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节


  喝着热呼呼的茶,井初莲自言自语:“他怎么会不值得呢……怎么……”
  “公主,南宫炀的身份是个谜,何况他的背景如何、哪儿人、为何会和静缘师太两人住在深山里,远离人群而居,我们全不晓得。还有一点比较危险的是,他会武功,而且是非常厉害的,我怕他若不是好人,对公主会是一大害呀。”井初莲握住小环的手。“他不会的,他不会是坏人的。”他一脸的浩在正气……她不会看错的!
  “公主……”
  “小环,我……我得去赴约。”明日之约,她绝对要赴!
  “公主,你不会是和他有约吧?”当小环见井初莲确定地点头,她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公主!你怎么……你怎么会答应他的约呢?”
  “他约我明日在慈云庵前方不远处的素心亭见,不见不散。”
  “公主,你明日不能赴约,如果你赴约这事儿若被李统领知道了,我一定会完蛋的!”小环开始惶恐。
  “不会的,只要你替我好好掩饰,不穿帮,你就不会被李统领治罪了。”井初莲几乎是苦苦哀求。
  “公主,小环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赴约啊,那太危险了。”那个南宫炀,无法让人信任。小环皱眉。至少他就无法让她信任。
  “不会有危险的,你只要待在这儿,如果李统领来,你就替我掩饰一下,大概两个时辰我就会回来了。”她只是想去确定一下她无法确定的感觉。
  “公主……”看样子公主是非去不可了,这可就糟了!她要怎么掩饰公主溜出慈云庵去赴南宫炀的约?
  她的项上人头不保了……
  “小环?”
  小环无力地叹气。“公主,如果你非要赴约不可,我们就得想个万全的计划来掩饰,否则李统领那么聪明,一定很快就会识破,到时候我就等着脑袋搬家了。”小环手刀作势在颈边比划。
  井初莲灿烂地笑开。“这可简单了。”
  小环苦笑。是呀,是很简单,她脑袋搬家更简单迅速。两人一下午都在亭子里商量,直到有一个完美的计划出现为止。
  不过不管计谋再怎么完美,小环总是苦着一张脸,心里盘算着自己死后究竟是要上葬,或者干脆丢到深山里去喂野兽。
  结果不管如何,事情如果被识破,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可悲的她,竟然英年早逝,真是替自己不值,唉。
   
         ☆        ☆        ☆
   
  翌日一早,井初莲和小环准备妥当后,井初莲便悄悄地溜出慈云庵,而小环则待在禅房里替井初莲掩饰。
  禅房里,小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冷汗直冒,就怕有人来找或要见井初莲。
  公主要她在禅房里打坐,怎么可能!小环翻白眼。
  让金枝玉叶的公主跑出慈云庵和南宫炀那危险的男人约会,如果被知道,她也不用等着被降罪,可以先咬舌自尽了。
  死南宫炀,就不要做出什么卑鄙小人才会做的事去危害到公主,不然她一定会杀了他!
  小环双手合十,闭眼连拜。
  公主呀,你可不能有事,早些回来,否则小环这条贱命就真的到此玩完了。
   
