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古洞一日


  大煞刑坚重提金剑,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这时沉声一哼,兄弟二人齐齐举步,缓缓朝周一狂逼近。
  “太阴神爪”是龙门双煞赖以成名的绝艺,二人提功聚力,才只踏出两步,兄弟二人的手指都长了寸许,粗了一倍,其色灰白,不见丝毫血色。
  周一狂久知敌人厉害,性命关头,浑身功力全都贯注在独掌之上,两只蓝烘闪闪的眼睛棱芒暴射,罩定双煞一瞬不瞬。
  华天虹隐身在内洞,虽是一无所见,但凭臆测,想像他三人蓄势待发的情况,他为人念旧,想到与周一狂的一段交情,不禁“噗噗”心跳,为他耽起忧来。
  只听周一狂震天一声厉啸,未待龙门双煞逼近,已自先发制人,猛向二煞刑纣扑去!
  二煞刑纣心神一震,“太阴神爪”犹未攻出,一阵排山倒海的潜力暗劲已猛然涌到,似乎要将自己淹没下去。
  但听大煞刑坚厉声喝道:“老二闪开!”双手一扬,以十二成功力,疾向周一狂背上抓去!
  二煞刑纣一看敌人猛锐难当,只好身形一侧,闪开正面,十指箕张,朝向周一狂胁下袭去!
  一阵尖锐刺耳的破空锐啸,起自龙门双煞的指端,华天虹隐身在内洞,闻到这阵声响,立即感到心惊肉跳,激动不已!
  但听周一狂嘶声吼道:“刑老二!”身形凌空一旋,以雷零万钩之力,一掌击了过去!
  霎时,周一狂的闷哼声,二煞刑纣的怒叱声,合著一片内家劲力的撞激之声,震撼着这黑暗无比的古洞。
  过了片刻,洞中情势一清,周一狂不知去向,二煞刑纣盘坐地上,双目紧闭,胸头起伏如浪,大煞刑坚则冷冷地立在洞口,凝目朝远处眺望。
  良久之后,二煞刑纣才张开眼来,吐出一口浊气,恨声道:“便宜了老残废,下次相逢,非取老儿的性命不可。”
  大煞刑坚冷冷说道:“哼!你也小觑了周老儿,仅靠二条手臂,能够活到今天,也就不简单了。”
  二煞刑纣冷然一晒,走到白素仪身前,一掌拍下,欲解她的穴道。
  忽听大煞刑坚道:“等一等。”
  二煞刑纣道:“夜长梦多,等什么?”
  大煞刑坚冷笑道:“任玄讲什么了?”
  二煞刑纣先是一怔,随即转面,朝内洞厉声叫道:“赵三姑出来答话!”
  华天虹隐身在那股黑气之后,闻得二煞刑纣喝叫,心头不由一愣,想那一股黑气方圆丈许,人在两边,耳力再好,也无法听出对方的呼吸,何况那黑气罩浊异常,吸人体内,使人窒息欲死,华天虹等早已将呼吸闭住,二煞刑纣这一叫唤,倒是大出众人意料。
  赵三姑怔了一怔,随即一拉华天虹的膀臂,示意他不要答理。
  忽听大煞刑坚冷冷说道:“赵三姑,你再不出面答话,刑坚可要点火了。”
  华天虹霍然一惊,暗忖;“双煞也知洞中见不得火,这却如何是好?”
