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偷天换日慑心功


  邵汉霄、平一君乍听关贫贱这句活,都怔了一证,舍长房则以为这小子疯了,照样穷追猛打,但关贫贱在这一刹那,已采取了行动。
  他扑过去。
  冒大飙身形闪动,就像狂旗一般飘忽无定,关贫贱自然扑了下个空!
  但关贫贱所要的就是扑空。
  他扑了个空,冒大飙右掌双脚,各逼住平一君,邵汉霄和舍长房三人,而左掌从诡异的角度,急劈关贫贱。
  关贫贱扑空之后,冒大飙闪身回避,衣袂带风,他一手抓住了冒大飙的袍角,全力一撕,“制裂”一声,冒大飙身上红袍,被他撕成两片,但关贫贱背心,也吃了冒大飙一掌:飞了出去!
  邵汉霄、平一君、舍长房都不明白关贸贱何必如此之傻,但就在冒大飙红袍破裂之后,所发出来的压力,也就大大减少。
  原本剩下邵、平、舍三人联手,势难支持,只是冒大飙红袍撕裂之后,那将敌人攻来之势化为反攻之力的,反而施展不出来,就算要使用,也给三人瞧得一清二楚,先行回避,三人这才省悟冒大飙。身着红袍的意义。
  原来冒大飙外号“红袍怪客”,自是他一直身着红袍之故,从来他不知如何招摇撞骗,搏得了活佛的称号,更加身着红袍袈裟,名正言顺,事实上,冒大飙施用“偷天换日”魔功之际,对付如舍守硕之部下当绰绰有余,身形不动,即将之反击杀却,但逢着平一君、邵汉霄之等好手,便非要借红袍晃动的障眼法才使出“偷天换日”魔功不可了。
  关贫践之所以能瞧破,除了由于他对武功长于分析创构的天赋外,也曾因在田野上眼见冒大飙杀死二人身形纹风不动:要是“偷天换日”魔功真的练成,冒大飙尽可将各人之力击回便行,而今又何必身形疾闪急晃,红影漫天,他感到大有蹊跷,故此深察下,果尔给他抓住了冒大飙这一套“偷天换日”魔功的窍门!
  故此关贫贱虽然受伤倒地,但干一君、邵汉霄、舍长房三人,反而能将局势扳回!
  冒大飙这时看家本领一失,再也不敢大意,“偷天换日”功少了张红袍,威力大减,但也确不可轻视!
  关贫贱稍稍歇得一下,挥剑又上,四个负伤的人,以邵汉霄负伤最重,平一君与舍长房次之,但平一君胜在内力绵厚,尚支撑得住,舍长房则精力过人,以体魄胜,受伤较轻的反而是关贫贱。
  而冒大飙最忌的就是关贫贱。
  他与“吟哦五子”,一霸一君江西之役,凭他们七人之能,合创了他,但始终没有破得了他的红袍,而今居然给一个后生小子撕破,心中怎不大恨!
  交战之中,冒大飙忽然脚步倒踩,好像踩着块蕉皮一般向后一滑丈余,却又稳稳站住,狞笑道:“你别以为撕了我红袍,就是破了我“偷天换日功”!
  舍长房破口大骂道:“臭和尚!打两下又嚼起舌根来,怎么这般没瘾没趣!”
  冒大飙精光飒飒的双眼望定他,问:“你叫舍长房?”
  舍长房没好气道:“是!”
  冒大飙双目发出青森森的厉芒:“你外号叫‘神经刀客’?”
  舍长房道:“是。”
  冒大飙双目深邃得似一口不见底的古井:“又叫‘神箭太保’,是不是?”
  舍长房又应:“是。”
  舍长房应了三声“是”之后,呆如木鸡。平一君和邵汉霄都觉得不对劲,平一君怒叱:“魔头!你用什么妖法?”
  冒大飙双目阴阴地望向他,问:“你想知道我用什么武功制住舍长房,是不是?”
