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太行山主昏迷不醒,火眼狻猊自然成为主脑,他的话自然有约束之力,群雄立即回到原处,成半弧形散开,注视着即将到来的好戏上场。
  玉清观主进入人丛,急趋头戴铁冠的老道身畔,低声将火眼狻猊的话禀明,两人的脸色极为沉重的样子。
  这时云栖逸箫等人分列正北老道人分列正南,中间相距不足十丈。
  云栖逸箫背手微笑,但微笑之中略带些肃穆。
  中原走到海蕙身边低声说:“蕙姐,剑先借我一用。”
  她收剑入鞘。连鞘交于他手中,用只有他才可以听到的声音说:“原,可不能将剑给他们,这是你用生命换来的,凭什么要他们不劳而获。”
  中原嘻嘻一笑。突然附在她耳畔说:“蕙,你真傻。”
  “我傻?”她翘起红艳艳的小嘴问。
  “是的,真傻。这是你我定情之物,怎可……”
  “呸!不听,不听,你坏!”她掩起耳朵娇嗔,可是,她眼中神情,分明想听得紧,泛着奇异的神采。如果不是人太多,她不扑在他怀里才是怪事。
  站在前排的一群老道,年龄最小的也在古稀左右,他们的神色显然庄严肃穆,但眉宇之间,傲然之气充溢,如果是气量狭窄的人看了,定然难以忍受。
  他们道俗弟子共是四十六人,比云栖逸箫方面人多了一倍有余,那情景。像一群饥饿的猛虎。俯视住一群羊,令人看了委实心里一百万个不自在。
  洞庭鬼叟本就是个狂傲的人物,愈看愈生气,突发一阵阴笑,向百丈老人大叫;“程老鬼,你感觉到什么?”
  百丈老人拍住酒葫芦,怪声怪气地问:“老阴鬼,感觉到什么吗?”
  “假使你发现你喝的美酒中有一条粪蛆,你会不会感到恶心倒胃口?”
  “呸!不但恶心,我会将粪蛆踏成稀烂,消消这口恶气。”
  “喏喏!这一群家伙,就像被酒泡红了的蛆,看了委实恶心。”
  “老阴鬼,咱们先用酒泡死他们。”
  “妙!动手。”
  喝声中,两人左右一分,手中的三枚铜管儿在上空飞舞,酒香扑鼻,他们所站立处正是上风,酒香直往排列在下风的老道们飘去。
  玉清观主还未禀告完毕,西南角忽然有变。
  “噗!噗噗!噗噗!”闷响倏起,每一声“噗”便倒下了一个人,只片刻间,便倒了近十名.
  头戴铁冠的老道一声长啸,人吼说:“屏住!呼吸,退!”
  喝声一落,众人狠狠向后急掠,四十六名中,已躺下了十六名之多。
  “哈哈哈……”百丈老人仰天狂笑不已。
  “噗噗噗格格格……”洞庭鬼叟也捧腹大笑。他的笑声如同鬼哭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二人在笑声中扑倒下的十六名老道。
  老道群中,响起了一声乍雷似的吼叫:“服下本门的避毒丹,以药未塞鼻,快!护坛弟子随我快来。”吼声中,十二名老道随着戴铁冠的老过猛扑而回,有二名冲向百丈老人和洞庭鬼叟,但见红影一闪,犹如电光乍闪,快得难辨人影.
  中原一看两道的身法,便知百丈老人和洞庭鬼叟可能要糟,一声长啸,他像流光逸电赶去接应了。
  云栖逸箫回头朝身后的朋友看去,他们的脸上流露着愤怒,老道们狂妄表情,确是令人生气。他朝众人微微一笑,毫无火气的说:“老朋友,看样子有一场松筋骨的机会,且让祝哥儿给他们一记当头棒,咱们先装聋作哑。”
  不远处,风雷之声大作,叱吼之声恍若乍雷,中原已开始给老道们脸上涂颜料了。
  洞庭鬼叟和百丈老人的小铜管中,醉仙香已经泻完,他们本想捉几个老道拖回,大大地羞辱他们一番。
  他们到了十六名老道躺下之处.两名高年老道也到了,来势奇疾,恍若流光逸电,两人心中一懔之下,无暇捉人,同时左右一分,迎上了。
  两个高年老道没撤剑,一声长啸,四只枯掌伸出袖口,但见罡风雷动,掌影凶猛地分扑两人,人在丈外,已经感到罡风压体。
  百丈老人心中一震,内心惊叫:“天!罡气,糟!”
  他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来势太急,怎进得了?他一咬牙,一声沉吼,酒葫芦猛地斜身猛砸。
  “卡”一声巨响,铁造的葫芦底部竟被拍成扁形,他只感到双臂一震,气血一阵翻腾,硬生生被震退丈余,脸色大变.老道身形一挫.随又一声沉吼,扑上一掌叫:“毙了你这老狗奴才。”
  百丈老人身形未定,暗暗叫苦,双掌一错,手掌热流荡漾,百忙中连击两掌,他用上了无上绝学纯阳真火.
  “蓬噗”两声音爆炸响。纯阳真火仍难接下老道的八成罡气,一声闷哼,他被震得往后倒飞两丈外,双手下垂,腿一软,全身无力,“噗”一声坐倒在地,上身往后一仰,但见红影射到,迎面压下来.
  “完了,这鬼老道厉害。”他心中在狂叫.
  洞庭鬼叟景况要好些,他看老道出掌雷声大作,一目便看出是无坚不摧,可化铁熔金的玄门绝学罡气,火候已有八成,可发而不易收,太过凶猛,接不得,同时他的鬼影功乃是武林一绝,不接掌反击,身形一晃便走,蓦尔失踪,已神奇地反欺到对方身后,大吼道:“你也接我一记鬼掌。”
  老道冷哼一声,大旋身出掌如惊雷。“推山填海”进步击出。连推四掌,老道反应之快,骇人听闻,并不输于鬼影功,泽雄凶猛的劲道接实。
  “蓬噗蓬噗……”一连串罡气反震的厉啸十分刺耳,洞庭鬼叟也连退五六丈,鬼眼中火焰在燃烧,可是,他在怒极中仍能冷静,知发火也是枉然,无法反击,别说是对方拿力凶猛,即使对方不动手,自己的掌力也无可奈何,近身便会被罡气反震,弄得不好,且有被震伤内腑的可能,他唯一自保之法,是用鬼影功向下托把对方的真气拖弱。他开始游斗,心中暗暗叫苦,今天大事不妙.
  百上老人正想仰面躺倒,拼全力滚开暂避,可是体力无法恢复,内脏被震伤不轻,先天真气散溢,连滚的力道恐怕也消失。正界命在须臾间,黑影到了,人声也到了。
  “老道接招。”是中原的声音。
  老道有罡气护身,本想不理,但又怕来人的身手高明,挨一掌颜面难看,便舍了百丈老人,身形右旋,一声叱喝,反手攻出一招“迥眸反顾”,狂也地也狂妄地甩出,但仍用了七成真力。罡气立爆发。他太狂妄了,以为是无坚不摧的罡气,除了少林派菩提禅功敢于抗冲外,该是天下无敌的绝学,这一掌痛击,对方不死也算完了。
  岂知事实不然,黑影左掌一拨,罡气“噗”一声锐啸,散了,而黑影的另一只大恍手如开山巨斧般迎头劈落。
  老道骇然大惊,只好用左掌向下削出,挫腰进招,反击对方小腹侧方。
  黑影身随掌转,向下一挥“噗”一声沉响,罡气四散,掌缘接实。
  “嗯!”老道叫,身躯被震得横飞丈外,飞旋起来,身形落地,仍未止住旋势,终于扑倒在地。
  黑影一声长啸,并未迫击,扑向迫攻洞庭鬼史的另一名老道,并大叫:“白老前辈,请带走程老前辈。”
  叫声中,连攻四掌.音爆声振耳欲聋,将老道直迫退了两丈余!
  老道脸色死灰,踉跄站稳叫:“阁好高明……掌的力,你……是谁?”他不知是何种奇功,掌出无声无息;竟可化去他的罡气,吃惊非小。
  黑影站住了,是中原,他两手插腰,脸不红气不喘,冷冷地道。“湖广祝中原,承影剑的主人,把你的同伴带走,他的内腑被自己的罡气反震,受伤不轻!”
  声落,身形似电,向人丛中射去。
  这一面交手为期甚暂,那一面剑拔弩张情势极紧。
  十名老道以头戴铁冠的老道为首。
  闪电似地掠到云栖逸箫等人身前不足两丈,倏然止步。
  云栖逸箫一群人背住两手,抬头仰望天上的白云,似乎不知对面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老道,一个个脸上神情如谜,嘴角浮起不屑置理的冷笑,极为傲岸。
  狂傲的老道遇上了一群更傲岸的人,僵住啦!
  老道们不屑降尊纤贵开口,云栖逸箫故意不开口看谁先打招呼,老道们有事待办,当然不能拖延,戴铁冠的老道冷哼一声,向身旁的玉清观主道“净师弟,三岔口事件中有这几人在内?”
  玉清观主躬身道:“禀掌门。有刚才用那醉仙香暗算我们的两个老匹夫,秦白衣夫妇,正在这儿哩!”
