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仟情无计筹良策 来客存心访侠踪


  谷啸风回头一望,只见来的是个将近六旬的老者,相貌甚是威严,但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人。谷啸风勒住马头,说道:“不错,我就是谷啸风。恕我眼拙,认不得老前辈,不知老丈找我,有何指教?”
  老者道:“说来话长,咱们到那边谈谈如何?路上人来人往,可不是谈话之所。”
  谷啸风道:“好。”翻身下马,牵着坐骑,跟这老者走到山边的一棵柳树之下,老者说道:“就在这里好了。”
  谷啸风系好坐骑,抱拳说道:“请问前辈高姓大名,何事见教?”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老朽任天吾,和你母亲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妹,你我正是甥舅至亲哩!”
  谷啸风为之愕然,心里想到:“外祖父家里的人,妈说都已经死了,却哪里钻出来这个舅舅?”
  任天吾道:“你母亲性子倔强,当年我们兄妹为了一点小事失和,你母亲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从此不回娘家。她大约没有和你说过我吧?不过,这点过节现在也已化解了。我正是从你家里来的。”
  谷啸风半信半疑,暗自思量:“这人看来不似个说谎话的。
  但人不可貌相,江湖上龙蛇混杂,许多奸诈的手段往往就是貌似正人君子的人干出来的,我怎能凭他的片面之辞就相信了他?认错了舅父,岂不教人笑话?可惜我要赶去洛阳,又不能回家去问个明白。”
  谷啸风正在犹疑,那老者忽地折下一根柳枝,说道:“你家传的七修剑法练得如何?接招!”声出招发,柳枝一扬,点向谷啸风的面门。
  谷啸风吃了一惊,慌忙后退,说时但,那时快,任天吾的柳枝又点过来,喝道:“还不亮剑?”
  柳枝虽然柔弱,但在这老者手中挥动,却是虎虎生风,点过来的势道,也极凌厉,正是七修剑法中的一招杀手绝招。
  谷啸风本来惧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他这根柳枝的,一看这个劲道,已知非得拔剑抵挡不行,否则眼睛只怕也会戳瞎。谷啸风心头火起,想道:“就是试招,也不应用如此狠辣的手段。
  好,我倒要试试你是否真的会七修剑法?”
  谷啸风心念一动,身形已是一飘一闪,一个“倒踩七星步”闪开了对方的攻击,就在这一飘一闪之间,剑已出鞘,横削过去。他避招、拔剑、迈步、还招,四个动作一气呵成,姿势美妙之极,任天吾微一点头,赞了一个“好”字,柳枝斜掠,拂他手腕。谷啸风转锋反戳,长剑给他的柳枝轻轻一带,竟然斜过一边。
  谷啸风心头一震,赶忙抓牢剑柄,身躯一个盘旋,长剑划起一道圆弧,防备对方乘虚点穴,这是一招攻守兼备的招数。任天吾道:“封闭谨严,但若碰上高手,却是仅能自保,久战下去,必然不利。你这招该用闲云出蚰,柔中带刚,反攻才行。”
  谷啸风听他说得出七修剑法的诀窍,确是比自己还要高明,心中已有几分相信,但他少年气盛,却还是不甘就此服输。原来他刚才那一招用意只是想削断对方的柳枝,故此并未用上全力,他心里还是有点害怕伤了对方的。
  此时,谷啸风试出对方比他高明得多,于是不再顾忌,立即运剑如风,一招“分花拂柳”,径刺过去,这是他最得意的一招,昨日他与雷飙比武,就是凭了这一招“分花拂柳”,在紧要的关头克制了金刀雷飙的杀着的,此时他全力施为,使出的这招,比起昨日和雷飙相斗还厉害。
  任天吾把柳枝一扬,顿然间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谷啸风识得这是一剑刺七穴的招数,正是“七修剑法”中最奇妙的一招,他练了几年,还未能完全练成功的。谷啸风心头一凛。
  “糟糕,只怕要败在他的手下!”
