么是非礼都不知道。
  若是那姓李的——那姓李的胆敢碰他的女人一下,他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少爷,备好马了。”张良的动作不曾这么快速过。
  杨明勿匆走向马厩,忽地前院有人敲着大门,一个家仆赶去开门。
  “宝小姐,你可回来了——”那语音消失,震惊的瞪着她凌乱的衣衫。
  “阿宝!”杨明正松口气,一瞧见她的模样,神色逐渐愤怒起来!
  阿宝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看见杨明就好像是见到了失散几百年的亲兄弟似的,泪珠儿终于决堤而出!
  先前黑衣人陪她一路回来,还不觉什么,可一见到场明,就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恐怕他真是愈来愈像娘们了。
  他什么时侯哭过了?
  可就是忍不住要哭嘛!
  他用力抹去眼泪,紧咬下唇,一步步的走向杨明;只见他的神色是愈来愈愤怒,他是没仔细瞧,不过在场的人可是一清二楚!他只瞧见他的怀抱,只想埋首里头痛哭一场!
  好吧!像娘们就像娘们,那又如何?当个男人要是连掉一滴泪都掉不得,倒不如作一个女人算了。
  然后,也头一次投怀送抱,投入杨明的怀里,把眼泪掉在他的衣襟上。
  “丫头,是那姓李的吗?”口气平静得不像话。
  阿宝挺困惑他语气里的愤怒。怎么?讨厌他哭吗?还是气愤他偷跑出去?不过,这想法只是短暂,他肯定他不是在生他的气。
  他会一边生着他的气,一边轻拍着地的背,怕他哭得噎着了吗?好像不太可能吧?最可恨的还是他又趁机吃他豆腐,竟然搂着他呢!
  不过想想,竞然不讨厌他吃豆腐,甚至还觉得挺窝心的。
  完了,他真的像娘们了!
  “阿宝?”
  “他死了。”黑衣人首度开口。
  杨明的视线转向他半响,才道:“张良。”
  “奴才在。”张良急忙上前应话。
  头一回看见主于这般愤怒,想来有人要倒大楣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从今天起,李家人到咱们杨家产业上,举凡米粮、商行、织纺,只要是杨家产业,拒销给姓李的。”
  张良衔命,正打算离去。
  这句话算是断了李家在京城一带的活路。杨家在京城是德高望重,举凡三百六十五行,行行皆有杨家的一份,而且还贫是个中顶尖的。一旦让人知晓杨家存心断了李家活路,在京城还有谁敢同李家买卖作交易?
  哪知小渔儿又冒了出来,将披风交给杨明,补充边:“少爷,你还不知道李员外最近买了个官职吧?”
  杨明嘴角一掀,冷道:“张良,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奴才知道。”张良应命退下。
  姓李的算是完了!在京城一带,杨家势力可说是无远弗届,不过平日倒是安分守己,每逢春、秋雨季开会救济穷人或是赈灾损款的时候,杨家是从不落人后的。可若有人惹上了它,那就算是倒了八百辈子的楣,活该招惹到这般难缠的人物!
  依张良待在杨明身边二十年的经验,这还只是小小的一点报复,再来恐怕少爷就要彻底摧毁那李家公子动不动就挂在嘴里的李家祖产吧?
  杨明冷冽的眼神在瞧见怀中女子时,混合柔情与怜惜,叹息道:“哪个大男人会像你一般哭哭啼啼的?”口气有些无奈,为她披上了披风,将她包裹得紧紧的。
  想来是要为她担一辈子的心了!
  阿宝猛地地抬头,气愤的望着他。
  “怎么?你怕我哭湿你的衣衫是不?”用力抹去眼泪,想离开他的怀抱,哪知他是一入虎穴,再也逃不出来了!任他怎么挣扎,也挣不出他的怀里。
  “我早该知道你这人小器得很?自个儿整日花枝招展,一天换一套衣衫,可我呢?打从牧场跟着你,就是一套墨绿衫子,穿破了都没买一件!要不是一时心软答应你,恐怕现下我还穿着那件破衫子,哪里会换上这般好看的女衫。”他是口不择言。
  杨明听得发呆!花枝招展?
  这种时候,敢情她还在抱怨那件破衫子?