  只听二煞刑纣说道:“老大,管他是人是鬼,放一把火,烧一烧便知分晓。”
  赵三姑闻言,双手扯住华天虹与华云,飘身向后掠退;华天虹惊疑不定,匆匆向母亲身旁闪去。
  华夫人双掌拄地,端坐原地纹风未动,这时突然双目一张,悄声说道:“统统退到我的背后,一见火光,立即朝外发掌。”
  这洞底伸手不见五指,华夫人双目一张,神光倏射,仿佛漆黑的天空突然闪过两道电光。
  华天虹大吃一惊,想不到母亲的内功已到这种惊世骇俗的境界!一时间,心中激动不已;华云也是暗暗吃惊,三人立在华夫人背后,掌上蓄足功力,静以待变。
  这古洞内外相隔几达十丈,自洞底发掌,力道再猛,亦难抵达洞口,此中的玄妙,华天虹与华云皆不明白,强敌在前,亦不敢探问,两人只是屏息静气,等待火光出现。
  原来任玄已经猜到是华夫人隐身在洞内,只是慑于华夫人昔日的威名,加以替目仙婆已遭锑羽,因而力主慎重,欲将一切纠葛统统放在建酸大会上解决。龙门双煞刚刚赶到,闻言之下俱皆不服,偏要前来探明真相,不过,两入也知道华夫人的厉害,戒心之重,为生平仅见。
  这古洞内满布煤气,无法存身,武林中人大多知晓,如今被华夫人以巧夺天工的手法与超凡入圣的功力,将那重浊的毒气迫得直冲山顶,使古洞变成内外两截,这是旁人梦想不到的事,龙门双煞虽料华夫人隐身在洞内,却不知洞中的真相如何,不敢轻举妄动。
  兄弟二人等了片刻,见洞后仍无动静,不禁戒心渐减。二煞刑纣纵声喝道:“赵婆子,你再做缩头乌龟,刑纣要咒你的祖宗八代了!”
  华夫人在武林中的威望,使他不愿直接寻衅,只是找赵三姑出气。
  赵三姑闻言大怒,身形一晃,即待扑向外洞。忽然想到华夫人练功正当紧要关头,如果闹得不可收拾,势必离地而起,真气一散,非但前功尽弃,且有走火入魔之虞,只得强忍一口恶气,硬将前冲之势煞住。
  她心头狂怒,气息顿转粗重,鼻息肺淋,声声可闻。
  华天虹知道她性如烈火,见她隐忍不发,心头好生感激,当下在她耳畔悄声道:“三婆忍耐一点,星儿迟早收拾这厮,替三婆出气。”
  忽听蓬然一响,那股重浊的黑气显是受到掌力冲击,转向洞底涌来,不过相隔甚远,待到洞底,力道已消散无遗。
  华云双掌略略一推,发出一股“少阳罡气”,已将那涌到近处的重浊之气反迫回去。
  二煞刑纣发了一掌,未曾觉出异状,不禁胆气一壮,道“看来点子已经走了。”大步上前,一直走到那股重浊的黑气前面,单掌一竖,猛地朝前推击。
  但听“蓬”的一声,一阵波翻浪滚的劲风,挟着那黑沉沉的浊气,再度朝洞内撞去。
  内洞仍无反应,二煞刑纣不禁双眉一轩,道:“老大,洞后像是空的,待我进去瞧瞧。”
  大煞刑坚冷冰冰他说道,“不必瞧啦!久闻这洞中的黑气见火即燃,你点火烧一烧看。”说罢之后,挟着穴道被制的白素仪,闪身退出洞外。
  二煞刑纣微一沉吟,随即退后两丈多远,掏出火种,撕下一片衣襟,引火点燃,抖手掷了过去。
  只听“蓬!”的一声,火一触上那冉冉浮升的黑气,顿时强光爆闪,照得彻洞通明!
  华天虹等隐身在后洞,但觉奇热无比,危急中,各人双掌齐发,猛力朝前推去。
  华云的“少阳罡气”乃是冠盖当世的内家真力、赵三姑将近一甲子的功力,华天虹年纪虽幼,那“丹火毒莲”所孕化的功力,亦不逊于修为数十年的高手,这三人合力一掌,其威力的猛烈怎不骇人?
  火光刚一爆闪,顿时被那移山倒海般的掌力撞上,挟着熊熊烈焰猛然朝洞外涌去,二煞刑纣骇得冷汗一炸,猛地跃出了洞外!