  剑光人影之中,只听得“咔嚓”一声,接着“当啷”一声,任天吾的柳枝给他削剩了短短一截,但谷啸风的虎口亦给对方点着,长剑把握不牢,脱手坠地。
  任天吾笑道:“你能削断我手中的柳枝,七修剑法也算得是学得很不错了。”
  七修剑法乃是任家所创,天下会使这套剑法的人,必然与任家有关,尤其是最后那一招一剑刺七穴的招数,更是任家的不传之秘,就是异姓弟子,任家也不会教的。
  至此,谷啸风哪里还敢再有怀疑,连忙插剑入鞘,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道:“甥儿不知是舅父驾到,多有失礼。”
  任天吾哈哈笑道:“你不怪我使得狠辣吧?现在你相信我是你的舅父了。”
  谷啸风道:“多谢舅父手下留情,但不知娘和舅父——”
  任天吾道:“当年之事,不说也罢。你们小辈也用不着知道。”要知任天吾是为了困止妹妹嫁给谷啸风的父亲才至兄妹失和的,此事他当然是不便和谷啸风说。
  谷啸风满腹疑云,心里想道:“若是寻常小事,娘决不至于不认自己嫡亲的哥哥。莫非这个舅父不是好人。好,且听他要和我说的甚事?”由于有此猜疑,石啸风虽然把任天吾当作舅父尊敬,但心中却是不无警惕。
  任天吾道:“你是要到洛阳去吧?”
  谷啸风道:“不错。舅父有何指教?”
  任天吾道:“我正是为了阻止你此行而来!你和韩家的事情我郁已知道了。”
  谷啸风听了,很不舒服,但因对方乃是舅父,只好沉住气,说道:“舅舅,你说前几天见过我娘。请问这是我娘的意思吗?”
  任天吾道:“不,这是我的意思。”
  谷啸风道:“为什么?”心想:“舅父虽亲,总亲不过亲娘,我娘都不管我,你凭什么干涉我的婚事?”
  任天吾好似猜着他的心意,缓缓说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要干涉你的婚事。我不妨告诉你,你的母亲很不愿意你反悔这门婚事,还是我给你说情的呢。”
  谷啸风淡淡说道:“哦,那么我倒要多谢舅舅了。”
  任天吾道:“我和你家虽没往来,但我只有一个嫡亲妹子,我对你们还是一直关心的。说老实活,你那死去的爹爹给你定下这门婚事,我是不赞成的。如果只在奚家和韩家之中选择,我倒是宁愿你和奚家联婚。”
  谷啸风心想:“这是我自己的终身大事,别人赞同与否,与我都不相干。”但他不愿顶撞舅父,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舅舅何以阻止我的洛阳之行?”
  任天吾道:“你既然下了决心不和韩大维的女儿成婚,何必还要跑去洛阳见他?”
  谷啸风道:“大丈夫来得光明,去得磊落,这门婚事我虽然并不同意,也该去向女家交代明白,岂能糊里糊涂的就算退婚?”
  任天吾道:“韩大维的脾气岂能饶你?”
  谷啸风道:“我只问事情该不该做,是祸是福,我就管不了那许多了。”
  任天吾心想:“这小子倒是和他爹娘的性情一模一样。”当下说道:“你自己愿意去碰韩大维的钉子,我不管你,不过,我却要问你一件事情。”
  谷啸风道:“请说。”
  任天吾道:“我知道你的母亲已经把少阳神功传授给你。那十三篇少阳图解在不在你的身上?”
  谷啸风道:“在又怎样,不在又怎样?”
  任夭吾道:“若是在你身上,我就不能让你前往洛阳!”
  谷啸风道:“为什么?”任天吾道:“也许你还未知道,这少阳神功并不是你谷家的,是你母亲从任家带去的,我不能让任家的武功秘籍落入韩大维之手!”
  谷啸风心中有气,冷冷说道:“韩大维也不见得就稀罕任家的这部武功秘籍。”
  任天吾道:“那是你的‘以为’!好,但我也不管他姓韩的是稀罕还是不稀罕,我只问你:这十三篇图解,究竟在不在你的身上?”
  谷啸风道:“不在!”硬邦邦的吐出了这两个字,便即回头。
  准备上马走路。
  任天吾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谷啸风愕然止步,说道:“舅舅还有何事吩咐?”
  任天吾冷冷说道:“图解虽然不在你的身上,但这少阳神功的心法,想必你早已是熟极如流的了!”
  谷啸风怫然不悦,说道:“哦,原来舅舅还是信不过我,恐怕我把舅舅家传秘法,泄漏给外人。好,我给舅父发个毒誓,若然你还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任天吾道:“这倒不必,我只要你说句老实话。”
  谷啸风心里有气,说道:“甥儿从来不说谎话,好吧,你要我说些什么,尽管问吧!”
  任天吾道:“韩大维受了朱九穆的修罗阴煞功之伤,你是知道的了。”
  谷啸风道:“不错,是已知道。”
  任天吾道:“你此去是否打算用少阳神功给韩大维治伤?”
  谷啸风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任天吾道:“我不能让你给韩大维治伤!”