  平一君不由自主地答:“是。”月色下,只见他呆如泥塑,脸容无喜无怒,好像没有了意志生命的躯壳一般。
  邵汉霄又惊又怒,吆喝道:“你……”
  冒大飙牵动嘴角,脸上枯皱的肌肉也抖动了一下:“这就是我在蒙古学到更深一层的武功,你想不想知道叫什么?”
  邵汉霄不禁点头,想说:“想……”但拼命控制制着自己的意志:不容让自己说出口来。这一抗拒之下,只觉有一种压力,足可左右乾坤、排山倒海般的向他压来,他自己犹如大海中一个泡沫,随生随灭,无助脆弱。邵汉霄近五十年来,几曾遇到过这般的事!
  他拼命咬着齿唇,不让他那一句“想”说出来,就如他吃力地要把自己从污沙泥泞里抽拔出来。
  一旦沉沦,永劫不复!
  冒大飙双眼绿光愈来愈盛,问:“既然想知,为何不问·……”平一群、舍长房这时两人嘴巴无力地张开,脸肌抽搐着,瞳孔散放,双手无力下垂至膝,原来冒大飙所使出的,便是“偷天换日”魔功中由幻生魔的“红袍障眼互击法”再进一步:由心生魔的“慑心功”!
  冒大飙“慑心功”先将卤直莽撞的舍长房制住,平一君在关心失防下,也着了道儿,剩下来冒大飙最忌亦最恨的便是关贫贱,他想先把重伤的邵汉霄慑伏然后再全力对付他。但这时关贫贱已查觉情形不妙,大声说话,图扰乱冒大飙的魔功。
  “冒大飙,你也算是江湖上成名的好汉,正门正派武功你不用。却施这种鬼门道,还算什么前辈名人!”
  冒大飙完全不理他,只跟他说:“关贫贱,你在青城,如此不得志,何不投靠朝廷?朝廷高官厚禄,富贵荣华,包你享用不尽,你难道不想图个功名快乐么?”
  两人告说各话,互不相应,其实是内功定力的搏斗,一个失神,就会引邪入魔,或反为敌趁,冒大飙的“慑心功”何等厉害,关贫贱虽然破他的弱点,以声相就,但冒大飙的“偷天换日”魔功深厚修练,凭关贫贱,任他诸方突破,都固若金汤,而反包围了关贫贱。关贫贱这时,只稍一不发声,就要为音所慑,心志全失。
  关贫贱全凭一股志力和定力,在强峙着。
  但他这一干扰,倒是救了邵汉霄。
  邵汉霄知关贫贱发声救自己,而身陷困境,平一君、舍长房二人又为魔声所慑,心中大急,发剑疾攻冒大飙!
  冒大飙这时已将关贫贱陷于慑心之力内,怎肯轻易放弃?他一面继续说话,一面以空手与邵汉霄对招,但口中说话,全不因之紊乱。
  “关贫贱,你年纪轻轻,大有前程,何必跟青城派的人鬼混?你说对不对?”
  “关贫贱,你武艺超群,出类拔萃,不如拜我为师,我使你名扬天下,好不好?”
  “关贫贱,你放眼看看,青城派死的死,伤的伤,已七零八落,何必也跟着枉送性命?是不是?”
  这些问题话语只要关贫贱答上一声:“是”、“想”、”好”,即刻意志沮懈,心魄为他所慑;关贫贱功力本远不及冒大飙,眼看要支持不住,但因冒大飙提到青城死伤零落,反而一醒,心感青城种种惨事,将唇咬出了血,硬挺下去。
  邵汉霄却在一旁,怒啸出剑,猛攻冒大飙,图分其心,使他不能进行“偷天换日慑心功”。
  冒大飙一面按招,一面分神说话,而且双目一直注视关贫贱,却仍将邵汉霄的攻击一一化解。
  关贫贱到了最后,已无法抗拒慑心压力说出任何一句有条理的话,只拼命张大了口,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咦”、“哦”、“啊”、“噢”、“哇”、“叩”、“呵”、“嘎”来抗扰及减轻冒大飙魔音慑心的压力。
  但他一双眼神,已被冒大飙双目绿芒幽深地吸进了古井内一般无法自拔。
  邵汉霄瞧得大急,拼力抢攻,无奈受伤过重,力不从心,只听冒大飙继续间道:“关贫贱,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敢情未亲近过女色了?官府里,有的是美人儿,任你挑选,供你享乐,你说怎样?”