         ☆        ☆        ☆
   
  待在素心亭里,冷风迎面扑来,南宫炀放下环胸的手,心里虽不致急躁,但也平静不下来。
  他索性走出去练起功来,一来等待井初莲,二来打发时间。
  他相信井初莲必定会赴约,他心里头满是肯定。
  右手出掌、握拳,挥过面前,左手前划圆,往外推去,弓脚劈足,跃起稳落,口中还念念有词,“雨急云飞,长庚光怒;掌中乾坤,晴风破冻。足下挪移,音断弦索;天莲七式,气吞骄虏。南宫拳法,梅心惊破;乱山深处,恨满寒水……”
  背后发出声,他眉头一紧,身子跃起,才要出掌便看见一抹淡红色的身影,他连忙收掌。
  井初莲愕然站着不敢动,眼睛被吓得闭上。
  预期会产生的疼痛没有在她身上引发,她不解地睁开眼,看见南宫炀笑笑地站在她面前,手朝她伸来,然后轻柔地勾起她的下颚,她羞愣得忘了反应。
  “鬼鬼祟祟。”
  红莹的唇瓣轻启,他想一尝芳唇。南宫炀收敛脸上的笑,专注地注视她。
  发现不对,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没有鬼鬼祟祟。”
  他往素心亭走。“如果再晚点看见你,那掌就往你身上劈了。”
  他在石椅坐下,俊挺身形在荒野间更显出色,她差点看傻眼,低头掩饰脸上的红潮。
  “你约我来做什么?我要立刻回去……”
  “别太快回去。”他很认真的看着她。
  “呃……”她又愣住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别太快回去……“我……我只能出来两个时辰。前夜彻夜未归,家人很担心,所以只容许我出来两个时辰便得回去。”她刻意有所隐瞒。
  “这儿坐。”他拍拍身旁的石椅。
  她犹豫,最后选择坐在离他较远的石椅坐下,刻意远离他。
  和他认识不深,虽然她直觉认定他不会是坏人,但男女过于靠近会遭人口实。
  南宫炀灿烂地笑道:“你很怕我吗?否则怎么选择那么远的位子坐?”
  “未婚男女最好别靠得太近,免得遭人议论。”井初莲的手不安地揪着帕子,掌心的汗水已快将丝帕浸湿。
  他往她走去,不管她瞪大的眼瞳,在她身旁坐下。
  “我现在坐下了,这附近有人吗?没人吧,那就不可能会遭人议论,除非我们其中一人将这情形说出去……我想你不可能会说的,当然我更不可能会说,所以不可能会有人知道,你放心。”他有时笑起来的样子活脱脱是野狼,不羁难驯。
  她往柱子方向移动以避开他。天哪,她都能感受到他刚才剧烈运动而产生的热力。
  “这里位子那么多,不需要坐得那么近吧。”
  他又往她这边移,缩小了被她拉开的距离。“天气冷,坐得近点可以取暖。”
  “我不冷!”
  “可是我冷呀。”他又移了数寸。
  她不停往旁移,到最后已靠在梁柱上,没有退路了,而他则黏得她紧紧的,两人之间没有空隙。
  “你究竟约我来素心亭做什么?如果没事,我要回庵里了。”
  “有。”他不管她抗拒,径自握住她细致的柔荑。
  “你!”她不停地想将手抽回,可是他抓得死紧,任她如何抽都抽不回来,最后只好放弃。“你再动手动脚,我……我……”
  她能怎样?手无寸铁,一介文弱女子,在这深山野岭,怎么高声喊叫都不会有人来救她,她真是求救无门。
  “你身上有股淡雅的梅香。”他深吸口气。
  看着她的侧脸,白皙无瑕,娇嫩欲滴,他恨不得轻咬一口。
  “南宫公子——”
  “炀。”
  “啊?”
  她呆愣的表情也令他好生心动。
  南宫炀俊朗地笑开。“请喊我炀。”
  开玩笑!“我们不熟——”
  “一回生、二回熟,我们算是第二回见面了,还能说不熟吗?”
  “不行,那名儿太过亲密了,我喊不出口。”她拼命摇头。
  “我都能喊你莲儿了,你还能说喊不出口吗?”
  怎么他一句莲儿,喊得她心儿扑通扑通跳,整个脸颊都在发烫?!
  井初莲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她丢人的娇羞模样。
  他修长指头勾住她的下颚,强迫她转过头。
  “你脸红的模样也令人着迷。”
  “你好过分!”她推工他的手,柳眉倒竖。
  “你知道吗?前日见到你之后,我一直有句话想告诉你。”
  她赌气地别过头去。“什么?”
  “我喜欢你。”
  他听见她倒抽气的声音,满意地咧嘴哂笑。
  “不只喜欢你,我想我恐怕是中了无解之毒了。”
  “啊,你……你哪儿受伤?”她果真中计,担心地查看他身上有无伤处。
  握住她的柔荑,移到他胸怀之中,感受他心脉的跳动。“这儿,这儿中了剧毒了。”
  她慌乱不已。“碍事吗?不要吓我!静缘师太不能替你解毒吗?什么时候中的毒呢?”
  “碍事,非常碍事,而且是那老妖怪永远都无法解的毒,前天夜里中的毒,无解的。”南宫炀表情异常认真。
  开玩笑,如果那老妖怪都能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无解?!怎么会无解呢?这世上没有无解的病,就算是中毒也一样……”她看见他嘴边的浅笑,不禁恼了起来,站起身对着他问道:“你究竟有没有病?”
  “瞧我这么虚弱便晓得有……”他头靠在她手背上,无病呻吟。
  “你再和我打哈哈,我就要走了!”她想甩开他的钳制,但哪那么简单。“你放手!”
  他会挺身,正经地看着她。“不能。”
  “南宫炀!”
  “虽然我要你喊我一声炀,但也毋需如此正式地喊全名吧,莲儿?”活脱脱的登徒子!
  她快被他气哭了,眼眶红红地瞪他,绛唇还噘得好高,双颊红透。
  他认真地看着她。“你不会是要哭了吧?”惨了,她眼眶里水水的……“好好好,我不闹你了。”
  “你太过分了……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还逗得我无地自容。”
  “闹着你玩的,别计较、别生气,也别哭了,我一向拿哭泣的女孩没辙。”他求爷爷告奶奶的气求。
  她甩开他的手走到角落坐下,拿着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
  他今天怎么为得这么……顽皮?逗得她手足无措,活脱脱像是在色狼转世。
  “你究竟约来素心亭做什么?”
  南宫炀走到她面前蹲下。“刚才说了,你八成没听清楚。”
  没听清楚?她听得可一清二楚!他说喜欢她!井初莲思及此,马上脸又红了。
  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南宫炀见状暗笑在心底。
  “我再说一遍,你可听清楚了,我说我喜——”
  接下来的话被井初莲修长的十指阻断,她现下连耳根子都红了。
  “别说了!”
  他柔情地握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粗糙的手掌摩挲她的掌心,奇异地让她有种温暖和安定的感觉。
  “那么你是晓得?”
  井初莲抽回自己的手。“这样太快了,我们才认识两天的时间,你不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吗?”
  “不,一点也不快。你明日就要起程回京城了,我俩相见的时刻已剩不多,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
  “我们才见过两次面……你不觉得你的感觉来得太过冲动吗?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啊。”她有些忧心,怕他误将别的感情混为爱情。
  “这和相处时间长短无关,完全是心情起伏问题。在我遇到你时,我心情起伏是我懂事以来起伏最大的一次,我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别再说我把别的感情混为爱情来想,我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被他一席话骇住。
  他怎能这么肯定?怎能?
  就连她如今都还对两日来心情落差起伏理不清原因,他为何能这么快理清?
  不,她不能相信!
  井初莲站起身,远离南宫炀,她的远离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我不相信,你别骗人了。”她猛摇头。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将她抓往怀中,在她来不及反应时,印下双唇,似乎想倾尽他所有的爱意让她知道,他的吻是温柔中带点霸气的。
  她嘴中甜甜的香味和她身上的梅香,令人心醉神迷,忘了今夕是何夕。
  趁着她张嘴喘息,他灵活的舌溜进了她嘴里,偷尝幽香。
  他扶着她脸庞的手沿着颚骨滑下,一手攫住她细致的颈子,一手解开她衣裳的第一颗盘扣,像解开她的心门。
  他怎么……怎么可以将手放在那个位置!井初莲瞪大眼睛看着陶醉中的南宫炀。
  她柔软的娇躯依偎在他怀中多么的适合,她仿佛就是为他而出生的。
  在无法松手,对她的感觉好比中毒。
  南宫炀摸上她里头绣上花样的抹胸,透过抹胸感觉到她因他的挑逗而微颤的身躯,她诱人的酥胸。
  他很想就此将她纳为己有,但不行,如果他真那么做,她肯定会恨死他。
  半晌,他才不舍地放开她,不给她任何反抗的余地……“要如何你才会懂?我这辈子从未对一件事这么肯定过,如今这是我第一次肯定自己的感觉,为何价钱不能接受?”他双眼间散发出淡淡的愁,眼眶因压抑而泛红丝。
  她还呆愣着,全身都在颤抖,紧紧抓住他好平息狂乱的心跳。
  他怎能这么吻她?!她竟然忘了抗拒,让他……她抓住被解开的衣襟。
  “你……你怎能这么做!”
  “莲儿……”
  “请……请你喊我井初莲或初莲好吗?”她试着冷静看待这件事。
  “你想以这种方式拉开我俩的距离吗?”他生气地咬牙。“那好,我会唤你初莲,这样你心情有比较平静吗?初莲?”他语气尖酸。
  他唤她初莲时,她觉得心中有根刺在扎她,好难受。
  “我……”
  “不要说你对我没感觉,我不信。”剑眉蹙得很紧,南宫炀一步步逼近她。
  靠着梁柱,她顿感无助,强烈感受到身体因颤动而不停与他有接触。
  “不要逼我……”她头好痛……井初莲按住鬓角。
  南宫炀叹了口气,但却不打算离她远点,反而想将她抱在怀中,好好吸取她身上特有也是独一无二的梅香。
  “我不逼你……”他拿出一枚温玉,梅形的青翠玉牌,塞进她手里。“这玉是我娘生前给我的,我现在给了你。”井初莲看着手上令人爱不释手的梅形翠玉,上头刻了四行字,竟是吕本中的诗——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
  恼人风味何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
  记得去年,探梅时节,老来旧事无人说。
  为谁醉倒为谁醒?到今犹恨轻离别。