  掌门人目中冷电四射,注视着云栖逸箫身后不远的秦白衣夫妇,秦白衣抬头看天,凤凰夫人抱住爱女,也抬头望天,根本懒得看他们!”
  “先拿下秦白衣!”铁冠老道狂妄地发令,左手大袖向人丛一抖。左面老道应了一声,顺袖势向前一冲,运罡气护身,想从云栖逸箫右侧冲人。
  戴铁冠的老道,正是长春派目下第四代掌门人,铁冠道人清尘,这老道久处京师,从来南下游方过。整日周旋于达官贵人间,而且他们是受朝廷供奉的道官,沾染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官僚气,不仅目中无人,而且自命不凡,怎将这些草野村夫放在眼下?
  平时只有人向他们叩拜,何当主动向人招呼过?这时见对方竟也傲岸无礼,胆敢不先向他乞怜讨好,如何忍得下这口恶气?他大袖一扔之下,已练成了九分九的罡气,已经随袖扔出了,罡气练至九成,刚猛的凶劲便化为无声柔劲,功发由心,可以隔纸溶金,隔墙灭烛,端的可怕。
  真巧,云栖逸箫也恰在这时右手向前一抖。
  “彭”一声大震,激荡着气流化为劲烈无比的罡气,向两旁激射,地下的野草被连根震起,灰尘弥漫。
  两人身形同时后退两步,上身猛烈地晃动,脸上颜色全变,全都心中暗懔。
  扑上的老道倒了霉,两种神功碰合的劲道,把他震飞丈外,几乎挫倒,惊叫了一声。
  灰尘渐散,云栖逸箫笑道:“咦!有鬼,青天白日,咋会有鬼魂出现,带来这么大的讨厌风沙来?”
  后面的凤凰夫人娇笑道:“老爷子,如果怕鬼,晚辈可以烧一柱极乐暗香,送鬼魂荣登极乐。可好?”
  铁冠道人也许第一次遇上敌手,狂激之气减了五成,也哼一声道:“本门避毒丹可解百毒,用不着使用毒香,如果你们使用毒香,休怪贫道用鬼虺蛇毒散治你们。”
  秋菡姑娘冷哼一声,从腰中取出一颗径寸大珠,光华闪闪,耀目生花,高举神珠冷冷地说:“鬼虺毒天下无双,可是一遇隋珠,尽化乌有,撵鬼的,如果不信,大可一试。”
  铁冠道人又是一惊,不知是真是假,不敢断定是不是真隋珠,如果是。鬼虺毒确是一无用场,他总算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狂傲之气又减掉一分,向云栖逸箫踏进一步。
  中原已到了,他站在侧方叉腰而立,向铁冠道人身右的天机一剑注视,这老道他认得,曾在蛇山与白衣狂生同时出现过,虽在夜间,仍难逃他神目,老道面容未改,应该认识的。但天机一剑并不认识中原,他那时并未留算,而且四年多了,中原的身材变化太大了。
  铁冠道人有眼不识泰山,他向云栖逸箫沉声道:“这位施主修为已臻化境,贫道走了眼,通名。”
  老道的口气仍狂,云栖逸箫愈想愈火。没想到堂堂一派掌门,竟是这种缺乏教养的人物,委实令人难信,难怪武林六大门派中,没有长春派在内。
  老人家一气之下,也不再和老道谈修养,半眯着眼向老道轻蔑地撇撇嘴,阴阳怪气地道:“咦!你讲话有点像吠哩!老牛鼻子!”
  铁冠道人勃然大怒,怒叫道:“老匹夫,你找死?”
  “不见得,咱们半斤八两,各有一半找死的机会,但我老人家不想死,杂毛,要找死你去,我不干!”
  铁冠道人向前急踏两步,右掌伸出袖口。
  云栖逸箫呵呵一笑,用箫一指道:“咱们内力修为差不多,不必浪废时间,杂毛,拔剑!”
  老道看龙箫从袖口伸出,吃了一惊,不再迫进了,道:“你这把是龙箫,你是谁?”
  “诸葛明,人称云栖逸箫,你头截铁冠唬人,表示你的脑袋硬,以便欺骗凡夫俗子骗香火,定是长春派目下最没出息的铁冠道人。呸!欺世盗名,可耻!”
  “老匹夫,你……”铁冠道人怒不可遏,向前急冲。
  黑影一闪,中原迎面挡住了,伸手一拦,叱道:“没教养的东西,站住!”
  铁冠道人想也没想,伸手就是一耳光抽出,愤怒冲昏了他的头,他一掌力道不小。
  “叭”一声,击中中原拨出的掌背,中原的掌缘乘势激翻斜切而出,切中他的脉腕,乘势五指疾收,扣住了,也在同一瞬间,中原的右掌也疾如电闪般,向他的脸颊上掴去,“拍”一声,老道也用同一种手法拔出,岂知中原存心诱他的手,沉肘勾腕向内收,扣住了他的小臂。
  罡气固然是玄门绝学,可反振外力,可化铁溶金,可遥碎碑石,可无坚不摧,但如果碰上更高明更深厚的高手。同样也会派不上用场,功深者胜。乃是名言,再加上经验和机智,胜负立判,所以修为精深高手相搏,看至与平常人无多大区别,也不易近身缠斗而已,等到短兵相接,便到了生死关头。
  四手相接,老道大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人敢和他贴身相搏,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反应也快,两臂立即坚硬如钢,反扣住中原的手臂,一声怒吼,向下运功一沉,两足陷入地中三寸以上。
  他全力施展,救了他自己的命,中原本想飞起一腿,这时不得不挫身应付。
  九名老道大惊失色,想不到一个一二十岁左右的毛孩子,竟胆大得敢和他们的掌门近身相拚,怎么不惊?同发怒吼,伸手拔剑便待冲上。
  云栖逸箫夫妇两面一分,双箫齐挥,八音齐鸣,众老道只感到心中一跳.云栖逸箫呵呵一笑道:“诸位如果上,可以一试老夫的龙凤神箫是否能毁了你们的道基,我云栖逸箫如果是浪得虚名,也不配在武林沉浑一百年。”
  “杀!毙了这一群目中无人的狗东西!”老奶奶怒叫。
  九名老道被箫声一震,呆住了。
  后边的老道和俗家门人,这时已被同伴救醒,如飞而至。恶斗似要一触而发。
  云栖逸箫身后的老少也两边一分,准备扑上相迎。拔剑弩张。
  中间正用神功相拚的一对优劣已判,铁冠道人呼吸开始现出不平静之象,这是危机,玄门弟子最讲究调和呼吸,练先天真气成就最高,所以提起内家吐纳术,玄门弟子确是居于鼻宗祖师的地位,练气的最高境界胎息和龟息,只有玄门弟子方可办到。
  铁冠道人出现了不平静的呼吸,证明他体内正受到空前未有的潜劲的袭猛击,不止此也,他的身躯也正慢慢向右倾斜。
  无以伦比的如山力道,正将他向地面掀。如果他被掀倒在地。不仅是有性命之危,即使不死,今后他的名号,将是武林中被嘲弄的笑料,堂堂一个长春派掌门,被一个大孩子在拚力时掀倒,有得笑的了。
  中原的两义相成的大真力,被罡气一阵阵冲击,劲道愈来愈大,他算是艺成之后,第一次碰到敌手,体内真气怒发,神力挥发至极端。
  “起!”他大吼,不再向下掀,反而向上提。铁冠道人一惊,身形晃了两晃,全力稳住了,怒声说:“不见得!”
  他不出声倒还罢了,出声便更糟啦!中原抓住机会,真力发如山洪,吼道:“你非起不可!”
  吼声中,铁冠道人身躯倏然上升,他想飞足踢出,但没有机会了,中原两臂坚逾金钢,凶猛强刃,力道向外震,无法抓牢,十个指头如被巨锤所砸,不由他不松手,十指一松,身躯凌空飞起,被抛起近丈高,向后倒飞,“噗噗”两声,两足落地,陷入地中近尺,差点坐倒。
  他站住了,眼中凶光一闪,脸色发青,只感到热血要往外涌,内腑因为用力过度,有被震伤迹象。
  所有的人,都被中原这一手惊得目瞪口呆。
  中原脸色一沉,厉声道:“凭你们这几个人,也敢前来唬人,莫名其妙。你们全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所谓修真之士,也该懂些人情世故,更该知道一些武林规矩,为何连起码的俗礼都不懂?一上来便盛气凌人,夜郎自大,自以为了不起,目中无人,即使是村夫俗子,也看不贯这些不象话的态度与鬼脸,在武林寰宇四侣之前,你们竟敢如此傲慢无礼,可见你们平时对待他人是如何的嚣张,已经到了无法无天,连泥菩萨也忍受不了的程度。祝某今天教训你们,不服拔剑上。”
  “教训得好,孩子。”后边的对门栖逸箫大声说。
  铁冠道人铁青着脸,慢慢撤剑,切齿问:“你是谁?你也够狂。”
  “我,祝中原。”
  “你是承影剑得主?”
  “正是。剑在我这儿”一声龙吟,白虹耀目。
  “你在三岔口杀了贫道的师倒天龙子?”
  “滚你的蛋!祝某从塞外万里归来,在太行山逗留援救义弟,还未到过太行山以外之地,谁知道什么天龙子,地蛇孙?”