  谷啸风其实并不打算用少阳神功给韩大维治伤,以韩大维的内功造诣,只要有奚家的九天回阳百花酒,便足以令他复原。
  但谷啸风也是个倔强的人,听了任天吾的说话,却不由得越发心头火起,想道:“天下哪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人,纵然你是我的舅父,我也不能依你。”于是说道:“舅舅,你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吧?”
  任天吾双眼一翻,说道:“哦,你是嫌我多管闲事了?”
  谷啸风道:“不敢。但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只要舅父说得有理,甥儿不敢不依。”
  任天吾冷笑道:“你何不干脆骂我没有道理!”谷啸风默不作声,索性给他来个默认。
  任天吾缓缓说道:“你为什么一定笼要给韩大维治病,我倒想先听听你的道理。”谷啸风本来以为他要暴怒如雷的,不料他却缓和了许多。
  谷啸风也不想过分和舅父抬杠,于是平心静气他说道:“我去退婚是一回事,给韩伯伯治病又是另一回事。韩伯伯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如今他受了邪派的大魔头所伤,我们做小辈的理该给他医治,何况他还是家父生前的好朋友呢1”
  任天吾道:“这么说你倒不是出于私心想要讨好韩大维,以便利于退婚,才给韩大维治病的了?”
  谷啸风道:“我早就说过这是两回事!”心想:“你这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任天吾打个哈哈,说道:“如此说来,这倒好办了。”
  谷啸风莫名其妙,说道:“舅父的意思是——”
  任天吾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该给韩大维治病!”
  说来说去,还是不许。谷啸风不禁气往上冲,大声问道:“为什么?”
  任天吾道:“正是为了你刚才所说的理由。依你刚才所说,你是因为钦敬韩大维的为人才想给他治病的,是不是?”
  谷啸风道:“至少韩伯伯是个好人!”
  任天吾道:“如果他是个坏人呢?”
  谷啸风怔了一怔,愤然说道:“你有什么证据说韩伯伯是个坏人?”
  任天吾道:“证据我拿不出来。但我知道韩大维决不是你所想象的好人,他实在是个老奸巨滑之辈!”
  谷啸风焉能相信他片面之辞?不由得冷冷笑说道:“拿不出证据也总得有点事实为凭吧?否则只凭舅舅的说话,请恕甥儿无礼,甥儿实是不能相信!”
  任天吾沉吟片刻,说道:“本来我应该告诉你的,但现在却还不是时候,让你过早知道,恐怕反而误事。当然我也知道我这样说你是不会相信我的,但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娘,我相信她虽然与我不和,最少她也会承认我是个正直的人,决不至于胡乱说别人的坏话!”
  谷啸风淡淡说道:“我是要问娘,但现在却还不是时候,现在我要赶回洛阳,为了问一句话,似乎不值得往返千里,耽误时间。舅父消息灵通,想必应该知道蒙古鞑子已经入侵,我可以等待,蒙古的骑兵可是不会停留,我必须赶在洛阳未失陷之前,见着韩伯伯。请恕甥儿少陪了。”
  任天吾“哼”了一声,拦住马头,说道:“依我之见,你还是不去也罢!”
  谷啸风动了气,大声说道:“给个给韩伯伯治病是我的事,但洛阳我非上不可!”
  眼看就要闹僵,忽见一骑马飞奔而来,骑在马上的是个中年妇人,远远的就扬声叫道:“咦,你们在这里闹什么?风儿,他是你的舅父,你知不知道?”
  谷啸风喜出望外,叫道:“娘,你来了!舅舅他不许我前往洛阳!”
  谷夫人赶了到来,说道:“风儿,你也太过自作主张了,你这次逃婚,闹出这样大的乱子,你也不想想妈妈怎样为你担心。
  几乎把我急死了!但过去的我也不说你了,现在你要前往洛阳,我倒是认为应该的!大丈夫理该光明磊落,事情既然做了出来,就该有勇气到韩家负荆请罪!”谷啸风正在担心母亲责骂,不料谷夫人口风一转,反而赞同了他去洛阳。谷啸风大为欢喜,心想:“早知娘是如此通达人情,其实我这次大可不必逃婚。”
  任天吾甚是尴尬,说道:“三妹,你、你有所不知——”话犹未了,谷大人已是拿出一卷东两,向他抛去。
  任天吾一见就知是家传的那册“少阳神功十三篇图解”,不觉愕然,说道:“三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谷夫人冷冷说道,“好男不要爹田地,好女不要嫁衣裳。爹爹给我的嫁妆,现在我退还给你,你总可以放心了吧?省得你去盘问风儿!”