  展眼间,火光熄灭,四围重归黑暗,一阵浓烈的硝烟四散。
  龙门双煞俱是名震当世的魔头,华天虹等在洞中发掌,逼得火势外涌,岂能瞒得过他俩人?这时,兄弟二人已知洞中别有天地,赵三姑与华云等隐藏在内。
  龙门双煞相视一眼,两人的目光,同都泛起了踌躇之色。
  要知赵三姑与华云都是顶尖高手,龙门双煞虽然自信,但是彼此差得微乎其微,纵能得胜,亦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倘若华夫人真在洞内,他兄弟以二敌三,那就大为不妙了。
  正当两人骑虎难下,不如如何收场之际,石梁对岸,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步履之声。
  龙门双煞齐齐一怔,回首望去,十余条人影如风驰电掣疾奔而来。
  展眼间,一个身材瘦削的老者当先奔到,正是风云会的总当家任玄,身侧一人,则是风云会的另一大靠山燕山一怪。
  龙门双煞一瞧己方人到,不禁暗暗窍喜,大煞刑坚将白素仪掷了过去,沉声笑道:“总当家的来得正好,这就是白啸天的长女,你瞧可是杀害鹏儿的凶手?”
  他随手一掷,业已解了白素仪的穴道,任玄一把攫住,狞声喝道:“燃起火把!”
  转眼之间,任玄率领来的八名金刀亲卫,每人手中高举着一根燃烧的火把,火焰熊熊,照得这深山古洞之前,亮如白昼。
  任玄双目内迸射两道森寒的冷电,紧盯在白素仪的玉面之上,那两道锐利如箭,深沉可怖的目光,仿佛要看透白素仪的心底。
  白素仪镇静愈恒,美艳如仙的面庞上,那双澄澈似水的明眸,仰望任玄,柔和、温驯、安静,一片纯洁的光辉。
  须臾,任玄抓住白素仪肩肿的手颤抖起来,他那凶神恶煞一般的目光愈来愈是散乱,那狰狞可怖的脸上扭曲不歇,显出心中异样的迷惘,终于垂首一叹,发起呆来。
  忽听燕山一怪道:“这白素仪是处子之身,鹏儿与凶手若有体肤之亲,这事就不对了。”
  白素仪虽是国色天香,人间绝色,但是朴实无华,浑身上下散发着和平善良的芬芳,任何人见了,都不会相信她是杀人的凶手。任玄见多识广,老于世情,自然看得出白素仪白壁无暇,绝非杀人盗宝的凶手。
  大煞刑坚双眉紧皱,道:“我瞧此事张冠李戴,其中必有讲究。”
  忽听白素仪道:“这一位就是任老前辈么?”
  任玄猛一睁目,定了定神,道:“老夫就是任玄,你有何话讲?”
  白素仪静静地道:“晚辈从未到过黄河以北,也不曾杀人害命……”
  任玄牙关挫得格格一响,倏地面庞一转,朝那古洞厉声喝道:“华天虹,你再不出面,休怪老夫无礼了!”
  他心乱如麻,话才讲完,忽又朝一名金刀亲卫将手一挥,喝道:“放箭!”
  原来那批金刀亲卫除了金背大环刀之外,每人都加佩了一张强弓,腰悬箭壶,壶中一束长箭,箭头形如鹅卵,一望便知乃是火箭。
  那名金刀亲卫一听任玄下令,急忙执起强弓,拔出一支长箭,点燃箭头,一箭朝洞中射去。
  只听“唆”的一声,一溜火焰直向洞中射去!