  关贫贱满头大汗,呼喝出来的声音愈来愈低沉,直似喉结里咕哦出来的一声半息而已。
  冒大飙又道:“关贫贱,青城派已败落到一塌糊涂,你不想振兴吗?要重振青城声威,就要投靠朝廷,你想不想使青城的武林中一峰独耸?”
  邵汉霄答:“想。”这声一出,局势立变!
  原来冒大飙正对关贫贱施“偷天换日慑心功”,每一句问语,只要回答一声。立时所制于心,自然而然听从禁制看一切指挥。冒大飙听问,无非是诱关贫贱动心回答,却不知关贫践对名利看得很淡,所以还能抵受得住。
  而邵汉霄就不同了。
  他是青城派的首脑。年轻时得见曾太师祖千手剑猿,托以复兴青城重任,但青城派一蹶不振,每况愈下,他将派务交予二师弟,苦练剑法,为的也是先在武功修为上能使青城大放异彩,而今“吟哦五子”叛三死,只剩下了重伤的自己,心中悲苦,可想而知。
  冒大飙最后一番话里,问的正是他所要的;冒大飙虽注力在慑关贫贱之心,但慑心功威力笼罩于他对敌的所有人身上,邵汉霄一失口,应了这一句。
  这一声答话,令邵汉霄攻势立止,失魂落魄。
  这一声答话,也使关贫贱如遭雷殛,不禁失声呼出:“大师伯你——”
  冒大飙双目绿光立长,全力盯视关贫贱,即问:“你想不想你大师伯没有事?”
  关贫贱不加思索,大声道:“想。”
  此声一出,“当”的一声,长剑已握不住,呛然落地。
  冒大飙继续问:“我听我儿子说你有个老父,在青城山下做牛做马,你想不想他生活过得好,以享天年?”这几句话正问中了关贫贱最关心和最担心的,一时泪如而下,悲声道:“想……”语言颤不已。
  冒大飙目中寒光暴长,道:“想?想有什么用?只要你死了,他老人家自然就快乐啦。”
  关贫贱喃喃地道:“我死了,他老人家就快乐……”
  冒大飙的声音越来越苍老:“是啊,只要你拾起地上的剑,往心口一插,他老人家,就会高兴了……”
  关贫贱重复道,“只要·……我把剑……在心口……”语音大涩,眼皮子不住翻动,眼珠上升,眼白突露,显然一丝神智还作最后挣扎。
  冒大飙补充道:“对,往心口一插!”
  关贫贱喘气渐重:“一插……”
  冒大飙哑声道:“对”。“慑心功”所耗费的功力至巨,他自己也几乎支持不住。
  关贫贱缓缓蹲下,拾起地上的剑。
  邵汉霄大喝道:“不可:“他仅答应了一句冒大飙的问话,心神虽为之所慑制。但冒大飙全力对付关贫贱,并无进一步慑伏他,所以他恢复得比较快!
  邵双霄一声大喝,关贫贱便停止了动作,冒大飙的怪浊声音,也被阻了一阻。
  邵汉霄挺剑而上。
  冒大飙忽然传了一种声调,幽凄如阴风,似这白茫茫的月色中地底下传来一般!