  “你不敢承认?”法抓牢,十个指头如被巨锤所砸,不由他不松手,十指一松,身躯凌空飞起,被抛起近丈高,向后倒飞,“噗噗”两声,两足落地,陷入地中近尺,差点坐倒。
  他站住了,眼中凶光一闪,脸色发青,只感到热血要往外涌,内腑因为用力过度,有被震伤迹象。
  所有的人,都被中原这一手惊得目瞪口呆。
  中原脸色一沉,厉声道:“凭你们这几个人,也敢前来唬人,莫名其妙。你们全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所谓修真之士,也该懂些人情世故,更该知道一些武林规矩,为何连起码的俗礼都不懂?一上来便盛气凌人,夜郎自大,自以为了不起,目中无人,即使是村夫俗子,也看不贯这些不象话的态度与鬼脸,在武林寰宇四侣之前,你们竟敢如此傲慢无礼,可见你们平时对待他人是如何的嚣张,已经到了无法无天,连泥菩萨也忍受不了的程度。祝某今天教训你们,不服拔剑上。”
  “教训得好,孩子。”后边的对门栖逸箫大声说。
  铁冠道人铁青着脸,慢慢撤剑,切齿问:“你是谁?你也够狂。”
  “我,祝中原。”
  “你是承影剑得主?”
  “正是。剑在我这儿”一声龙吟,白虹耀目。
  “你在三岔口杀了贫道的师倒天龙子?”
  “滚你的蛋!祝某从塞外万里归来,在太行山逗留援救义弟,还未到过太行山以外之地,谁知道什么天龙子,地蛇孙?”
  “你不敢承认?”
  “呸!你放屁!祝某能杀你这狂妄之徒,用不着否认杀你的师侄。”
  铁冠老道向玉清观主问:“帅弟,三岔口店中持剑的人是不是他?”
  “禀掌门,是个脸色腊黄的小伙子,不是他。”
  中原冷哼一声道:“如果是祝某,定然割下你们的头颅,少废话。你们如果不滚,拔剑上。”
  铁冠道人举剑走近,咬牙切齿道:“贫道今天有你无我。”
  中原狂笑道:“当然有我无你。承影剑将会贯穿你的胸膛,你不行,十个人一起上。”
  铁冠道人羞愤难当。大吼一声。挺剑飞扑面上罡风慑耳,只见银芒飞射,凶猛地攻到。
  中原屹立如山,剑关徐降,平腰前伸,待银芒近身,信手吐出一朵剑花.
  “叮叮”清鸣乍起,老道剑上所发,罡气,已全被白虹震散三截剑叶翩然坠地。
  铁冠道人感到手上一轻,便觉不妙,大惊后退。已经来不及了,手上长剑已断了两尺剑叶。
  中原并未追击,朗声道:“彼此功力相当,可仗神刃取服,目下祝某功力比你高,又有神刃在手中。要取你的性命,如探囊取物。听着,你们十人联手,用借物导力之术,或许可与承影剑一拼.不然免谈,早早打消你们的妄想。”
  铁冠道人丢掉断剑,在后边一名老道手中换了一把,上前沉声道:“你说过以一斗十?”“在下说过了,但最好你们也来二十名。”
  铁冠道人慌然向后大吼:“师弟们十二周天大阵。”
  红影飘飘十二个高年老道,将中原围在中间,十二支长剑内指,要发动了。
  中原狂笑道:“世间最愚蠢的人就是你们这一群,用周天大阵,根本不可能聚力导引,用这种阵势围攻比你们强上百倍的高手,委实令人费解.铁冠老道,你定是心怀巨测,想假手祝某。诛灭贵派异己,是与不是?”
  铁冠道人怒叫道:“小畜生你说早了些。”
  “你认为你的阵法了不起,不信是么?”
  “任何人难逃十二周天大阵之劫。”
  _“祝某例外,就由你这一面先让你开眼界。”声落,震天长啸随之,但见一团巨大的光球,向铁冠道人滚去。
  钱冠道人一声怒吼,阵势发动,他附近五支长剑吐出百道银蛇,闪似地攻到,两侧四支剑分袭上盘,光芒疾吐,后边三支长剑,贴地飞出,攻向中原的后心和下盘。
  光球仍向前滚,真气的爆散声震耳欲聋,断剑八方飞射龙吟阵阵叫,飞出三道凶猛绝伦的指风来。
  光球迫得铁冠道人向侧急射,他的手上只剩剑柄。
  光球锐不可挡,只眨眼间便冲出了重围。
  “哎……”倒了一个红色身影了。
  “哎……哟……”接着又是两个。
  光华一敛,中原寒着脸站在三丈外。沉声道:“在下杀人已多,不想再多造孽,所以只毁了你们的剑,用指风打穴制住三个人的穴道。你们如若再不知自量,四十六人都得埋骨太行山,给我乖乖地转回京师苦修,不然后悔嫌迟.地下三个老道,直挺地躺在那儿,铁冠老道和另四名老道手中只握着没剑身的剑靶。十二个人都成了木鸡,站在那儿发愣。
  火眼狻猊与五名绿林巨魁飞掠出场,向铁冠道人苦笑道:“铁冠道长。可否听在下一言?”
  铁冠道人脸色铁青,道:“二山主,贫道无能。没有可说的了。”
  火眼狻猊没生气,往下道:“四年来,为了贵派这把早年失踪的剑,不知死了多少贪心的人,枉死城凭添无数的冤鬼。而最不想获剑的人,便是这位祝老弟,剑反而到了他手中,他也多次几乎送命了。”
  不惜,贵派祖师爷早年确是使用过这把剑。但贵派祖师爷又从何处来,承影剑为殷地三宝之一,并非今人所打造。在下不必再多惹是非了,希望道长三思。至于天龙子之事,在下敢以头颅担保不是祝老弟所为。”
  “哼!你们是一鼻孔出气的人。”铁冠道人寒着脸说。火眼狻猊冷哼一声道:“家兄也为了夺剑,枉送了许多弟兄的生命,太行山九山十八寨,亦将兵消瓦解。在此之前,这座山头溅满了鲜血,道长竟不通情理,说在下与祝老弟一鼻孔出气,未免太不知好歹。”
  说完,向后叫:“咱们走,不必卷入这一窝子浑水。”人影乱闪,所有绿林群雄纷纷散去。
  铁冠道人愤恨难消,向中原道:“阁下如不将剑交还敝派,日后……”
  中原呸了一声,厉叫道:“牛鼻子你听清了,日后你如若想找麻烦。祝某将拆了你的长春观,剑剑诛绝长春派的人,长春派将永远在江湖上除名,不信咱们走着瞧,祝某虽是巧获神剑,也曾因此九死一生,我不敢讲有德,至少神剑在我手中,谁从贵派将剑夺走的?贵祖师爷又是从谁手中夺得的?你说,说啊!讲得有道理,剑是你的,没有道理,祝某要破你的血气二门,割你一只耳朵,讲出来呢!”
  后面一名老道举剑大吼道:“为维护师门声誉,师兄们,拔剑上!”
  中原咯咯狂笑,举剑道:“如若诸位有一个人离开这座山头。祝中原两手将剑送上长春观。”说完。俊目神光电射,承影剑传出阵阵龙吟,剑尖徐徐下降。
  众老道心中一寒。变色而退。
  中原神色凛然,一字一吐地道:“诸位小心了,祝某手下无三招之敌,我要进招了看谁血溅荒山。”
  铁冠道人向后连退,切齿的道:“青山永在,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中原冷哼一声道:“后会有期,将是长春派除名之时。祝某在江湖等你,趁祝某杀机未起之时候,快滚!越快越好。”
  铁冠道人咬牙切齿恨恨地怨毒地瞪了中原一眼,举手一挥。率人向山下走去。
  云栖逸箫也举手一挥,道:“我们也该走了,先到潞安府。”
  当天,潞安府东门最负盛名的长治老店内,住进了一群老少男女,包了一间独院,除了送酒食的店伙外,一概不许前来打扰,显得极为神秘,这些人里,有几个脸带杀气的美娇娘,自从进店之后,脸上的寒霜始终未解,他们正是王大荣一群人,有一个重伤的男人,便是夜游鹰了,他们也走的是潞安府,同来的江南绿林,全自行赋归了,住在长治老店的人,是他们一家子。
  夜游鹰那一身鹰衣已卸掉了,气息奄奄,左右肩窝两处创伤虽未伤到肺部。但情况相当危险,幸而他们的是灵丹妙药,人暮时分,他便从昏迷中醒过,显得生气勃勃,精神大佳了。
  这是一座有双层内间的华丽客房,房中灯火通明,病榻前,围坐着所有的人,一个个面色阴沉,罩上一层浓霜,气色都不太好。
  夜游鹰靠在垫高了的大枕上,正由王贞玉用银匙喂他一些用药敦好了的鸡汤。
  王贞玉的秀面上,泛山一点神秘莫测的笑容,喂完将匙碗给一旁的吴筱蘅姑娘,用奇怪的声调问:“师兄,你可感到好些么?”