  但听一阵朗朗长笑,华天虹三指撮住箭杆,由洞中走了出来,赵三姑与华云紧随在后。
  常言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华天虹昨日衣履不周,狼狈不堪,此刻蓝衫黑履,衣袂飘拂,腰悬铁剑,缓步踱出洞来,已是那副魁梧轩昂、潇洒不群的样子。
  龙门双煞尚是初次见到华天虹,眼看他那从容不迫、意态闲散之状,兄弟二人同时冷冷一哼。
  白素仪美眸一睁,看出是华天虹,不禁又惊又喜,道:“原来华大哥当真脱险了,那位周老前辈说起,我还不敢相信哩!”
  华天虹歉然一笑,道:“在下未能全力搭救姑娘,实在惭愧得很。”
  白素仪道:“华大哥客气了。”
  华天虹朝任玄抱拳一礼,道:“任当家的呼唤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任玄阴森森一笑,道:“华老弟转告令堂,就说老朽等有事求见。”
  华天虹抱拳当胸,肃然道:“任当家的乃是一会之首,家母本当以礼相见,只是她老人家练功正紧,一时无法抽身,特命晚辈深致歉意,失礼之处,请任当家的原谅。”
  任玄暗暗忖道:“如此讲来,隐身洞中之人果然是华元肯的女人了。”
  思忖中,目光朝白素仪一瞥,道:“任某不幸,老来丧子,那凶手到底是男是女,是美是丑,除华老弟外,再无旁人知道了。”
  华天虹一想出事当日的情况,慨然说道:“那凶手早有预谋,来去之际,非但以黑纱覆脸,而且要求令郎,严禁下人偷窥,如此看来,见过她面貌之人,想是只有在下了。”
  他语音一顿,仰面凝思半晌,接道:“唉!在下虽曾见过凶手一面,仔细想来,也未必见到了她的真正面目。”
  只听二煞刑纣冷冷说道:“难道你有眼无珠不成?”
  华天虹脸色一沉,道:“这一位谅必是龙门二煞吧!身为武林前辈,讲话好无礼数!”
  二煞刑纣傲然一哼,道:“若嫌老夫无礼,可请你娘前来问罪。”
  华天虹冷笑道:“你道我就不能向你问罪么?”
  龙门双煞、燕山一怪,都曾在北俱会上围攻华无青,也都是华天虹的杀父仇人,华天虹虽然遵守母亲的训戒,将私人仇怨暂时搁置一边,然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心情之激动,乃是无可讳言之事。
  二煞刑纣哪里将华天虹放在眼内,凶睛一瞪,嘿嘿狞笑道:“好小辈,老夫将你拿下,瞧你母亲露不露面?”欺身上步,五指如钩,当胸抓去。
  但听华云冷冷一哼,抢手一掌,欲然反击过来!
  二煞刑纣双眉怒剔,喝道:“老儿就是华云么?”身躯倏退倏进,一掌攻去。
  华云冷声说道:“是又怎样?”
  说话中,二人又是乍合即分,对拆了一招,二煞刑纣疾扑疾退,华云则横身挡在洞口,双足犹如钉在地面,半寸也不移动。
  任玄暗暗忖道:“这白素仪不似行凶之人,鹏儿绝非死在她的手上。看这情形,只有先将姓华的小子擒下,严刑拷问,仔细审问了。”
  心念一转,顿时朝燕山一怪与大煞刑坚道:“有劳两位老哥哥督阵,我与那位华老弟走几招试试。”
  大煞刑坚道:“何必总当家的出手,刑坚效劳就是。”举步朝洞口走去。
  华天虹等并排立在洞口,华云与二煞刑纣搏斗虽烈,人却始终不肯移动方位,瞧那情势,显然是要力守洞口,不令敌人入洞。
  大煞刑坚直对华天虹走去,赵三姑倏地横时一撞,喝道:“星儿后退一步。”
  华天虹剑伤未愈,不敢妄动真力,而且自知抵挡刑坚不住,当下退后一步,隐在华云与赵三姑身后。赵三姑未待大煞刑坚出手,鸠头拐杖一抡,呼的一杖击了过去。
  她这鸠头拐杖施展起来,猛若疯虎,狂若天魔,大有“疯魔杖法”的格调,劲风一响,拐头已到了大煞刑坚的胸前。
  大煞刑坚身形一侧,挥掌一拨,“太阴神爪”还了一招。
  霎时,龙门双煞、赵三姑、华云,四人分作两对,展开了一场抢制先机的搏斗,只听杖风震耳,掌影如山,龙门双煞的“太阴神爪”震起一阵阵刺耳的锐啸,那招式之凌厉威猛,阴狠诡辣,正是各极其妙,难以言喻。
  华天虹站在洞口,离四人不过三五步之遥,正当眼花镣乱,目不暇接之际,忽听嗖的一声,一根火箭陡然射近了面门!