  “大师兄,大师兄……”
  邵汉霄一听,动作又缓慢了下来。
  只听那声音又呼道:“……我死得好惨啊,大师兄……”
  邵汉霄整个人都呆在月色中,似被月乳所凝结住了一般,颤声道:“你……你……”
  冒大飙这时脸色也如白纸一般,“偷天换日”最高层施法“慑心功”中,是甚耗费心神真元的技法,只听他撮唇作啸道:“……大师兄……我是文师弟……你是大师兄……吗……”
  邵汉霄眼角涌出了泪,怔怔地看着地上文征常的尸首,说了一声:“是!”这一声一出,他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只要一阵风刮来,他整个人就会被吹走一般,迄此已完全被冒大飙所制。
  冒大飙断断续续地道:“……大师兄……你要找我吗……”
  邵汉霄呆呆地点头。
  冒大飙全身也在颤动着:“……大师兄……你只要将手中的剑……往脖子上抹……立刻就可以与我见面了——”
  邵汉霄怔怔地横举起了剑。
  冒大飙目中阴火愈来愈冰寒:“……对了……就这样一抹……很快,很快就可以见到我的了……”
  邵汉霄这时把剑贴在了脖子上。
  关贫贱、平一君、舍长房三人,正奋力挣扎,企图挣脱“慑心功”的无形禁制,赴援邵汉霄。
  但是冒大飙的“偷天换日慑心功”,已侵入他们体内,如无外力,是极难得脱,只有越溺越深的了。
  冒大飙见状,见已纵控大局,便阴阴地改换一种声调:“……如今……平家庄将成一堆残垣……天下英雄也认定你关贫贱卖友求荣,背信弃义·……平一君、舍长房、关贫贱,你们三人,生还有何欢呢?不如死了好……青城派已精英尽失,回天乏术了。邵汉霄……你身为青城派当今掌门,也就该横剑自刎了……”
  说到这里,众人心境已全被冒大飙慑制,邵汉霄的剑搁在颈皮上,已渗出了血丝,关贫贱也把剑尖对着自己的心口,渐渐没入,平一君和舍长房,也各自兜刀回枪,指向自己的要害……
  冒大飙脸色惨白,那是因为他长久使用“偷天换日慑心功”过分耗力之故:“……你们几人,还不去死?……当年七人围攻我,今日只剩二人,你们还下去见黄泉道上的老朋友去?……凭你们两个身受重伤的老不死……到得头来,还是要死的……”
  就在这时,冒大飙忽听冒飞劫大叫道,“爹小心……”
  冒大飙精神一涣,背心一疼,他全力一挪,“突”地肩穴内侧凸露出一截剑尖来!
  冒大飙骤燃受创,但反应丝毫不慢,反手一掌,将背后的人击飞出去!
  那人被击得飞起,冒大飙的身子,也似被斫着一般,向后贴追而去,那人“砰”地撞在一棵枯枝上,身形一顿,“砰”地冒大飙再次击中他第二掌。
  冒大飙还想击第三掌,但真气不继,萎然落下。
  那人也背脊顺着树干滑落下来。
  冒大飙这一分神,“偷天换日慑心功”便被冲破障得,平一君、舍长房、关贫贱、邵汉霄先后都震醒过来。众人冕自己的兵器正向着自己,不禁心道:好险!却见在树干上奄奄一息的偷袭者,原来是“尚书一剑”魏消闲!
  只听魏消闲喘息道:“……青城派……共有三个身负重伤的人……当日七大高手,还有三个老不死……不是两个……”
  魏消闲所说非常明显:现下场中,青城派还活着的伤者,除邵汉霄和关贫贱之外,还有他;而当日围攻红袍老怪的五子一君一霸七人中,还剩下平一君、邵汉霄和他三人。
  邵汉霄趋前搀扶,悲声道:“二师弟,你……”
  冒大飙“慑心功”被破,背受重伤,正图恢复,全力运气,正好乐得让众人注目到魏消闲身上去。而冒飞劫跟舍守硕,武功相若,谁也没胜得了谁,所以冒飞劫见魏消闲在要紧关头大偷袭,也只能提气叫了半句,而未能过去解他父亲之危。
  狭谷中的拼杀之声,渐渐消沉,似有了结局。
  魏消闲苦笑道:“大师兄……您……您还叫我师……弟?”
