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怀凝本来是不想理会骆旭的邀约的,但他的收藏室恰巧离她住的地方很近,走路竟然十分钟就到了,去与不去,成了她一下午的大难题,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想亲近母亲的画,临时改变主意,依着他给的名片赴会了。
  来到他告知的名人大厦前,李怀凝因为一身特立独行的模样,被挡在警卫室门前,尽管她递出骆旭的名片,对方还是不愿放行,只要理不理地说:“我打电话问一问骆先生。”
  等到他接到骆旭的指示,确定李怀凝真的是骆旭的贵宾,而不是擅自闯关的神经病后,脸色才和缓了些,但他对先前的无礼态度仍是没有丝毫歉意。
  李怀凝觉得她没必要上这里受这种罪,转头就想走人,终采骆旭及时现身,亲自把她迎上顶楼。
  入门后,才发现他所说的收藏室是百来坪大的楼中楼公寓,室内除了几张零落分散的古董太师椅外,没有一点居家的气息,无数面被乾隆印玺破坏好意境的古画作品挂满了墙,各种材质的雕塑与古玩则是有规划地摆在各处角落,这里俨然成了他私人的陈列室。
  她没有看到半张母亲的画,直率地问:“我母亲的画呢?”
  他交臂看着她道:“都在楼上,我特别清出一间房,就等你准备好。”
  “其他人呢?”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皆有要事缠身,赶不来。”
  显然她是被他骗来的。她闷闷不乐,略持戒心地问:“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没骗你,你母亲的画真的都在楼上。你若担心我耍伎俩,我可以待在这里,你自己上楼任意逛好了。”
  李怀凝接受他的提议,于是循着指示上楼,走进另一间飘放国乐的小型陈列室,眼见墙上挂满一联联母亲的作品,而且以年代早晚,完整地依续排列下去,她慢慢走进室内中央,往一张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皮椅落坐,身子蜷曲地静默凝视那些作品,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起来,心中亦泛起一种见画如见人的喜悦感,体会宁静安详的气氛,也不知坐了多久,她竟在椅子里睡着了。
  当她再醒来时,音乐已歇,早先的照明灯也被调转至晕黄,单薄的身子多了一件大外套,她起身披着外套下楼,见他坐在临靠落地窗的椅上闭目养神时,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细细品味他的收藏物,才发现除了客、餐厅以外,另外三间大房都搁置了不同风味的艺术品,第四间则是塞满了细心打包起来的物件,至于第五间房的大门紧掩着,意识到有可能是他的寝室后,她敏感地过而不入。
  她不禁想问他,他是怎么处理她的作品的?
  她满脸疑思地转身打算下楼,却在廊间碰上他。
  她真心诚意地向他道谢,“谢谢你邀我观赏我母亲的画,当然还包括其他的……总之,你的收藏非常可观,我这回算开了眼界就是了。”
  他没有露出丝毫的得意,反而问她一句,“难道你不好奇我是如何处置你的画?”
  “我想你有格调,应该不至于把我的画拿来当靶练镖。”
  “是与不是,等你看过再决定好了。”骆旭说完,搭着她的肩,将她拥至她方才过而不入的那间房,开门请她跨步进去参观。这时她才了解,里面除了一张白色的床以外,陈列的都是她的作品。而她的那张肥美,则被固定在白床正上方的天花板上,愤世嫉俗地往下俯瞰着。
  她走到床边,仰着颈子看看她自己的画,问他,“你让我吊在那里多久了?”
  “不算久,一、两个月而已。”他答完,双手抚上她嫩白的颈项,凑上唇沿着她的脉络,温柔细密地亲吻着。
  她抓着他的手臂撑持着身子,呼吸急促地告诉他,“我这样仰着很难过。”
  “那就躺下去,我保证你会舒服些,”说着,便顺势将她的身子缓缓推压至白床上。
  她无力拒绝他的求爱,只能哀伤地问:“你是不是每跟一个女人上过床后,习惯性地要把女人吊起来折磨一、两个月?”