  任天吾满面通红,欲待不技,但这卷秘籍,乃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只好厚着面皮收下来。原来他虽然练过少阳神功,但还未曾练得成功,父亲就给了妹妹作嫁妆了。他当然是希望传下去给自己的子孙的,但这十三篇图解,繁复奥妙,他少年时候学过,时日久远,凭着记忆,已是难以复制。
  但任天吾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妹妹若是好言好语的归还给他,也还罢了,若今加上了这句冷嘲热讽,却叫他怎受得了?他满面通红,说道:“三妹,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并非要讨回爹爹给你的嫁妆,也不是不放心让你们母于保存。我不放心的只是给那韩大维——”
  谷夫人说道:“大哥,你无须多说了。好吧,你不放心的事,我也一并叫你放心好了,啸风,我要你答应我,决不用少阳神功给韩大维治病!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谷啸风道:“我答应娘,我决不用少阳神功给韩伯伯治病!”
  谷夫人笑道:“大哥,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具实给韩大维治病,也并非一定要用少阳神功!”
  任天吾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我还不想告诉你们的,你们既是对我有这许多误会,我只好告诉你们了。三妹,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许甥几给韩大维治病,可井非仅仅是恐防少阳神功的秘籍泄漏给他之故啊!”
  谷夫人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谷啸风早已按捺不住,抢着说道:“舅父说,韩伯伯不是好人!”
  此言一出,谷夫人也不禁愕然,满面怀疑的神色看着她的哥哥。
  任天吾道:“三妹,难怪你不相信,韩大维老奸巨滑,我若是不知道得清楚,也会把他当作好人的。”
  谷夫人道:“你知道了些什么?”任天吾道:“我知道他私通蒙古鞑子!”
  谷夫人大吃一惊,说道:“你有什么证据?”
  任天吾道:“上官复这个人你知不知道:”
  谷夫人想了一想,说道,“是不是早就在武林中销声匿息了的那位老前辈?我记得爹爹曾经谈过他的事情,说他和青灵师太似乎有过一段孽缘,因此逃情海外。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你为何要提起这个人?”
  任天吾冷冷说道:“这个人现在是蒙古国师尊胜法王的副手,也很得成吉思汗的宠信。”
  谷夫人道:“这和韩大维又有什么关系?”
  任天吾道:“当然大有关系,韩大维与他往来已非一日。”
  谷夫人道:“爹爹生前也曾与这上官复往来。”
  任天吾道:“那是在上官复未投蒙古之前,韩大维与他往来,则是在上官复已经做了蒙古国师的副手之后。”
  谷夫人道:“你怎么知道?”
  任天吾道:“那年我到洛阳,韩大维不敢邀我到他家中,你知道为了什么?就是因为他的家中正巧来了一位贵客!”
  谷夫人道:“是上官复?”
  任天吾冷笑道:“若不是他,我也不用和你说了,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韩大维这事虽然做得秘密,总是瞒不过洛阳城中每一个人的耳目。”
  谷夫人道:“告诉你这秘密的人是谁?”
  任天吾道:“是丐帮在洛阳分舵的一位香主。”谷夫人道:“可是刘昆?”任天吾道:“正是。”谷夫人心想:“丐帮消息最为灵通,这位刘香主又是个正直的人,而且也没听说他和韩大维有甚嫌隙。如此说来,只怕此事当真不是无风起浪的了?”
  谷啸风却忍不住问道:“舅舅,俗语也说:人言是假,眼见方真。你可有在韩家亲眼见到这个名叫上官复的蒙古奸细?”
  任天吾冷冷说道:“正是给我亲眼见着了,你想要知道,现在我就详细告诉你。”
  任天吾面向着妹妹,往下说道:“那晚刘昆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气愤不过,约了他同往韩家,揪那上官复出来,也好揭开韩大维这伪君子的面目,哪知他们的消息也很灵通,闻风就走,我们未到韩家,在宝鸡巷就碰见这个从韩家榴出来的上官复,我、我给他打了一掌,刘昆也捉他不住,给他跑了。”
  谷啸风道:“你怎知道他是在韩家溜出来的?”