  她到底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是需要找个机会好好同她谈谈。思及此,就又想起那姓李的意图非礼阿宝,脸色不觉一沉。那时,黑衣人晚了一步吗?若是那姓李的已强奸了阿宝——
  嘴一抿,一双充满杀机的黑眸直盯着黑衣人。
  “该交给我的。”
  “等你动手,只怕她清白的身子早毁了。”黑衣人以同样的冷淡回答。
  杨月一见苗头不对,赶紧上前安抚———
  “大哥,既然宝妹没事,也不须计较太多。这位公子救了宝妹妹,咱们理应招待人家。”杨月转向黑衣人,细声细气道:“公子如不嫌弃,就在寒舍盘桓几日。”
  阿宝大叫一声!本想挣脱杨明的箝制,跑到黑衣人面前破口大骂,不过那杨明早把她当所有物,想让他自动放开她?门都没有!
  阿宝只好乖乖缩在他怀里,嘴里还忍不住嚷嚷:“月儿姐,不要留他。我讨厌他!平日看见猫啊狗的受了伤,我还会好心的为它们治伤,偏这王八蛋经过小巷,是连瞧我一眼都不瞧,更莫说是帮我打退那个姓李的!要不是他不知怎地中了邪,帮我一把;可他要再早些帮我,好好一件月牙衫怎么会给扯破!”更重要的是,他要是早些救他,他就不必惨遭那猪嘴直碰他的脸!
  想来就觉恶心:当下用衣袖用力抹着脸颊,像要擦掉所有记忆似的,这动作全教杨明给瞧进眼里。
  杨明冷冷瞧着黑衣人。
  “她说的可是真的?”
  “我向来不管闲事。”黑衣人冷笑。“若不是瞧见她的容貌,只怕你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此话怎讲?”
  黑衣人从包袱里拿出一绿色布囊,布囊里正躺着一圆形金饰,上头刻着龙形纹图。
  杨明一怔!正是阿宝的另一只耳饰。
  “咦”了一声,阿宝好奇地睁亮眼睛。
  “这不是我的耳饰吗?”
  “那是我们母亲的遗物。”黑衣人冷淡地回答。
  “我们母亲?”阿宝一时没回过神,还傻气地问:“那你又是谁?”
  “我是雯月,你的兄长。”
  “不要动!”口气不是挺好。
  “呸!没人上药像你一般久的,再不动我可受不住!”阿宝一兴奋,也忘了之所以上药这般久,是他老盯着她的香肩瞧。
  他当然兴奋罗!打义父死后,本以为在世上是再也没亲人了!怎知如今又多了个兄长,虽然品性不怎么好,但好歹也是亲人嘛——
  “不准想他!”杨明命令。
  “想谁?”
  “自然是那个自称是你兄长的男人。”
  “为什么不能想?”阿宝不解。“我可是什么都依了你呢!本来我还打算跟着他们进前厅聊聊的,好歹咱们分离十八年了,连一句,不!连亲热几句都来不及,就让你给带回客房。我是很给你面子了,设当面踹你一脚!”要不是杨明借着他衣衫不整,又须上药,哪会让他给骗回客房?
  什么伤?不过是有点瘀青罢了。
  杨明脸色一冷。
  “怎地就没踹那富生一脚?我不是教过你了吗?”
  “我是照踹,可没用啊!”阿宝扁了扁嘴。一想那姓李的,就打哆嗦。“他们可是有二人,本来踹了他一脚是有机会逃命,哪知那巨人硬捉着我不放,不然哪里来的瘀青?”语毕,还挺可怜的瞧杨明一眼,就盼他同情几分。
  哪知,“啪:的一声,那握在杨明手中的药水瓶子忽地破裂,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杨明沉住气,不敢再深想她的遭遇。
  “是我疏忽了。下回,我教你些实用的功夫。”
  阿宝哪听得见他的承诺,惊呼一声,捧住他的左手,低道:“你流血了呢!”
  “小伤罢了。”显然是不在意。
  对他是小伤,对他可不是!
  他用力撕下自己的衣袖——反正都已经毁了,也不在乎再毁去一只袖子!瞧他的目光忽地炽热起来,脸红地反驳道:“说什么为我疗伤。这会儿可好,反倒是我替你包扎。你瞧个什么劲?别以为我好心替你包扎,还撕自个儿的衣袖,你可是要赔给我的。”
  “小宝儿,我要吻你。”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扰乱他的心湖。
  他红咚咚的脸蛋对着他,一双美目闪烁不解的光芒,却又打心底羞怯起来。这是怎么了?