  夜游鹰靠得十分舒服,吁了一口长气道:“谢谢你,贞玉。你着制住胸间经脉,这点伤算得了什么,经脉制住,药力反而受阻滞哩。”
  贞玉在旁边坐下,笑着摇头道:“剑已伤毁了肩井穴如不制住其它经脉,十分可虑,反正你已用不着移动,所以必须制住其它经脉。”
  夜游鹰恨声道:“祝小狗这两剑,刻骨铭心,哼!他不死,我恨难消。我将派人探清他的下落,早晚要碎裂他,方消心头之恨。”
  “师兄,你己没有机会了。”贞玉摇头笑说。
  “哼!最多一个月我便可复元。怎么没有机会?”
  “一个月变化太大,谁知道啊?”
  “太行山主后来如何了?”夜游鹰变换话题问。
  “听说,太行山主受伤很重,九山十八寨即行封山……什么。”
  夜游鹰惊得想蹦,但身躯一动,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呲牙咧嘴。
  贞玉仍是那奇怪的表情,道:“封山的意思,即是着手遣散,不出一个月,九山十八寨将成焦土一般。”
  “我那些江南朋友,为何都不在这儿?”
  “他们听说你已伤重垂危,所以全都走了。哦!是我和大哥拒绝他们看望的。”
  夜游鹰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你们胡闹,为何擅自作主?咦!你们为何用这种奇特的眼光瞧我?我不要紧,用不着耽心。”
  原来室中的人,全都用奇异的眼神盯视着他,他还以为他们为他耽心哪。
  贞玉扫了众人一眼道:“他们都为你耽心。师兄。这是好意啊!”
  “这种好意讨厌。似乎我快要死了似的哼!安天龙的尸首带来了么?”
  “带来了,你的好仆人,我们该为他尽心。”
  “唉!他的确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人,我们得好好将他带回汉阳安葬。”
  “是的,我已经准备好了,大哥也购好了马匹,我们明天启程返回湖广。”
  “购马?为何不购车?我怎能骑马?”夜游鹰怪叫。
  “你能的,车太麻烦了,过不了黄河,而且,安天龙的尸体,我们也安排好了.买了几条汹猛的老狗。”
  “买老狗?你这是什么意思?”夜游鹰讶然向。
  “哦!小意思。你知道,由这儿返回故乡,远着哩,有狗可以帮着守尸,如何守,你将会瞧到的了。哦!师兄,你对祝中原所说有关爹的死因,是真的么?”
  夜游鹰目中汹光暴射,冷笑道:“贱人你为何总怀疑?谁骗你来的?”
  贞玉仍不动声色,笑道:“好师兄,别生气,唉!你的脾气就这样暴燥,何必在这时还向我们发狠?好好保重吧,不管父亲的死是不是你所加害……”
  “呸!住口!”
  “好。不谈父亲的事,反正任何罪名都不用在你头上加了,明天上路……”
  “不!在这儿修养三天。”夜游鹰坚决的叫。
  “那怎么成?多留一天……”
  “闭口!你这个贱人作起主来了。你昏了头?”
  贞玉冷笑一声,粉面一寒,阴森森的道:“我告诉你,你发横也没有用,我眼下就可以作主,我说明天必须启程。”
  “你这臭女人……”夜游鹰想伸手一耳光掴出,他忘了手不能动。痛得“哎”一声尖叫,不住喘气,稍顿,又道:“好,好,你作主吧!我看你怎样作主。”
  “我当然作主。你感到意外么?你徒弟死了,你的好仆人也死了,当然该我作主了。”“臭女人。我还没有死!”
  “你目前当然不会死。你知道,尸体不能久放,放久了不鲜美,那几条狗不吃腐肉的。”尸体,我们也安排好了.买了几条汹猛的老狗。”
  “买老狗?你这是什么意思?”夜游鹰讶然向。
  “哦!小意思。你知道,由这儿返回故乡,远着哩,有狗可以帮着守尸,如何守,你将会瞧到的了。哦!师兄,你对祝中原所说有关爹的死因,是真的么?”
  夜游鹰目中汹光暴射,冷笑道:“贱人你为何总怀疑?谁骗你来的?”
  贞玉仍不动声色,笑道:“好师兄,别生气,唉!你的脾气就这样暴燥,何必在这时还向我们发狠?好好保重吧,不管父亲的死是不是你所加害……”
  “呸!住口!”
  “好。不谈父亲的事,反正任何罪名都不用在你头上加了,明天上路……”
  “不!在这儿修养三天。”夜游鹰坚决的叫。
  “那怎么成?多留一天……”
  “闭口!你这个贱人作起主来了。你昏了头?”
  贞玉冷笑一声,粉面一寒,阴森森的道:“我告诉你,你发横也没有用,我眼下就可以作主,我说明天必须启程。”
  “你这臭女人……”夜游鹰想伸手一耳光掴出,他忘了手不能动。痛得“哎”一声尖叫,不住喘气,稍顿,又道:“好,好,你作主吧!我看你怎样作主。”
  “我当然作主。你感到意外么?你徒弟死了,你的好仆人也死了,当然该我作主了。”“臭女人。我还没有死!”
  “你目前当然不会死。你知道,尸体不能久放,放久了不鲜美,那几条狗不吃腐肉的。”
  夜游鹰吃了一惊,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尸体放久了不新鲜,狗不再吃的。”夜游鹰面色大变,心中发冷道:“你……你……你要这样对付—个忠心耿……”
  “是的,安天龙助纣为虐,他替你所加予我们的损害刻骨铭心,喂狗,是便宜了他。”
  夜游鹰不是傻子,已听出不对,想挣扎着坐起。
  贞玉一手按着他的小腹上,面上泛起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眼中泪珠滚滚,用奇怪地声音说:“明天,我们起程,在路上你便可以看到安天龙的肉,一块块被狗吞入腹中,之后,便轮到你的了。”
  “贞玉……你……你怎能如此对待我,你……”夜游鹰胆破横飞的叫,声音都变了。
  “师兄,你又怎样对待我们呢?想想看,二十年来我们王家以耻辱当饭吃,受凌辱。受摧残心中在滴血,面上仍得装笑容,你知道为什么?就为这一天。”
  “贞玉……你……”
  “我等到今天了,明天你将被马儿倒拖着,直到你断气的,然后取出心肝祭拜父亲,香烛早已准备好了,你的头和心肝,将被盒子盛着带回汉阳。你的肉。喂狗,骨头,每一段都刻上你的名字,沿途丢撤。”
  贞玉抹干泪水,稍时,又道:“之后,大哥带人先走,哦!算算看,你家里还有多少人?儿媳孙女一大堆,总共三十七口,只消一盏茶时光。”
  “三十七人脑袋全会落在草袋内,多谢祝哥儿,他帮我一个大忙,难怪我的宝贝女儿向他下跪叩拜,日后,我还得好好谢谢他,一度我曾希望他做我的女婿,可是,不可能了,这都是你做好的。”吴筱蘅忽然掩面大哭,爬伏在地。
  夜游鹰喘着气,狂叫道:“放过我,不然日后我的朋友定然将你们化骨扬灰。”
  “哈哈,不会的,你的罪行将公诸于下,你想到了么?你那一种不是为天人所共愤的算算吧!好师兄,杀师,奸师妹奸师侄女,甚至女儿筱蘅名义上姓吴,你知道是你的女儿,你敢说不知?我是怀了筱蘅才让我嫁到吴家的,这事你是知道的。你不否认吧?好师兄。”
  夜游鹰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贞玉向大荣和安钧挥手,道:“你们先出去,秀春留在这儿,蘅丫头,取针来,绝下能让他自绝了。”
  男的离开房间,筱蘅拿来了一盒针,递到贞玉手中,贞玉叫:剥开他的衣裤。”
  王秀春这鬼女人,毫无顾忌地将夜游鹰的衣裤剥光,道:“只消扎住牙关穴,不许他嚼舌便成。”
  贞玉一针扎入左牙关穴,道:“不成,这家伙了得,也许会利用石割断下肢血脉,必须将他手脚全行制死,气血两门还得各下两针。”
  夜游鹰激烈的喘息,含糊地说:“贞玉,给我一刀,不要折磨我,子孙无罪,他们是无辜的。”
  “师兄,我已准备妥当,绝不更改,本来我想将你带回汉阳再处治,可是,我等不及了,师兄,今晚要谁陪你?”
  “贞玉……不……不要折磨我,我在泉下不饶你。”
  “呸!”贞玉凶狠地道:“你如果能为厉鬼,阎王也不饶你,早早打发你去投胎换骨去了,天地间如有鬼神,怎会容许你这种畜生横行霸道?”