  “我给你一天时间思考,明儿个一早,在你离开慈云庵之时,我地去找你——”
  “不!”她急忙拒绝。
  他眯起眼,隐约闪着危险光芒。“不?”
  “不……我的意思是,能否给我一年时间思考?”
  “不行,时间拖得太长了,我一颗心等于吊在半空中一年,你要我怎么静下心好好练功?”他语带恐吓。“难道你想要我因心不在焉而走火入魔?”
  “不,我当然不想。”
  他的指背滑过她细嫩的脸颊,有些爱怜和眷恋。“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忍心的。”
  她振了振精神。“我……我会在明日离去之前让小环送来我的口信,到时你便知道我的决定。”看一看天色。“我该回去了。”
  “我会在这儿等你的口信,希望是好消息。”
  虽然他出身低微,不该如此要求一名女孩接受他,但唯独她,他拼了命的想拥有,想去疼惜。
  所以他才不顾一切的向她表白,因为连他自己都收不住澎湃的情感。
  井初莲称出他的钳制,在亭口处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会让小环带来口信的。”
  她该带给他什么样的口信,她心里清楚。
  和他会有好结果吗?恐怕没有。
  他俩身份上的差距就无法令人接受,何况她的婚姻大事是容不得自己作主,她得对得起父王、满朝文武百官和所有人民。
  只因她是位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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