  邵汉霄见他目光散乱,心如刀割,点头悲声道:“二师弟,你不能死,‘吟哦五子’,只剩下了我和你……”
  魏消闲摇首苦笑,嘴角大量渗出了鲜血:“大师兄……我对不起你……”
  只听冒大飙这时忍不住喘息、抑不住愤怒,叱问:“魏消闲,你这个又当巫婆又做鬼的家伙,你是我们到青城的卧底,却在这个当口儿.背后刺我一剑,你……”
  魏消闲一面笑一面咯着血:“我是青城人,死做青城鬼。你们也没把我当作人……我身上的伤,就是你的好儿子、好徒儿给的……我横的赔命,竖也是白死,倒是大师兄,顾惜我这条命,这时候还挡了一记要我命的枪……我不帮他,还帮准?咱们是张飞找李逵,黑对黑,你怨不得我,我怨不得你……”
  冒大飙禁不住气得脸上肌肉猛抖,“去你妈的!”
  他好不容易才制住四人心魄,却让魏消闲破坏,功亏一蒉,还受了重伤。
  魏消闲微微笑道:“快二十年了,还能刺着你一剑,我很高兴……十九年前,我们吟哦五子,还没有老,还是侠少的时候,跟你那一场……”声至此忽绝!
  邵汉霄只见魏消闲脸上,还带了个淡淡的笑容,但一探他鼻孔,已经没了呼吸,才知他已然气绝。
  邵汉霄低唤了一声:“师弟。”伸手替他掩盖了眼睛,缓缓回过头去,望向冒大飙:冒大飙猛一聚力,嗖地一声,竟将剑自背后倒逼了出来,落在丈外。
  众人见冒大飙重创之下仍有如此骇人功力,不禁变色。
  冒大飙伸手点了自己身上几处穴道止住伤口急涌之血,冷冷地道:“好了,所有的暗算过了,我们五个人,无一不重伤,正好来好好算笔总帐吧!”
  舍长房第一个就憋不住,抡刀虎吼着冲上前去。
  这一声恶斗,无疑比刚才的厮拼更惊险万状。
  冒大飙的“愉天换日慑心功”,全已被破,四人激斗他一个,他也真有过人绝技,凭一双肉掌,占尽了上风。
  如果平一君、邵汉霄、舍长房、关贫贱都没有受伤,或者,伤没有那么重的话。冒大飙就绝对讨不了好。
  但四人的伤,绝不比冒大飙轻。
  这一场力拼下来,翻翻滚滚,关贫贱的“神手拍蚊”,因冒大飙特别防他,而且关贫贱受伤之后出手还不如平时灵便,也根本不能得手。
  舍长房冒进冒攻,最先遭殃,被冒大飙一脚踢了出去,紧接下来,冒大飙化作漫天掌影,立意要将最难应付的关贫贱先毙于掌下。
  这漫天掌影盖下来,几乎无地可避,邵汉霄不禁大呼道:“‘踏雪寻梅’!快用‘踏雪寻梅’!”“踏雪导梅”是青城剑法第三十式,专用来破第二十九式“落花飞雪”的,而冒大飙这一击攻势,效力几与“落花飞雪”一般。
  但这时关贫贱已受内伤,血气浮动,怎还使得出这一招青城剑法中“踏雪寻梅”温良有致、足不陷雪的意境来?性命攸关之下,关贫贱灵机一动,乍想起那一招“弯弓劈挂”来,顺手就使上了。
  这一招原来是青城派中极粗浅的入门功夫,是一个弯足倒挂冲天拳过去破对方来势,在关贫贱看来,跟“踏雪寻梅”效用完全一样,反得其快、捷、威、猛之利,但招式粗鲁,甚不文雅,昔日关贫贱无意中说出这招来破大师兄牛重山对二师兄盖胜豪的招式,却被师父杨沧浪嘲骂了着着实实的一顿,使他再也不敢多费思索。这下生死关头,不觉间使用上。
  “砰”地一声,冒大飙招式被关贫贱弓步沉蹄闯破,下颔中了一拳,打得上身在后一仰。
  关贫贱没料击中,怔了一怔,脑中门过了师父当时见他不用优雅的“踏雪寻梅”而用莽拙的“弯弓劈挂”时用烟仟子“笃笃笃”敲着他头顶骂的话:“……你以为自创奇招,好了不起了是不是?·……”他那时没敢分辩那不是他创的招式,而是青城派最基本的招套——”
  他这样呆了一呆,冒大飙是什么人,下颔虽已被击碎,双掌却是陡然冲击而出!