  他知道她在指责他之前混蛋般的行径。“这次不会了,我保证。”
  “你的保证不能让我心宽,我想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以往交往的女人中,没人胆敢开口跟他要解释,撒娇卖弄姿态是有的,但疾言厉色地跟他要理由却只她李怀凝一人。
  他考虑片刻,才抖出那晚她睡去后自己心境上的变换始末。同时希望她能告诉他,她这一生里只有他这一个人,即使他知道答案不可能是真的,最起码,她肯呢哝软语地讨好他,能让他补回一点自尊自傲。
  但她没有,她只是简单地告诉他,“我和罗飞之间很单纯,你犯不着吃醋。”
  吃醋!这个不受欢迎的字眼他躲了一个多月了,她竟不知趣地当着他的面点破!
  这让他万分不是滋味,眯眼扫视身下这个美艳的女人,不得不垂首承认,尽管一个半月了,他还是想念她,怀恋她发怒的样子,为她异香异气的身子所迷倒。
  他对她,已不似对其他女人的渴望,别的女人,包括古小月在内,皆是可取代的,唯独她例外:这点是骆旭试验过后才了解的事实。
  回台前两日,骆旭曾联络上古小月,古小月在电话上透露她对骆旭仍是有情,如果他愿意的话,她不会再拖延拒绝了。
  骆旭当时抱着“凡是女人皆可取代”的想法,于是飞去加拿大和古小月碰头,结果才进入古小月的住处,罪恶感便在心上窜起,更别提下一步了。
  最后,骆旭很快地饮去咖啡,趁古小月进厨房准备糕点时,放下杯子,起身悄悄离去。
  如今,与她面对面,他只想把她挽留下来,根本不在乎她以前跟多少男人有过关系,至于未来呢,他会想尽办法不让别的男人跟她有关系。
  于是,他开口跟她求婚,这次可不像上次闹着玩。“嫁给我,只要你嫁给我,我所有的收藏都将是你李怀凝的。”
  她闻言只眨了一下眼,无动于衷地告诉他,“你这样无条件的示爱等于拿钱诱惑一个乞丐,得到有条件的爱后能让你高兴吗?”
  他想着她的话,收敛了狂人狂语的调调儿,谦声问道:“那么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嫁给我?”
  “你只要简单俐落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一次就好。”
  “你会点头吗?”
  “不试你怎么知道?”
  最后,他诚惶诚恐地试了。
  而她没有刁难,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便让他如愿以偿了。
  骆旭在李怀凝说好的第二天,就嚷着要带李怀凝去挑订婚戒指,因为李怀凝的兴致不高,他也就打消念头,但心里已打定主意非送她个价值连城的珠宝不可。
  至于何时成婚这事,他们却有歧见,他要愈快愈好,她刚觉得没有急的必要,更何况,她想见见他儿子小强。
  不用三天,他就派人将他远在美国托朋友寄养的儿子叫来台湾。
  小强跟李怀凝一样,有一半西方血统,中英文流利,斯斯文文、白白净净地甚是乖巧伶俐,唯独喜欢玩芭比娃娃这个嗜好让骆旭伤神,他曾跟李怀凝提起他心上的疙瘩,“小强什么都好,但一个十岁大的男孩子不拿枪弄刀,竟玩洋娃娃,怎么办才好?”
  李怀凝反问他一句,“难道会比一个成熟男人净玩真实血肉的芭比娃娃来得奇怪吗?”
  他想了一下,反诸己身,检讨自己以前玩弄女人的缺德手段后,无法驳斥她的话,只拜托她一件事,“姑奶奶,求你见到我儿子后,别做出火上浇油的事,以免我日后头大。”
  小强见到李怀凝时,非常讨人欢喜地给她一个吻,让他爸爸高兴得眉开眼笑,结果才转个眼去洗澡后,小强马上变了一个嘴脸,不客气地告诉李怀凝,“我不喜欢你,我老爸以前的女朋友,随便拣一个出来,都比你漂亮、干净有气质,我搞不懂他究竟看上你哪一点?”
  李怀凝不以为忤,反而大笑出来,因为现下的情况,不正好应照了当年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意大利继母时所冒出的话吗?