  秀春突然拿起一根金针,放在灯火上烧道:“哦,好亲亲,我要先让你永远记住今夜,在黄泉下也永铭不忘。”
  针烧红后她面上浮起怨毒的笑容,掀开他的下身,两手齐动。
  “哎……哟……”夜游鹰狂叫,下身一阵痉挛,鹰目向上翻又昏厥了。
  第二天,一行人起程上路,这是一群奇怪的行列,十匹马,一辆货车货车上的搁着棺材,棺材上躺着受伤的人,马上男女都有,全穿的劲装,十条凶猛的老狗,用绳系脖子近头处有一条竹筒不致让猛犬将绳咬断,绳系在车后狗跟着马车汪汪叫,大概是又饿又渴养畜生不喂饲饱些,真不象话。
  这一群奇怪的行列,一大早浩浩荡荡出了潞安府南下,踏着晨露走往泽州府。
  从此,武林中传出飞虹剑客王万年死在雪山的消息,他与寰宇四侣拼命,却死在他的徒弟夜游鹰李咏之手。
  传说,夜游骨头,从山西泽州直撤落至湖广汉阳府,在路上曾被人拾到不少根,每根骨头都刻有他的名号,
  据说,夜游鹰一家三十七口,全在一夜间失踪,可能已经隐居了。
  江湖上流传着夜游鹰的滔天罪行,愈传愈远,几乎无人不知,人心大快。
  飞虹剑客王万年的后人,已不知迁到何处去了。
  五年后,南岳衡山铁佛寺,来了两个中年尼姑,姿容秀丽,参拜铁佛之后,飘然而去,不知所终了,据铁佛寺一个中年和尚说:“有一位女比丘他认得,一口咬定是汉阳府人家缙绅的大小姐,不会错。”
  天下绿林道巨魁,先后失踪不少人,有些正是金盆洗手,不知所终。
  而老一辈的侠义名人,也大多不见了。
  武林中轰传着大闹太行山的湖广祝中原,传诵着许许多多的神话,可是祝中原却不在江湖出现了,没有人见过他,不知所终,最后看到他的人,是半月后在湖广看到的。
  云栖逸箫一行人,次日得到火眼狻猊送来的一封信,说是死刑室的死囚已经全部放出,伤势稍轻的人与后寨囚房的肉票,将于午后派人送到潞安府,打发他们自去,伤重的人须待治疗后再行送出去,请老人到府东路上查看。
  老人家午后走了一躺,心中大慰,在潞安府逗留一天,决定次日上路,由老奶奶携带两个丫头儿。
  先随中原返回湖广老家,先探望未来的亲家,先让两个丫头见见未来的婆母,至于凤珠小姑娘,老人家眼睛雪亮,他专程请秦白衣夫妇迁至龙眠山,免得日后有人找上洞庭湖寻仇,等老奶奶从湖广回来,再替小女儿打算,它们之间,自有一些小商量,在中原和几位姑娘处,透露一些口风,先让他们心中有所准备。
  老人家决定一行人在武昌分手.他自己和一群好友先返回龙眠山云栖谷盘桓,十月中旬末,他们从武昌分手,老奶奶预计在十天中,直迟不超过十一月初,便可达到武罔州,算起来,中原万里迢迢出塞寻父,去时是稚子,归时是青年,此期间出生入死,如愿以赏寻得父亲.足足四年零三个月。
  十月末了,寒风凛冽,天空中云沉风恶,看样子,快下雪啦!在武昌府他们置了寒衣,冒着罡风,买坐骑上路,往南飞赶,有老奶奶在一旁,中原便成老奶奶的活宝,两位姑娘只能光瞪眼,无法和中原亲热。
  且表表惠宁老和尚上官罡,他护送祝永春返回湖广,在路上出了大纰漏,险些掀起无穷风波,几乎闹大了。当他们走到岳州府时,后面便被两批人盯上了。
  这两批人,第一批是从长沙方面赶来的人,发现他俩,便转向盯梢,分派一部分人,飞骑先往武罔州急赶,第二批是个孤身客人,全身裹在黑色的衣服内,头上戴着掩耳风帽,掩耳连口鼻全蒙上了,只露出一双黑多白少,亮晶晶的明亮大眼睛,身上披着斗篷,腰中悬着长剑。骑着一匹马。鞍旁有弓袋箭壶,鞍后有马包,是一匹雄骏无比的黄骠马。这种马在内地确实少见。
  这位黑衣人,是从武昌向下急赶的,有五名青衣大汉在一两里后紧跟,他们迫得太近,全是中年以上的骠悍大汉。
  惠宁老和尚是老江湖,渡过汩罗江,便发现不对劲。心中凛凛,他已身负重责,不由他不小心,万一出了事,他真不敢想,他不能把未曾证实的事对永春说,也不能说,免得乱了心神,反而更糟!
  永春一上路,心情特别开朗,十年远戎,竟能生还故乡,他心中自是快乐。但到了湘潭分路处。转往西南行。他心中开始不平静,十年,不是一段短时间,十年世事沧桑,去时年纪轻轻,归时黑髯飘飘,谁知道这几年的变化呢?近乡情怯,难怪他心中不平静。
  一步步接近故乡,这一条官道不大,在起伏的山区兼赶。他们是步行,背着包囊,每日赶一百四十里左右,过了湘江,已是十月末了。
  由长沙到宝庆府,全程是五百三十里,预定四天抵达,过去湘乡已是第二天午后未牌正。
  官道沿连江右岸上溯,十五里过了石鱼山,不久即岔人丰溪,经过武障市巡检司查验了路引,巡检司的官兵,看了他俩的路引,竟然万分客气,破天荒送他们起程。
  过了武障市巡检司,开始进入山区。这一带,已没有大村镇,是长沙宝庆街州三府的交界处,三不管地带,道路最不靖,相当讨厌。
  惠宁大师心中开始焦急,他想:“这条路不易走,我可得小心了不知后面的青衣大汉,到底是冲谁而来的?唔!我得留意些儿!”
  他开始折一些尺长树枝,塞在腰袋上扛着方便铲,一百和永春聊天,他说:“永春,快到故乡了你有何感觉在心头?”
  永春沉吟半晌,苦笑道:“上官伯伯,永春只有四个字:“近乡情怯。”
  “应该,世事沧桑。如白云苍狗,变幻无常,自有万千感触在心头,二十年前,我说过你最多有十年相聚。却没料到。一别十年后,仍然可以相聚一堂。”
  “伯伯,还是不必回迥古刹清修罢,我可在家建一座佛堂,让你老人家清修,朝夕也可……”
  “呵呵!永春,你着像了,这是不可能的。我又得说了,你我相聚之期不会太久,唉!也许,一别之后,此后相见无期,你说,你对那草原黑龙成天威,真的没有丝毫挂念么?不许骗我。”
  永春暗暗地摇头低声道:“不知怎的,以前我恨她,但在她改邪归正之后,一再舍身维护我,伯伯,我无法再勉强自己恨她。”
  “这也是实情,你必竟是性情中人,男女之间,如果没有恨,便是爱,很难在心中抹掉,对那畜生宋五湖,你作何打算?”
  “只要他不找我,何必再和他计较?”
  老和尚呵呵一笑道:“永春,你不计较,但中原回来之后,风波绝难避免,唔!小心了,后面有人,你先走一步,注意,别回头。”
  后面,衣袂飘风之声大起,老和尚回身一看,怔住了。
  那是两个身材雄伟的古稀老人,一袭灰袍飘飘,正用轻灵的步履赶路,看去如流水行云,十分飘逸和迅捷。
  左面那人方面大耳,留着五绺长须,红光满面背着包囊,腰间围着一根练子枪,右首那人脸如清风古月,也背着包囊,腰中悬着长剑,两人飘然而来。
  惠宁大师心中一动,赶忙转身低头而行。
  两个灰袍人一掠而过,渐渐去远。
  “伯伯,他们是何来路?”永春问。
  “宋五湖有麻烦了,可能家破人亡。”老和尚答.
  “为什么?伯伯。”
  “带剑那人,是二邪之首的江湖客尤世贤,早年宋五湖名叫采花虎胡琛,在山东莱州府采花作案,被山东道的侠义门人追及,他曾假充江湖客的名头,吓走追他的侠义门人,这事后来揭穿了,江湖客乃是邪道魔君,事实却正好相反,只是杀人太多而已,他知道这消息后,要找胡琛剥皮抽筋,胡琛为了他,避入王府隐姓埋名三十年。那带练子枪的人,是二位正是第一位,叫闪电手许柄乃是胡琛的师兄,要找胡琛清理门户。看来,他们定然得到消息赶来的,不然为何不到太行山看热闹?我敢说他们定然是到武罔州找胡琛的。”
  “这恶贼确是该死,也许还得赶上看到受报。”
  惠宁大师摇头笑道:“赶不上了。他们轻功太过高明,即按目下他们的脚程来说,一天走三百里并非奇事,而且江湖人极为怪僻。也许高兴时便日夜兼程。赶四五百里也不一定,看清形他们定然到宝庆府打尖。你赶得上?”