  这火箭疾若流星,来势奇快,华天虹霍然一惊,身形急向一侧闪开半尺,伸手一捞,一把攫住了箭杆。
  但听嗖嗖连响,弦声震耳,数十支火箭同时钻射过来,乍看之下,火星点点,如爆烟花。
  华天虹手中长箭连连拨动,将那如满天花雨一般的火箭纷纷击下。闪目望去,那几名金刀亲卫都已将火把插在地上,一个个弯弓搭箭,齐向自己射击。
  这批金刀亲卫全是内外兼修的高手,每人箭上都贯注了真力,华天虹是吃力异常。
  任玄一旁督阵,倏地要过身侧一人的弓箭,一箭朝华天虹射去!
  只听“嗤!”的一声锐啸,火光微微一闪,箭头离华天虹的胸口不过一两寸远近!
  华天虹凛然一惊,手中长箭一振,疾向来箭格去。
  但听一声轻响,两只箭杆同被震成了十余小截,散落一地。
  又是两声疾响,任玄夹杂在金刀亲卫的乱箭之内,接连又是两箭!
  华天虹只须听那强劲的破空之声,便知哪两箭是任玄所发,百忙中抓住两支敌箭,疾向任玄所发的劲矢拨去,一阵轻响,四支长箭又告寸断!
  但听嗖的一声锐啸,一支火箭越过华天虹的头顶,贴着洞顶射入了洞内!
  这一箭乃是任玄所发,华天虹双掌齐挥,拨打蜂拥而到的乱箭,眼看一溜火光自头顶掠过,再无余暇拦截。
  只听“蓬”的一声爆响,洞中那煤气被火箭点燃,闪起了一片无比强烈之极的火光!
  华天虹惊急交加,正自念及母亲的安危,洞中突然传出华夫人低沉的声音,喝道:“统统闪开!”
  华夫人乃是赵三姑最为信服之人,华天虹与华云更是不在话下,三人闻得语声,不管三七二十一,撇下敌手,猛向一旁纵跃。
  轰然一声巨响,一股烈火似山洪暴发,霍地涌出洞来,威势之猛烈,无以复加!
  龙门双煞虽然听到华夫人的语声,却未料到烈火向洞外涌,而已如此地猛烈。骇然之下,迸力朝后一跃,亏得二人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力,未曾为烈火扑上。
  一忽。洞中的火焰熄火无遗,但这古洞四外长满了藤罗蔓草,转眼之间,火光耀天,四向蔓延,大有燎原之势!