  “没关系,我们算是有共识。你尽管不喜欢我好了,那么我也不必因为自己不喜欢你,而觉得对你爸过意不去。”
  李怀凝不痛不痒,懒得讨好更不卖乖的态度叫小强登时愣住了。咦!这奇装异服的婆娘当真跟他爸爸以前交往的女人不一样吗?他决定再试一试她。
  于是他从背包里拿出芭比娃娃,一个一个地打理整齐后,将七个娃娃排列在沙发上,私底下观察她的反应。
  她没大惊小怪,也没倚老卖老地笑他玩娃娃的嗜好,反而问他,“你除了这七仙女以外,还收藏了几个芭比?”
  “几乎都齐了,独缺郝思嘉芭比。”
  “为什么?”李怀凝知道骆旭不会小气到连这点钱都舍不得花。
  “爸爸说郝思嘉这女人脾气太刚烈,我已经收集了那么多洋娃娃,缺她一个,指头不会少。”
  李怀凝看出小强眼底的遗憾,坏坏地勾引他的渴望,“真的不会怎样吗?”
  小强嘟着嘴,坦白道:“才怪。你如果看到郝思嘉芭比,你就会知道我的感觉了。她的那一身绿绒袍多漂亮啊,当然,我不是说别的芭比就比她逊色,她们各有各的美处,只是那种感觉就跟我收集火柴盒跑车,各家厂牌都有,却少一辆法拉利一样,有很不完美的感觉。”
  “那种感觉我们大人叫‘遗珠之憾’。”李怀凝被小强那一句“很不完美的感觉”打动了,她笑着问:“我不知道你有收集汽车的习惯?”
  “我有啊,别人只注意到我收集洋娃娃,却不记得我也收集汽车、邮票和藏书票。我不懂,爸爸肯花大钱帮我在网路上四处追一本有马克吐温亲手签名的书,为什么就不肯让我用自己的零用钱去买郝思嘉芭比呢!”
  “我想他会改变主意的。”李怀凝给他一个保证的笑容。
  隔天周末早上,骆旭带儿子上华纳威秀影城,下午则带小强回台南拜见爷爷、奶奶与叔叔、姑姑们,李怀凝乘机到百货公司的玩具部观察郝思嘉芭比的造型,随后跑了十几家婚纱礼服店,终于在爱国东路上找到一件像样的绿色晚礼服,抱了一袋的衣物,顺道上发廊请造型师帮她弄出一个“郝思嘉头”。
  回到骆旭的名人寓所后,李怀凝泡了一盆满满的香花澡,趴在骆旭的床上小眠一下后,再睁眼已近深夜十点了。
  她查看电话留言,听到骆旭的声音,了解他目前人已搭上往台北的飞机,大概再二十分钟就会进门。
  于是她赶忙对镜淡扫蛾眉,换上一袭深翡翠的丝绒礼服,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被枕头压塌的发恢复弹性,等她确定全身上下没有破绽后,卧室的门也在这时被人扭了开来。
  她旋身面对站在门框内的骆旭,看他一脸目瞪口呆被她震撼住的模样后,忍不住得意的笑出来。
  他很快地回复到正常,从上往下打量她的装束后,似乎知道她这个美丽的女巫想搞什么把戏,但他不当面揭发她的阴谋,反而装出一脸讶然,“你改变主意打算提早穿着这袭绿裳嫁我了是吗?”
  李怀凝见捉弄他不成,有点扫兴地对他说:“你为什么要以大人的角度去看小强呢?”
  “我请你别做这种火上浇油的事过。”他不想听,转过身子解了衬衫。
  李怀凝不放弃,“你儿子并非只收集洋娃娃啊!我跟他聊过后,知道他有很广泛的收集兴趣。”
  “我知道他有很广泛的收集兴趣,所以认为缺一个娃娃也无所谓。”
  “好,那我问你,你目前的收藏品里有没有一张你认为掉了也无所谓的玩意儿?”
  骆旭板着脸,不客气地扫瞪李怀凝一眼。
  李怀凝不以为忤,更没被他阴森森的面孔吓到,因为她知道,他只有在拿她没辙时,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虽拿她没辙,但还是不愿受她摆布,于是跟她面对面地保持两公尺的距离,两臂环抱,客气地问她,“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是一个会善待别人孩子的女人。是我记错了吗?”