  红日渐下西山,申牌正,该找地方落店了。这条路两人都不陌生,前面七八里有一座小村落名叫新坪铺,设有小客栈招待来往客官。按行程,申牌正定然可以赶到。一两人迈开大步,踏住夕阳的余辉向新坪铺赶去。
  这一带全是起伏绵延的山区。山都不高,人烟稀少,来往客人更少。新坪铺北面四里地有一处谷地,官道穿谷而过。两面全是刚冬耕不久的水田,田中无水,田梗上枯草摇曳,在寒风中颤抖。呼呼厉啸。
  官道两旁一丛丛树林光秃秃地,叶子全落光了。初冬的凄凉景象在眼前展开,两旁沟渠中的茅草小树被寒风吹得沙沙地响。
  远在祝永春到达湘江之前,谷北面山区中出现了一批人影。在看得见官道之处一座桔林中,坐地商量大事。这些事与祝永春有关。
  那是八个青衣人,身材雄伟背上击着长剑。青布包头,一块青布掩住了鼻口,只露出一双凶光暴射的眼睛。由眼角的皱纹和眼球的红丝中可看出他们的年龄不会少于四十岁。
  正北坐的轻咳一声,用的沙嗓哑子道:“怪!宋兄说老和尚没有什么了不得,祝永春更是不堪一击。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安排么?依我。干脆迎上挡住。手到擒来何必暗算?未免弱了咱们的名头,湘南八豪变成了下三滥地小混混,真丢人!宋兄在折咱们的台么?真的。”
  左面一个青衣人眨着大环眼道:“大哥,别抱怨了,宋兄也是一心好意。”
  “好意?哼!分明是小看了咱们。”大哥狠狠地说。
  “我相信宋兄绝无此意。”
  “算啦!二弟。咱们是应召往太行山赴会的,他却在岳阳要往回赶,说云栖逸箫可怕,不去为妙地好,却叫咱们用下三流手法计算人,岂有此理。”
  右首坐地人阴阴一笑,接口道:“而且要咱们把人擒之苦竹山,等他前来有事盘问。哼!”
  “咱们成了他的鹰爪了。”
  二哥摇头淡淡一笑道:“三弟,他大权在手,而且咱们也得了他不少好处。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嘛,论道义,应该的。咱们湖广以南绿林道与他都有交情,咱们替他办些小事用不着抱怨。”
  大哥接口道:“办事自不在话下,只是要咱们藏头露尾委实令人心中不舒服,他小看了咱们湖广八豪。”
  二哥仍为姓宋地分辨道:“所以小弟说这是宋兄的好意,要咱们不必露面。”
  “为什么?咱们怕扬名立万亮名号不成?”
  “哈哈!主要原因在此。如果万一有了差池,祝永春是三边总督军务王越赏识的人。行文到府的话,要知府大人接到人之后立即安顿情形申覆,人如果在这儿发生差池,知府大人自然吃不消。呈文申报,必把大军云集,扫荡咱们湖南八豪。咱们也吃不消。所以必须保持极端秘密,确是宋兄想的周到。不是好意是什么?千万不可误解了宋兄。他对咱们确是情之义尽哩。”
  “愚兄认为,他仍是小题大作。”
  正说当,远处山头光芒一闪,有人向这儿幌动,把红日地光芒向这儿折射过来。
  “快到了!下去吧!忍住点儿,只要有人给咱们好处,我们就得卖命。”
  大哥说,一面站起挥起手来。
  八个人掠下官道,在官道两旁边沟渠中伏了,把枯草掩住身形。如此一来即使走至眼前也无法看出沟渠中伏着人.除非把草拔开寻找。
  祝永春和惠宁大师并肩而行,警觉心大懈。因为后面两里地已看不到跟踪的人影官道两旁全是已翻起稻根的田亩,左右半里地鬼影俱然要越过山谷到接近新坪铺,方有伸至官道旁地山脚和密林。
  由于警觉心松懈,差点闹出无穷风波。假使祝永春在官道上横尸,中原怎肯罢休?武障市巡检司官兵,曾亲送祝永春起程,人没有到宝庆府自然是在这一带出事,岂不要把这一带居民闹地乌烟障气?
  近了,接近湘南八豪埋伏之处了。
  两人正一步步走向死亡,向死亡之神接近。
  两人的脚步声告诉埋伏之人他们已到了何处。寒风呼啸草木厉呜。他们无法发现身后的轻微拔草声。
  他们身后沟渠中伸出了四只右手,每一只手中,扔出了一把其薄如纸的柳叶刀.全向惠宁大师背上射去。如电芒一般,快极!
  一般说来,人用内力发射暗器,如果功力不够,对方可用听辨器术闪让或者接住。但发射的人如果功力深厚,暗器飞在声之前,听风辨器术便派不上用场,难以幸免。
  惠宁大师早是名列中原双侠,一度曾与寰宇四侣同名,功力自然不等闲,在暗中从后面下手,不用猜想也知道够歹毒的,疾风呼啸,掩住了他们现身的声响。
  可是湖南八豪急功心切,后面的人刚将柳叶刀出手,前面埋伏的四个人已经纵上来。
  惠宁大师不愧是双侠之一,前面的人影乍现便已警觉,猛地向前急掠。一撤方窜到祝永春之前。
  他突然斜切掠出,救了他一命,四把飞刀有三把落空。真是鬼使神差,命不该绝。
  “哎呀!他惊叫!柳叶刀一闪突地从左侧股射入,没入骨盆侧方二寸。
  后面四人已纵出沟渠展本想再发飞刀。可是老和尚已挡在永春身前。机会已逝,他们受命活擒永春,投鼠忌器,如果伤了永春,他们如果交待?
  惠宁大师不敢拔出飞刀,刀薄,不拔倒不打紧,拨出之后血胝必将从伤口外射,拔不得,他大吼:“永春!伏倒”
  永春不在乎,拔出单刀叫:“什么人?我们无冤无仇,为何……”
  “不问冤仇!反正你得死。”八豪地老大叫,挺剑扑上。
  惠宁大吼一声,方便铲风雷俱发,他左股不便,但仍然凶猛如神,方便铲“泰山压顶”兜头便砸去。
  老大不敢接沉重的方便铲,一声狂笑向左疾闪,老二即从右攻近,“寒梅吐蕊”。吐出五道剑影来。剑气丝丝锐啸中,一闪便至。
  老和尚一看对方剑势,便知道要糟,左股受伤,支持不会太久,刀锋移动时,自然会自行割开肌肉松脱,一切都完了。
  不由他不接招,不退反进斜迫二步,反手一铲挥出,急如狂风暴雨。
  “当”一声清鸣,长剑被震得向右激荡,火花四溅,双方都快,兵刃相接。
  老和尚的兵刃重,占了便宜。但股间一阵剧痛,他只觉气血浮动,蓦地一声长啸,一手挽住永春叫:“走!”
  湖南八豪已看到老和尚举动不灵,柳叶刀也似乎松动了,心中大喜,四面围住了。老大狂笑道:“哈哈哈!要让你们走掉岂不笑话?扔兵刃!投降。”
  老和尚手心冒汗,脸色渐变,沉喝道“诸位请通名号!藏头露尾有何所图?请说明来意。”
  “用不到盘道,秃驴。”
  “诸位施主是否找错了人?”
  “笑话!找错人还会先给你一刀?”
  “施主知道贫僧是谁?”
  “你是迥龙……哈哈!不用说,放下方便铲。”
  老和尚心中大惊,暗暗叫苦,能知道他是迥龙古刹和尚的人不会太多,以他的经验判断,定然是宋五湖这******捣鬼,目标是为了祝永春。而不是为了他惠宁老和尚。他知道走不了,有永春在,他无法舍之独自突围。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便道:“要找贫憎算帐,请让这位祝施主先走一步吧!贫僧奉陪诸位施主……”
  老大用一声长笑截断了他的话:“秃驴!你的梦该醒了。正点子不是你,你不过是附带的该死冤魂而己。你站出来,太爷代替佛祖超度你,哈哈哈……”狂笑声中他又飞扑而上。
  其他七个人也同声大笑,上前扑去。
  他们狂笑声中,引来后面二里地的黑衣人。黑衣人单人独马盯梢,不想盯得太紧。不久之前他发现前面有一批形迹可疑的青衣人,行动鬼祟。怎么?这时都不见了?而前面狂笑之声隐隐传来,定然前面发生了事故。
  他双目泛起了困惑的神色,突然轻声道:“不好!”叫声中马鞭叭叭,双腿一挟马腹,马儿一声长嘶,狂风似地向前奔去。马尾后面瓢成一字,四蹄不易辨清。他安坐雕鞍竟然丝文不动,也没向前俯伏。骑术之精令人望之讶然难信。
  惠宁大师心中叫苦,八人同上他怎吃得消?不仅股上受伤,而且又须翼护永春。大势去矣!他大叫:“永春!跟我走!”
  喝声中,方便铲左荡右闪,向前突围。
  “哈哈!你少作白日梦。”老太太笑,挫身从铲下攻出一招“贴地盘龙。”
  “当”一声,方便铲突然平拍而下,击中剑身再向前一推“嗤”一声铲刃从老人顶门擦过去,将他的头巾铲掉了。同一瞬间,老三的剑掠过老和尚的胁旁,划开一道血槽,好险!