  这两掌,已用了他全身之力,而且贯注以“偷天换日魔功”的大威力!
  其实冒大飙本也没那么容易被关贫贱一拳兜颌击中,最主要原因,是他曾在十九年前,与青城派“吟哦五子”交过手,知道他们屡用“踏雪寻梅”这一招来破他的“腥风血雨”,因为“腥风血雨”这一招跟青城派的“落花飞雪”酷似,而魏消闲暗中归附朝廷,在青城卧底,自是受他所命,更从他那儿得知,青城派确是惯用此招,武功越高者越用得自如,大概是因这招又好看又厉害之故吧,魏消闲那时还忠心巴结他以图高升,没理由骗他。
  所以他故意用上了这招,只要关贫贱一使“踏雪寻梅”此式,他立刻有隐伏的七八着杀手,将之格毙。他见关贫贱武功直追“吟哦五子”,在青城派中自是一流高手之列,当无置疑,定必会使这招,却不料关贫贱的武功,自习多,受训少,多自创奇招,别具一格,冒大飙这次失算,反为所趁。
  关贫贱是虽直而不钝、勇而不莽、刚而不厉、朴而不愚的人,所以他悟心高、记心强、苦功肯下苦肯吃,可惜他并非机灵变通之人,是以击中了冒大飙,反而愣了一楞,想起师父骂他的话,高手交战,怎容迟缓?“砰砰”二响,冒大飙的双掌,也击在他的胸膛上!
  关贫贱中掌,肋骨也打折了两根,“哇”地倒飞出去;要不是冒大飙受创在先,这两掌就会要了关贫贱的命!
  邵汉霄、平一君齐叫追:“小贱!”“关少侠!”两人一枪一剑,齐刺向冒大飙。
  大飘左胸重创,下颔又几被击碎,这一枪一剑他已无法避得过去,邵汉霄、平一君忽听到叫声:“掌门师伯!平君前辈!”
  邵汉霄关贫贱安危,并道:“怎么啦你……”
  平一君也对关贫贱殊为好感,呼道:“你歇着,让我们来……”
  话来说完,两人只觉目眩头晕,根本无法控制。
  一枪一剑,明明已刺到冒大飙胸腹之上,忽然一错,似一块圆冰溜在水里的鲨鱼背上一般,滑了开去,枪尖、剑锋在冒大飙胸膛、腹腔划了二道溅血的伤口,但是两人的枪和剑,仍无法制止地伸戳过去!
  “噗”、“哧”二声,枪刺人邵汉霄心口,剑刺八平一君腹中。
  冒大飙竟就在一刹那间,仍施用“偷天换日慑心功”,假冒关贫贱的哀呼,在交手的惊心动魄和关心的情怀漱荡中,平一君、邵汉霄都回应了,这回应击碎了他们的战斗力。
  这一枪一剑,再度重创了冒大飙。
  只是平一君的枪,杀了邵汉霄:邵汉霄的剑,也使平一君毙命。
  两人身体上各嵌着枪和剑,脸上表情也不知是笑、是哭;冒大飙却在枪剑之间。
  手刃此二强敌;冒大飙应该要笑。
  可是冒大飙并没有笑,也没有一丝丝得意的神情。因为他站得最近,看清楚了两人的脸容。
  他杀过无数的人,可是这是第一次知道什么才叫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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