  她才思敏捷地为以前的话做补充,“你没记错,但我忘了告诉你,我同时也是一个恨不来别人孩子的女人。”
  他听了没吭气,但眼里已闪出笑意,伸出指头朝她勾动两下,轻声命令她,“走过来一点。”
  “做什么?”她没达到目的,可不依他。
  他还是那一句,“走过来你就知道了。而且你要我点头,完成小强的心愿不是吗?”
  她这才挪步上前,仰鼻问他,“可满意了吧?”
  他快速啄了她的鼻头,说:“把裙子撩起来一下。”
  “你少来。”李怀凝忙地要往后退开一步。
  他及时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安抚她。“别紧张,我只是想知道你脚下穿了什么鞋?”
  李怀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穿什么鞋跟我们谈的事有何关联?”
  “是没关联。只不过我已决定了,你若穿对了我中意的鞋子,我就答应小强的心愿。”
  李怀凝这才懊恼地看着他,“那你恐怕要得意万分了,因为我脚下还是那双草鞋。”说着将裙子一持,露出自己的脚趾跟他打招呼。
  不料,他伸指摸摸她皱起来的眉头,佯作不解地问:“你已穿对我中意的鞋子了,为什么还将眉头皱成这副德行?”
  李怀凝闻言,一双眼睛睁很大大的。“我这样穿,你没异议吗?”
  他将她拥进环里,开始为她宽衣解带,在她耳边呢喃。“与其试着改变你的穿着,不如先说服我自己早日接受原本的你,毕竟,你太有‘内在美’了,穿得邋遢一点,省得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李怀凝被他吻得头重脚轻,人已倒在床上,想让他宽心,“我没有别的男人。”
  “我不信。”天赋异禀的女人他还没碰上几个!他半威胁半疼爱地哄着。“你快照实说,否则我让你一夜无眠。”
  “真的没有啊。”李怀凝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悦地伸出手来,打算将衣服拉正。
  他这才知道自己无理霸气,为了消除她的反感,他将行动放温柔,竭尽所能地讨好取悦她,结果,一夜无眠真是一语成谶,只不过他也乐在其中,抱怨不得。
  小强在台南与爷爷、奶奶住了一个礼拜后,又上来台北和骆旭在一起,之后父子两人一起返回大陆福建,探望亲生奶奶。
  骆旭临行前连哄带骗,好话坏话都用尽后,李怀凝才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只要他带小强回美国再抵达台湾时,绝对会给他一个确切的日子。
  这段时间,李怀凝周遭发生了好多事。
  早先已减肥成功的房东吴念香小姐传出恋情,没多久恋情竟惨遭滑铁卢的命运,整个人的饮食与睡眠因此失序,后来因为严重呕吐而发生脱水现象,在李怀凝和赵燕丽跟吴伯伯通风报讯后,被送进医院里急救挂点滴。
  房东小姐一条傻命是捡回来了,却患了厌食症,也好在她的心上人“一八五”及时赶回台湾,在她病床前认罪,成就了一桩好事。
  现在他们小俩口已飞到美国,就等双方家长决定婚期了。
  赵燕丽呢!可就奇了,以往赵小姐的屁股后不是有一堆叫“王道琼”或“张加权”的总经理,就是“钱日经”或“林恒生”之流的凯子董事长在追求,现在,她竟然肯委身下嫁一个只干到经理的男人!
  爱情,可真会改变一个人呢!即使连赌定天下男人皆一无是处的李怀凝也逃不过爱神调皮捣蛋的一箭。
  李怀凝渐渐地看清骆旭的外在条件很优越,与他同在大庭广众下时,她清楚过往的行人会把他当焦点注意,有时甚至连近身的男人都感受到威胁,要被他洋溢散发的男性魅力给比下去。
  在李怀凝的眼里,骆旭并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男人,然而,从没想过自己会陷入情网的李怀凝根本也不知道理想的男人该生成什么样?