  “吻?这是什么玩意儿?”语尾才刚消失,他就俯下头封住她充满疑惑的朱唇。
  先是惊愕的睁大眼!
  竟然又来这一招!在牧场头一回见面时,他误认他是青楼妓女而俯吻他,他还当他恶心,又不是喂食。可这会儿,他一时给吓住了,什么反应也不能做。
  这——就是吻吗?
  他好生困惑,才微启朱唇想要问个清楚,哪知他的舌尖不客气地闯进来与他的纠缠……探索……吻得他头昏脑胀,无法思考,就差没化作一摊泥……
  “小宝儿,可了解什么是吻了吗?”杨明贴着她的唇轻喃,低笑——“倘若你还有什么不值的,尽管来找我,我会身体力行直到你明白为止。”那细吻纷纷落在她的颊上、鼻尖、嘴角,最后不规矩的落在那裸露的香肩上,还有往下轻吻的趋势——
  他是该推开他的!
  偏他就是无法集中思绪,若不是杨明扶着他,只怕早已跌到椅下去了。
  原来这就是吻!
  而他竟然吻他!
  怎地他的心“噗通噗通”的急促跳动起来?他是怎么了?
  胸前一阵凉意,才发觉——
  哎呀!什么时侯肚兜教他给扯开了?
  这会儿,什么力气全回来了!打他是打不过,可推还是推得开他!
  “你干嘛?”他想大声叫骂,可惜不知怎地,就是没那气势,只好匆匆拿披风遮掩身子。
  “小宝儿……”
  “你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眨了眨眼,杨明原是痛苦的理着眉头的,直到听见她的话,才放声一笑——
  “你知道?我愿闻其详。”什么欲念全教她这句话给打散了!
  是不该失去控制的!想他杨明何时这般狼狈过了?偏遇上她——不是天生克星谁信?
  “我当然知道啦——”努力想了想,再想想,终于大叫:“是了!我知道了!你想干那姓李的想干的事,是不?”一连迟离他数步,免得又让他给吃了豆腐!
  杨明脸色一沉。
  “不准再提他!”这丫头是不要命了!竟拿他与那畜牲相比!好歹他算是她未婚夫吧?她该挨一顿打才是!
  “可我说得没错。那姓李的竟敢用那猪嘴碰我的脸,恶心死了!要他碰不如你碰——”不好,说溜嘴了!
  杨明原本是沉着脸的,一听她这么说,黑眸一亮——
  “小宝儿?”
  “干嘛?”
  “过来。”
  阿宝瞄他坚定的脸色,乖乖地走了过去。
  他轻轻一笑,硬是拉开她的披风——
  “你大可放心,现下我可不会再做逾矩的事。”他替她拉好衣衫。“小宝儿,我倒有一事想请教你。”
  “尽管说便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
  “咱们相处也算很久了,想听听你对我的观感。”两人坐了下来,还是握着她的一双玉手不放。
  喜欢摸她的念头不变,可进一步恐伯得等到洞房花烛夜了。活了老大一把岁数,又怎知会教一个半大不小的丫头给擒住?模她吻她已是上瘾,想改是难上加难!
  阿宝轻蹙黛眉,暂时将先前的事给忘了。
  “还会有什么观感?乎日你待我如何,你也是心知肚明。若说观感,只有恨之入骨。”
  “恨之入骨?怎么说?”
  该照实说吗?
  想了想,还是坦白说出来的好。说不定他一时良心发现,改了性子也不一定;这对他不也有好处吗?
  于是他坦率说道:“既然你问,我就照实回答。我每晚唾觉时总合梦到你,你要知道我向来是不作梦的,但打从遇到你开始,就天天睡眠不足,偏你老爱出现我梦中。你可别误会,那可不是我自愿的;谁教你整日虐待我,不仅让我唾地板,还上下其手,不作噩梦才怪!”顿了顿,瞧他一脸又惊又喜,再道:“不过你大可放心。我阿宝向来不记仇;整日将我关在场府,又对我毛手毛脚,现下我有了兄长,又不许我找他问问爹娘下落,这些霸道的行为我是一项也没记住。”换句话说,他是把这些小怨小仇全记在脑海里了,不然又怎能说得如此顺溜?