  惠宁已冲出,发觉身后永春并未跟来,扭头旋身,只觉心往下沉,狂吼一声奋身扑上。
  银虹一闪两把柳叶刃射到,他本想闪避,岂知左股一阵剧痛,站不牢向左一栽。
  “哎……”他厉叫,一把柳叶刀再次击中他的右肩外侧,鲜血激射,现出了一道五分深的裂口。
  永春本是紧跟住老和尚突围的。可是对付鬼精灵的江湖恶贼,他未免相差太远了。在大漠冲锋陷阵。一冲之下胜负立见,谁力大谁占先,谁灵活谁便可保全性命。生死取决于开始进攻的刹那间,但这时却不行,刚要格开来的剑,剑已不见,却突由刀背透入,“噗”一声闷响,剑铁已拍中他的右膀,手臂如中巨石撞击,眼前金星直冒,巨大的劲道,将他向左推倒,单刃落地。
  恍惚中,他跌入一个人的怀中,本能的一拳掏出,“噗”一声闷响,捣中了,但不是捣中人,而象是捣中了一面崩紧了地皮鼓上,接着胁下一麻,昏沉沉地,被人扔上了肩头,耳中听到惠宁大师的历吼叫:“放下人!”“哈哈!走!比抓小鸡难不了多少。”
  另一个人接着大叫道:“点子到了,扯活。”
  惠宁右肩中刀,一声狂吼,方便铲向侧急荡,真巧,“当”一声击中袭来的一把剑,剑向侧急闪过去.击中另一人左胁,剑尖过处,鲜血激射。
  那是老六,他被同伴的剑尖拂过胸右,右乳裂了一条大缝,深可及骨,几乎裂开了缝,他狂叫一大声,踉跄退出丈外。以手掩胸道:“大哥先走,我将这秃驴乱剑分尸。”
  “老七留下收拾他。我们走!”有人叫。
  “我也留下,八弟扶六弟走。”老五在叫。
  叫声中,六个人全走了,只留下老五和老七,二人伸剑迫近,老五狂笑道:“老秃驴,你很了不起,未出家时定然大有名头,通名受死,五爷替你分尸之后立碑。”
  老和尚还能支持,他一声长啸,向北面众贼退入山里地田埂上狂追。
  可是晚了,老七一声狂笑,迎面截住连攻五封,叫:“留下,分你八块就成。”
  老和尚急怒攻心,流血太多,已有点眩晕,方便铲已有点不太灵了,挡得了前面五剑却无法招架身后扑上的老五,银芒疾闪,鲜血再溅。
  老五乘势急进,鬼魅似地掩近,连吐二剑,最后一剑贯入老和尚的左后肩,一声狂笑,铲柄后吐而出,“当”一声击中长剑,人也伏地难起,老五狂笑一声奔到,剑向下挥,叫:“先卸掉他的手。”
  叫声中,剑芒一闪,向老和尚右膀挥去。
  一颗淡淡银星,也在这刹时射到。
  “哎……哟……”老五竭狂叫。“叮当”两声,剑掠过老和尚的臂外侧,削掉了一层皮肉。
  老和尚向侧急滚,方便铲贴身格刃,“当”一声格开了老七挥向腿部的长剑,危极险极,慢半分脚便完蛋大吉。
  老七失惊之下,火速向后暴退。
  老和尚也踉跄站起,脸色铁青。
  二步之外,一匹健马蹄声如雷,狂风般地卷到,马上时黑衣人正射出第二颗银星。
  “嗤”一声厉啸,流矢划空的啸声传到,震人心弦地,弦鸣如同殷雷,这是第一颗银星所发出的声音比箭的声音跑更快,再弦声震耳中,第二颗淡淡银星亦再第一次弦响声之后一闪即至,射向老七而去。
  老七突然向后仰身便倒,向侧一滚,银星一发之差,从他顶门飞过,厉啸之声令他血往下流,惊出一身冷汗。
  老五抬头向天,手掩在左胁下,那儿出现一段箭杆,杆竟然是铁制的,一尺矢尖已没入胁下几乎透右胁而出。他大目象要凸出眶外,拼命咬牙措齿,勉勉站稳,颤抖着的手眼在箭杆上紧摸索。
  “谁……谁暗……算……我?”他含糊地叫,摇晃着扭头向官道望去。
  健马冲到,地面震动,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一头黑色大乌,突在马上腾空而起,半空中向这儿掠来,一声龙吟,银芒乍现,已撇下了长剑,凌空射到。
  这是一个浑身黑衣的人,被风猎猎有声,只看到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好俊的轻功。
  老五不该说话,泻了气,其实不泻气,他也活不成了.等黑衣人扑到,他眼珠向上一翻,“篷”一声扑倒在地,还拼命蹬蹬腿,脸上肌肉一阵扭曲跳动,终于浑身一震,寂然不动。
  黑衣人凌空扑下,脚一点地,便向老七递剑,叱道:“纳命!”老七一听叱声清脆,便知是个女人,惊魂初定不再站起,滚入沟中。
  可是晚了,白虹一闪,黑衣女人的长剑破空掷出把他的右大腿钉在沟边,上身向下急坠,重力一带,腿脱出了剑锋肉却被切开了。
  “哎…”他狂叫,猛地翻起,全力将剑挥去,“噗”一声砍入泥中,他自己也站不起,身向沟底一躺。
  黑衣人也向下疾落,一脚踢中老七的右肩,伸手抓小鸡似的将人提起,飞纵而上,将人往路上一丢,冲向惠宁大师尖叫道:“大师,永春?他……他……”
  惠宁大师脸色泛灰,站在那儿摇摇晃晃,他以铲支地,向黑衣人打量,他知道对方是女,但不认识,但听她称呼怪亲热的,而且下手即杀贼,定然是友非敌,大师问:“姑娘你……你是谁?妾成天威……”
  “天!你……你是草……原黑龙?”
  草原黑龙拉掉掩耳,粉脸铁青惶然地问:“大师,永春呢?他……”
  惠宁大师心中狂喜,向北面山区内一指,道:“他已被人劫走,贼人有六名之多,刚由那儿进山,成姑娘快追!”
  草原黑龙方要纵出,突又停下,去百宝囊掏药,道:“大师受伤甚重……”
  “不必管我,快!”惠宁大师大叫。“大师可骑马在附近安顿,妾身即前往追赶。”
  “救人如救火,快!”
  草原黑龙突然纵出,黑影去势如电,渐渐远去。
  惠宁大师自己撕衣换包囊,敷上金创药,倒拖着方便铲一步步向老七走去,伸手揭掉贼人面上青巾,现出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面孔右颊上有五颗指头大的黑肉痣。
  “唔!你是湘南八豪的痣脸老七聂钦,说:“为何要掳劫祝永春?”老和尚大吼。
  老痣脸七脸色青灰,他右肩骨碎裂,右大腿鲜血激流不止,已陷入昏迷境地,瞪大了死眼,咬牙强忍澈骨奇痛,不屑理睬回答。
  老和尚也急疯了,铁青住脸举起方便铲,大叫道:“你不说,贫僧要将你卸成八块,你说是不说?”
  痣脸老七心中发毛,但也知活不成了,竭力叫:“太爷不说,怎能出卖朋友?你下手。”
  方便铲一落,痣脸老七的大腿分了家,老和尚又叫道:“你不说,我叫你慢慢死。”“太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唉……你……下手。”
  噗一声,他的左脚又分了家,老和尚厉叫道:“你死不打紧,骑田岭,舜峰山,将成为瓦砾场,湘南八豪的家小,将人人横尸,你们杀人之父,必将累及子孙受报。”
  痣脸老七大叫一声,似要昏厥,闻言心中一震,强提一口气,咬牙止住疼道:“好汉做事好汉当,为何找爷们的家小?你……你……”
  老和尚铲刃压在他的左肘上,作势下按,道:“不是贫僧要找你家小,而是祝永春的儿子祝中原,要找你们,你知道祝中原么?他涉历千山万水,出生入死进入大漠,花去四年余漫长的岁月,方将他父亲祝永春从大漠中找回,孝心上感苍天你们竟然将祝永春劫走,他怎能不将你们斩尽杀绝?”
  痣脸老七已进人虚脱状态。仍喘息着道:“我们不……不明内情,是……是宋五湖所……所请,不……不要杀我们的家……家小。”
  话未完,狂叫一声,嚼舌而亡。
  老和尚精神一懈,坐倒在地,喃喃地叫:“我该死,该死,早该先宰掉宋五湖,然后北上,怎会贻害无穷?天啊”
  他坐在尸旁调息,成了一个血人,天黑了,草原黑龙没回来,马儿在寒风中长嘶,四周枭啼刺耳的叫着。
  他直到了午夜,方恢复了精神,重新换过药,仍在路边等待,空云层密布,寒风刺骨,但他不能离开,他要等待草原黑龙的消息。
  天亮了,今天没有太阳,卯牌初,仍是黑沉沉的。
  五匹马凌晨到了武障市巡检司,马上一男二女飞跃下马,向把守关卡的官兵走去,那是老奶奶,秋菡二女与中原,中原掏出路引,向一名巡检爷走去,含笑呈上道:“小可祝中原,返回武罔州的故乡,请查看路引……”
  五名巡检司的官兵全讶然向他注视,巡检爷不接路引,伸手猛拍他的肩膀,大笑道:“老弟,请便,你是咱们湖广人的光荣,恭喜你,那三位老太太和姑娘……”
  “小可的奶奶和姐姐,咦!将爷怎知小可……”
  “呵呵!老弟,贤父子的事迹,十天前已由边关王大人用公文传至布政司衙门,布政史大人已有手谕至湖广各府,尽人皆知了,还有,令尊昨日午后才过去,老弟有马,还可赶上。”
  “什么?家父昨日方过去?”
  “是的,同行的还有一个惠宁老和尚。”
  “谢谢你,将爷。”中原行礼告退,四人飞身上马。声宝庆府狂奔。
  辰牌正,四匹马狂奔进入山区,远远地,中原已看到浑身是血的惠宁,正在路上,焦急乱转,他目力超人,相距重外,便已看清人影,心向下沉,大叫道:“是原儿么?快来,大事不好!”