  华天虹与赵三姑等相顾夫色,眼看大火烧山,势成燎原,无奈强敌当前,无暇扑救,何况山风疾劲,荒草易燃,纵欲扑救,也是不及。
  龙门双煞等心神甫定,不禁又惊又疑,想那一股烈火涌向洞外,必是受到一种硕大无朋的力道推动,那力道若是华夫人所发的掌力,任他龙门双煞如何自信,也得暗暗胆怯,气焰大减了。
  任玄惊疑尤甚,想起日间曾目仙婆强行入洞,被一股猛烈的潜力暗劲,震得当堂昏死的情形,不由暗暗气馁,戒慎之心,重又加深凡层。
  但他终是一会之首,未曾亲见华夫人之面,探明真相之前,总不甘心虎头蛇尾,就此退去。
  他心念一转,忽向洞中抱拳一礼,洪声说道:“风云会任玄特来拜访,华夫人……”
  华天虹也是惊疑参半,不知母亲使何神通,独力将烈火迫向洞外,扑灭了火头,有心入洞瞧瞧,待见任玄通名求见,华天虹立即截口说道:“家母正当清修之际,任当家的稍待,在下这就进去通报。”
  任玄冷冷说道:“有劳了。”
  华天虹身形一晃,闪入洞内,掠过那股黑气,急急冲入后洞。
  一股黑气浓黯如墨,此时洞外火光通明,这后洞却依旧伸手不见五指,华天虹跪下一腿,蹲在母亲身畔,道:“娘怎样?没有不妥吧?”
  华夫人摇了摇头,哑声道:“我强用真力,必须赶紧修复,否则怕要走火入魔。”
  她语音微顿,双目一张,朝洞外望去,接道:“洞外既然起火,一定会将神旗帮与通天教的人引来,你设法拖延几个时辰,宕到午牌就无大碍了。”
  华天虹唯唯称是,忽觉母亲头上热气蒸腾,大汗淋漓,急忙抬起衣袖,为她拭去脸上的汗水,然后重又奔出洞外。
  任玄一见华天虹复出,两道锐利如箭的目光,顿时盯在他的脸上。华天虹突然感到此人鹰视狼顾,令人极不舒服。他忽然觉得,这任玄居心莫测,是个极为危险的人物,其对自己的威胁,并不在通天教主之下。
  但见任玄漠然一笑,道:“华老弟,令堂谅必记着北俱恨事,不愿延见咱们这批草莽人物了。”
  华天虹目光一闪,飞快地朝对岩扫视一眼,火光照耀之下,空山寂寂,不见半条人影。当下脸色一整,肃然道:“任当家的差矣,家母本待出洞相迎,只因练功正紧,一时无法起身。”
  说到此处,拱手揖客,道,“家母命在下代为迎客,恭请任玄当家的入内,窝居飓尺,不能接待其余诸位,尚祈诸位英雄见谅。”
  此言一出,赵三姑与华云首先一怔。
  两人大惑不解,华夫人练功正紧,岂可令任玄入内?两人满腹疑云,一头玄雾,不禁目光炯炯,齐向华天虹望去。
  华天虹视若未睹,神情肃然,目不斜视,静待任玄入洞。饶他任玄名震江湖,此时此地,也不禁犹豫难决,狐疑不定了。
  任玄暗暗想道:“那妇人铁石心肠,霹雳手段,行事为人,难以常情测度。哼哼!他日间命这小子暗算铸目仙婆,已是大违侠义道的梢神,既能不顾江湖规矩,向铸目仙婆下手,也就能够不择手段谋害老夫。嘿嘿!老夫何人,岂会上你的当。”
  他心念一转,己无入洞之意,只是求见出于自己,若不入洞,难免示弱丢人,进退两难之下,移目朝燕山一怪与龙门双煞望去。
  这三人有如帮派中的长老,地位崇高,犹在任玄之上。这时见任玄有问计之意,顿时目光交投,迅快地交换了一阵眼色,只是三人都委决难下,想不出适当的对策。
  二煞刑纣凶狠笑骛,盖过在场诸人,一瞧任玄进退维谷,不禁老羞成怒,凶性大发,只见他昂首向天,迈步朝洞中走去,口中冷冷说道:“奇人异士,刊纣见得不少,这位夫人也大目中无人了。”
  赵三姑与华云守在洞前,见他抢在前面走了过来,似有闯入洞中之意,不禁怒目而视,冷笑连声,两人一般心意,只待他走到近处,便要猛然出手。
  华天虹原是使的缓兵之计,任玄纵然有胆量单刀赴会,他也不会令其入洞,这时见二煞刑纣抢先闯来,顿时暗暗提聚功力,蓄势以待。
  准知二煞刑纣暗暗忖道:“那女人隐藏洞内,不知搞些什么名堂,老夫半世威名得来不易,何必冒那无谓的危险,擒住这个小儿,何愁她不移博就教……”
  心念电转,人已走近华天虹身前,倏地嘿嘿一笑,“太阴神爪”似霆惊电闪,霍地抓了过去!