  杨明也不以为意,任她数落个够,知道她的心意也就行了。
  在这时代,婚事完全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要说自由恋爱了,恐怕连对方是美是丑?是肥是瘦都不知情。能找到真爱相守一生的是少之又少;偏他杨明就是其中之一,有幸遇上能与他斯守一生的伴侣。
  原先对阿宝的心态是基于好玩及疼怜,至于其他古怪的行径也未曾去深究过,可打从那夜,她誓言保护他——那时流浪近三十年的心便宣告投降!
  说出来谁信?原以为这一生是独身定了,又哪知会冒出阿宝这号人物?怪就怪他一时末防,不幸爱上这丫头了!
  而这丫头呢?
  莫名其妙地偷走他的感情,却还傻呼呼的以为自个儿是男儿身:若不是今儿个心血来潮探究竞,还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他这个人的呢!
  看来是该告诉她事实真相的时侯了!否则若是再发生类似李家公子的事,只怕这丫头还不知怎么应付呢!
  至于那阿宝——
  他的一双美目净瞧着他,且是愈瞧愈奇怪。
  难得看见他沉思的模祥——须知以往杨明不是捉弄他,便是一副嘻皮笑脸的贼样,何时瞧见过他这般正经脸色?如今这一瞧——
  原来细看之下,杨明不但长相好看,还挺有男子气概的;想起初时相遇,他坚称他是女孩,就自觉好笑。他是怎么看也不像女孩家,尤其——他苦恼地皱起柳眉,最近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大概他是继义父之后与他相处最久的男人,所以对他总有一份古怪的情感吧!
  该怎么说呢?
  恐伯是喜欢上他了吧?或者是比喜欢还喜欢呢!心头一片混乱。打第一次相遇,他就气他、恼他虐待他,可一瞧见他,自己还是会脸红心跳!尤其从“高升客钱”那晚不慎跌落屋檐,让他给及时救了后,不得不承认他对他是有好感的。
  否则自己干什么那么好心去冒充女孩、扮作他的新娘子?以为他真是好心吗?那可错了!只是挺忌妒那将嫁予他新娘——
  完了!完了!恐怕他真是有被虐待狂,遭杨明捉弄了竞还喜欢上他!更可伯的是,那种“喜欢”跟喜欢牧场上的丫鬟姊姊们的感觉不一样,他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女孩——
  而他真的想当女孩了!他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
  他真的完了!
  “小宝儿,瞧你一脸苦相,活像天要塌下来似的。有何难题不如告诉我。”
  “告诉你便能解决一切吗?”怪只怪他是男儿身!他恨死自己了!
  杨明笑道:“纵然不能解决,可好歹多一人分担,是不?”
  阿宝想想也对,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告诉你也无妨,叫许你能为我这古怪的想法做个解释呢。”他天性坦率,认为没什么事不可告人的。
  “愿闻其详。”他倒想知道单纯如阿宝者又有什么烦恼可言?至于说服她是女儿身之事,只得稍缓片刻。
  “我喜欢上你了。”阿宝气恼地瞪着他。“你别一副活像刚吞了砒霜的模样!倘若我说,我宁愿当女孩儿,你岂不更吃惊?”还说要为他解答疑惑呢?
  杨明震惊莫名!
  “你——想当女孩儿?”
  “这般吃惊干嘛?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害的!我当男人是当得挺快活的,你偏动不动就爱欺负我,算我有被虐待狂,道你欺负了还不知不觉喜欢上你!你笑什么笑?现下我可决定了,再也不假扮你的新娘,改明儿个我就回牧场继续做我的牧童,最好将你忘得一干二净!”杨明的“反应”让他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竟敢笑他!
  “阿宝,你真想当女孩儿?”杨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道。
  看来他是不必多费唇舌了。
  “那有如何?”干脆背过身子,不再看他。愈看愈气人!
  轻咳数声,杨明轻笑道:“既然你想当女孩儿,倒也简单。”
  “你在取笑我吗?”阿宝气得回过身瞪他!本想给他一拳的,无奈力道敌不过他,反倒教他拉进怀里。
  “丫头,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我可警告你,我喜欢你可不代表你就可以动手动脚的!”他气得哇哇大叫。
  杨明嘴角一场,几乎可以想见这一位趣事将流传杨家后辈口中。
  他微笑的硝住性子,观察她的神情,然后回答她——
  “小宝儿,你原就是女儿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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