  中原心胆俱裂,失声狂叫,老奶奶并骑急驰,大声叫道:“孩子,镇静些,定下心神……”
  四匹马冲到,看到路中已结成紫色大片血迹,只觉头脑晕眩,只叫了一声“爹”!便往下急坠了去。
  老奶奶眼急手快,离鞍飞掠,一把将人挟住,马儿刹住四蹄,她已掠到老和尚面前,骇然问;“大师,永春怎么了……”
  惠宁老泪纵横,道:“昨日傍晚我们到了这儿遇伏……”
  “永春怎么样了?大师,挑重要的说。”
  “采花虎胡琛,就是陷害祝永春的宋五湖,派湘南八豪在这儿埋伏,贫僧无能,永春已被人掳走去了。”
  “人没死?”
  “一打面他们便从侧发难,贫僧身受重伤,永春被掳,并未被杀。”
  这时中原已神魂入窍,他站稳叫:“罡公公,他们往那儿去了?”
  惠宁往北边丛山一指:“已由那儿入山,草原黑龙成姑娘已在贼人入山时追去,至今亦无消无息。”
  “草原黑龙来了?”海蕙讶叫。
  “是的,她来晚了一步,救了贫僧一命,马匹就是她的。”
  老奶奶断然地下令,说:“菡丫头带马匹与大师在前边等候,蕙儿与我伴原儿人山,走!”
  说走就走,带上兵刃一丈五跃,三人像一阵狂风,往北边山区飞掠而去。
  且说湘南八豪兄弟六人,他们得手之后,各地潜伏的贼人纷纷散去,往山区隐去。
  六个人带住俘掳,连越三个峰头,沿小径到了一处山谷,往一座孤孤零的小屋掠去。
  山谷的出口在西面,有一条稍宽的泥路,通往谷底一座小村落,谷中有不少良田,十匹健马由两人带领,正往小屋奔去。
  双方在小屋前会合,领马的人有一个高叫道:“是刘大哥么?小弟周光斗。”
  八豪的老大叫赤练蛇刘琮,他也高声答:“周兄有何见教?”“人到手了么?”
  “到了。”“请诸位上马。”
  “怎么了?像是十万火急哩!”“是的,风紧,闪电手与江湖客两个老匹夫前来讨野火找霉气,快走!”
  “他们找谁的岔来了?”“找宋大哥,所以不敢前来迎接诸位。”“呸!又不是找咱们,用得着咱们着急?”
  “话不是这般说。刘声哥,谁不知江湖客那魔鬼专找绿林好汉的麻烦?宋大哥专程访各位前辈前往紫阳村会合。联手对付……”
  老三突然将祝永春扔下,呸了一声,道:“见你的鬼,咱们湘南八豪会替你们挡灾?交给你,咱们要回湖南快活,大哥,走!”
  老大向周光斗招招手道。“请周见回覆老宋,就说咱们已经尽力而为,人已擒来,请收下,后会有期。”
  六人扭头便走,往来路急掠,要会合五七两人转回湘南,往鬼门关里闯。
  草原黑龙正隔着一座山,正往这儿沿山径急射,两下里行将碰头。
  周光斗将人搁上马鞍,十匹马像阵狂风,回头奔出山谷,绝尘而去。
  草原黑龙心急如焚,依惠宁大师所指的方向往里追,到了山边便发现了山径.她不顾一切往里闯,她来得太晚,空山寂寂。枯林荒草凄凄,鬼影俱无,到何处找人?湘南八豪早已超出了两个山之外,当然无看到。
  她略一思索,便顺小径急迫。且先在小径二十里内搜索追不上再想别法查探。”
  到了第三座腰峰,山背出现了人影。她想:“有人就好办,且先问问再说。”
  小径,从山脊下降,树林凋令,视野不受太大的阻碍,一上一下双方都发现的人。
  赤练蛇看到上面的黑衣人往上急射,起落间竟有三丈余轻功之佳,骇人听闻,伸手将同伴拦住,神色凛然道:“且慢!这黑衣人轻功了得,不知是敌是友,小心戒备。
  草原黑龙已看清这六个青衣人,都是以青巾蒙面,与官道上的两贼人同样的打扮,已猜出他们定然是一伙,怒火急升。但稍一转念,面上神情一松,换上了烁然的甜笑,向上急掠,在六人身前站住了。
  “咦!是女人?”赤练蛇老大叫。
  草原黑龙将风帽往上掀了掀,笑道:“咦!你们怎么全将脸蒙住了?”
  “姑娘,你害怕么?”
  “不!姑娘有剑防身,唔!官道上有两个人,与你们一样的打扮,是不是各位的同伴?”
  赤练蛇呵呵一笑道:“你说对了,唔!请问姑娘贵姓芳名?在下姓刘名琮,家住在湘南桂阳州临武县舜峰山下。”
  那时,有两个桂阳在附近,一是州,一是县,桂阳州属衡州府,下辖三个县,临武,蓝山,嘉和三县,另一个桂阳县在东面,那儿有一座耒山,耒水的源头在此,在这一带问路,如不将州县说出,准会张冠李戴,来回多走几百里冤枉路,误了大事。
  草原黑龙眼中泛出重重杀机,但面上仍笑意烁然,若无其事地道:“本姑娘姓成,名天威,家远着哩,你听不出本姑娘满口北方官话么?”
  湘南八豪一辈子没离开过湖广,昨知沙漠十猛兽的姓名和名号?赤练蛇一怔道:“成天威?怪姓,名也怪,不像女人哩。”
  “并不可怪,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哦!刘爷,方才山下官道上,贵同伴有话请本姑娘转告你们六人。”
  “他两人往何处去了,目下何在?”
  “贵同伴说:“你们将一个什么姓祝的带往何处去了?他两人要本姑娘来问问,以便赶往那儿会合。”
  “见鬼!宋五湖派人接走了,可能要带往……往……谁知要带到何处去了?我那两位兄弟还在官道上么?”
  “在,他们在等你们,姓祝的被谁接走了?”
  “呸告诉你不知道,接的人姓周名光斗,我们不过问人被带往何处。”“向那条路走的?”
  赤练蛇突然发现姑娘的眼神不对,心中一跳,哼了一声说:“哼!你像是很关心哩?”
  “是的,十分关心,往那条路上走的?”
  “用不着你关心……”
  “你说不说?”姑娘面上一冷,声色俱历。
  赤练蛇心生警兆,急退两步拔剑,厉声问:“你是祝永春的同伴?”
  “是的,你说不说?”
  “太爷的两兄弟何在?”赤练蛇已感大事不妙了。
  “在枉死城,正在等候你们,杀!”
  “并肩子上!”赤练蛇大吼,挺剑向右一闪,避过一剑,挫腰从侧一攻,攻出一招“银龙舞爪”来。
  草原黑龙杀声一出,银芒倏现,嗤一声剑啸电芒四面飞射向六人抢攻。
  草原黑龙心中焦急,怎能拖?一声娇叱,功行剑尖,“当当”两声错开长剑,不顾危险切人,顺势反削。
  “哎……”狂叫倏扬,赤练蛇胸腔被剑开了一条裂缝仰面便倒,人方倒下,草原黑龙已攻向老六,惨叫又起。
  草原黑龙的功力,比惠宁大师要高明得多,不然在草原大漠许多年,惠宁大师怎不擒她迫问永春的消息?湘南八豪如果不先用柳叶刃暗算。一举击中老和尚的右股骨,也不可能将人掳走,遇上了草原黑龙这条凶猛的母龙,算他们走了八辈子的霉运。
  只片刻间,如同风卷残云,传出一阵阵刀剑交鸣之声,和惊心动魄的惨叫,六个人只剩下两个人了。
  活着的是老二和老八,老二心知完了,大局无可挽救,再不逃就得全葬送在这儿,便往后飘退,再往左逃人林中.
  草原黑龙硬攻硬架,奋不顾身,力劈四人,怎肯让他们逃命报信呢?一声怒叱,将老八的剑震成三段,兜心一剑刺穿老人的心窝,向老二猛追。
  林中枝叶凋冷,野草尽枯,没有藏生之处,逃不到二三十丈,草原黑龙便追到了,长剑脱手飞出。
  老二得惊胆落逃命,突觉右大腿一阵剧痛,站不牢朝前一扑倒,手一抓身旁的树干,人在急地从另一面旋回,丢下穿过大腿的长剑,朝刚要近身伸手的黑影拼全力一剑点出,双方都快,剑穿过了黑影,中了,有裂帛之声发出。
  湘南八豪的老二,果然凶悍过人,草原黑龙的飞剑刺穿了他的右大腿,贴骨而过,仍未能将他击倒,他心知已到了生死关头,该拼了!一手勾住树干,人绕树转了一圈,拼最后余力一剑扎出,点向猛扑而来的草原黑龙,剑出如雷,像是刺中了。
  草原黑龙将剑掷出,人仍捷进,准备擒人,来势奇急,没想到老二忽然借勾树之力转体绕回,不仅将剑丢去,更能拼全力一剑反击。
  她必竟了得,百忙中小腰一扔,“嗤”一声裂帛响,剑从左胁下贴肉而过,刺破了披风和内外衣衫,如果真刺中,是不会有裂帛之声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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