  华天虹嘿的一声冷笑,猛一闪身,避过了刑纣的手爪,右手骈指如裁,陡然反击过去!
  这“蚩尤七解”中的招术,名为“袭而死”,用于突袭暗算威力尤其凌厉。双方都存着机诈之心,蓄热一击,恍若晴空霹雳。两人倒不觉得什么,旁观之人却是骇然大惊,脸上神色陡变。
  只听一阵刺耳韵锐啸,华天虹与刑纣齐齐纵起,猛然跃了开去,虽然皆未受伤,两人却心头狂跳,同是激动不已!
  华云身形一晃,闪到华天虹身侧,急声道:“小官人怎样?”
  华天虹摇头说道:“没有什么。”
  说话中,四道目光齐向他的腰际瞥去,那新换上的深蓝长衫之上,赫然留着三个淡淡的爪痕。
  华云早已骇出一阵冷汗,这时惊魂乍定,怒气陡涌,洪声喝道:“刑老鬼,有种的与我见个真章,我教你识得落霞山庄武学的厉害!”
  二煞刑纣晒然不屑地道:“老匹夫有何能耐向老夫挑战,岂非自找死路?”
  华云怒哼一声,双掌一挫,欺身攻上。
  二煞刑纣说得轻松,其实哪敢托大?避招进击,全力抢制,刹那间,二人各出平生绝学,展开了一场激烈无比的恶斗。
  华天虹看了片刻,知道百十招内,两人尚难分出胜负,仰面望去,东方已现出一片鱼肚白,暗道:“娘命我拖延到午牌时分,此刻辰时未到,这三个时辰之内,不要再出岔子才好。”
  转念之下,忽然瞥见十余条人影,正由对岩奔来。
  此时,这山阴一面如野火烧山,高与人齐的荒草,燃起一圈大火,分向四外蔓延开去,幸而山上草多树少,火势虽大,却不猛烈,大火所过之处,转眼便是一片焦黑的荒土。
  那荒草烧得噼啪作响,浓烟四起,加上晨风习习,扰人的耳目,对岩奔来之人过了石梁,众人方始发觉。
  转眼间,十余人疾扑而到,原来是神旗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师,号称“毒诸葛”的姚策,随后一十二人,全是神旗帮中的护法。
  毒诸葛姚策人未抵达,已将在场诸人看了个巨细无遗,身形甫住,两道阴沉的目光业已投注在白素仪身上。
  华天虹一见姚策,不禁想起黄河岸上,他暗施毒手,催发“锁魂神针”,逼得自己吞服“丹火毒莲”自杀的情景,暗道:“这毒物还是去年那副模样,可惜我身上有伤,否则非与他斗上一场不可!”
  只见毒诸葛姚策将手一拱,朗声笑道:“任当家的好啊!久未拜谒了。”
  任玄包拳一礼,漠然道:“姚兄久违。”
  毒诸葛姚策目光转动,燕山一怪与大煞刑坚昂首仰面,斜看着刑纣、华云搏斗,对自己恍若未睹,于是也不置理,面庞一转,朝华天虹凝注一眼,拱手笑道:“华公子别来无恙,风采犹胜往昔,可还记得姚策?”
  华天虹还了一礼,淡然一笑,道:“不敢相忘。”
  忽见毒诸葛姚策容色一整,道:“这位姑娘可是本帮的白素仪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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