  有时,她觉得骆旭的醋意重,占有欲过强,让她有受到囚禁的感觉,总想飞出窗外,躲避他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关切。
  好险他忙于公务,一人得掌管好几家规模不小的企业,三天两头上飞机奔东转西地参与会议,她因此有了独立思考的时间与空间,可以安心作画。
  虽然他们成了恋人,有独特艺术鉴赏力的他从不干涉她创作的事,但李怀凝对于他以前擅自发表有关她个人画风的意见还是耿耿于怀,好几次她询问他的意见,他倒守口如瓶不愿多说一个字,想是说得不好,怕得罪于她。
  她心下则明白,他对她的山水画抱持了不太乐观的看法,因为她曾在无意中听到他批评另一个艺术家的作品时,说过这样同体两面的见地。
  “和尚求空,一个重重的‘空’字却挂在心中,空得了吗?同理可证,徒有艺能,心境没到那里,画出来的作品只不过是个灵魂出窍的骨架,留世不久的。”
  但当他谈及现代画时可又不一样了。
  他认为,“现代画的特质在于表现当代的特性,画家本身的绘画底子好不好是一回事,作品本身的画意美学价值又是另一回事,但若作品的背后没有一个耸动的意象与惊人的联想,让人一见便拍案叫绝的话,很难异军突起。
  “更何况这是一个讲功利、求速成,欲望与金钱横来纵去、到处充斥的世代,本来就是新新人类,若学古人终其一生去古法炼钢反而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跟自己过不去……”
  李怀凝知道他最后那些话是针对她这样新新人类的艺术家说的。
  她六根不净是事实,爱恨嗔痴起来皆是大走极端,只是她对山水画有无名的眷恋,明知这样下去可能走投无路,她还是不打算放弃。
  李怀凝叹了一声,梭巡着公寓,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自己一人守在这里,等到她嫁了骆旭,必定得搬出去,届时会是什么样的人住进来呢?
  李怀凝将多愁善感打包起来,想起今天是骆旭返台的日子,心情顿时暖了起来。
  电话铃正巧响起,李怀凝忙去接听,原来人一无聊时,竟连接电话都变勤劳了。
  可惜来电的人不是骆旭,而是赵空姐。她劈头就说:“孟宗竹!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别嚷得那么大声。”
  “我想起来上次在故宫旁的茶室里遇上的那个男人了!”
  “喔,他是你以前航空公司头等舱的常客对不对?”
  “不对!他是那个想包古小月的大富豪!”
  “你说的会不会是年纪大的那一位?”
  “绝对不是。记不记得我以前提过曾在国家剧院前撞上古小月和一个男人?那男人不超过四十岁,很英俊,所以绝对是他,错不了!”
  李怀凝默不作声地聆听着,想起骆旭当初在她生命中出现得太突然,太没道理,也太诡异了,现在,她总算明白,骆旭就是“慕月先生”。
  李怀凝哑着喉头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的?”
  “我正在帮一家育幼院募款啊!前阵子有人以骆旭的名字捐钱,接着就走得无影无踪,我接手后看了一下捐款名单,怀疑他就是那个海运集团的老板,乘机拿他的名字做募捐宣传广告,结果以前雪中送炭的没几个,一听到他也赞助育幼院后,锦上添花不断。所以,我们院长就想尽办法邀请他到院里会会小朋友,本以为他不会来的,没想到他竟现身了,身旁竟还站了古小月!有电视台记者来采访哦,我问过了,他们已放在午间新闻里报导,你等一下转一下新闻台,绝对看得到。”
  不用等一下,她当下开电视,但她心情纷乱没头绪,台号按来按去始终按不到她要的新闻台。
  好不容易她终于找到了,那家她捐款过的育幼院登时跃上萤光幕,因为摄影角度与剪辑的关系,骆旭一个人就抢足了风采。他受访致词时,只说一句话:“‘爱’将我引来这里,也将领引诸位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短得连剪辑师都懒得抬手剪掉。
  她怔然地望着电视画面上的他,猛然体会出他竟是如此地出众不群,而陪他出席的古小月则是笑盈盈地站在他身后的人群中鼓掌。
  李怀凝静静地看着她,觉得她胖了些,人却更漂亮了,除了她的身材以外……因为古小月平坦纤细的腰肚竟然凸了出来!
  原来古小月没发福,而是她怀孕了!
  李怀凝这才情不自禁地狂笑出声,并自嘲地道:“明知遇上了一只‘夏吐西’,你却忘了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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