  任天吾道:“韩家坐落在宝鸡巷的对面,附近又并无武林人物的住宅,这上官复不是在韩家溜出还有哪儿?”跟着又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你这一问也问得有点道理,当时我就是顾虑到这一点,虽然明知他是从韩家出来,但苦于不是当场抓着,韩大维一定不肯承认,我们也难兴问罪之师。”
  谷夫人心里想道:“我只道大哥是因为韩大维没有尽地主之谊,以致对他不满,却原来还有这桩事情。”
  任天吾接着说道,“韩大维的好谋未曾败露,以他在武林中的地位,我们暂时还不能动他,所以我刚才说是时机未至,还不想让甥儿知道,现在你们迫碍我不能不说,我可要劝劝啸风了,啸风,你知道了这件事情,可要守口如瓶,千万不能泄漏,否则只怕你要遭韩大维的毒手!当然,最好你还是根本取消了洛阳之行!”
  谷啸凤听了这活,心乱如麻,只是把跟望着母亲,却没回答。
  谷夫人道,“多谢你的关心,这事我得好好的想一想,我会给他拿主意的。”
  任天吾冷笑道:“当然,他是你的儿子,我自是不能越阻代疱,替他作主。我只是要你明白,我劝阻甥儿,不想他给韩大维治病,并非出于私心,这就够了。好,你好好想吧,我走了!”
  任天吾走后,谷啸风道:“娘,你听了舅舅的活,你说他的话能不能相信?”
  谷夫人脸上也是一派惶惑的神情,许久许久,都没说话,似乎是正在用心思索。
  谷啸风满腹疑团,忍耐不住,问道:“娘,你们当年是为了何故兄妹失和的?”
  谷夫人道:“你舅父不许我嫁你爹爹。”说至此处,不觉微笑道:“你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和你爹爹的婚事是自己作主的,就是为了这个缘故,所以我也不想干涉你的婚姻,免得将来你像我恨大哥的一样恨我,虽然我觉得韩大维的女儿也很是不错。”
  谷啸风满怀喜悦,说道:“妈,你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妈妈。
  说老实话,舅父那一脸刮得出霜的古肃样儿,我也是有点看不顺眼。”谷夫人给他逗得噗嗤一笑,说道:“你一个做晚辈的人可不能信口讥消长辈!”
  谷啸风又问,“舅舅和韩伯伯的过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刚才说的似乎还有一两处没有交代。”
  谷夫人道:“是这样的,那年你舅父到了洛阳,洛阳的武林朋友争着为他设宴洗尘,但作为豫、鲁、冀三省武林领袖的韩大维却没有请他。”
  谷啸风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谷夫人道:“正是你爹爹给你订下这桩婚事的第二年,我曾经以为韩亲家不请我的哥哥,是因为他知道我与娘家不和的缘故,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秘密!”
  谷啸风道:“妈,这么说,你是相信了舅舅的话了?但焉知他不是因此怀恨于心,觉得韩伯怕看不起他,这才说韩伯伯的坏话。”
  谷夫人道:“不,你舅舅不是这样的人,我虽然和他合不来,但他耿直的脾气我是知道的。”
  谷啸风颓然说道:“这么说韩伯伯真是坏人了?”
  谷夫人又摇了摇头,说道:“韩伯怕是你爹生前最要好的朋友,你爹爹素有知人之明,韩大维若是坏人,他决不会和他结成亲家的。倘若你爹爹还在、这次他一定不会许你退婚!”
  谷啸风道,“妈,那么你相信爹爹还是相信舅舅?”
  谷夫人道:“我当然相信你的爹爹,但我也相信舅舅说的不是谎话,哎,也许其中另有别情,韩大维虽然与上官复有往来,未必就是想要投靠蒙古鞑子,韩大维的为人不但你爹爹信得过。
  我也是信得过的。当年我和你爹爹行走江湖,得过他的帮忙很是不少,不过,他应该知道上官复的身份,为何还与他米往呢?”
  她刚刚说了“也许其中另有别情”,跟看又自己发出了疑问,显然她也是给任天吾的一席话,说得她对韩大维的信心有了一点动摇。
  谷啸风惶然道:“妈,然则依你之见,我这洛阳之行,是去呢还是不去?”
  谷大人想了一想,说道:“你舅舅说的只是一个疑案,咱们和韩家呵是有几十年的交情,这次的事情你已经很对不住韩家。
  若下去向韩大维赔礼道歉,交代个清楚明白,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谷啸风点了点头,说道:“对,我也是这么想。”
  谷夫人道:“但舅父的话,你也不能完全不信,总之你此去多加小心就是,最好你这次洛阳之行,能够求得个水落石出。”
  谷啸风道:“孩儿谨记妈的吩咐。妈,请你放心。”
  谷大人道:“我给你换一匹坐骑,你骑我这匹‘小白龙’去吧。”原来这匹“小白龙”是谷啸风父亲在青海所得的一匹宝马,名为“小白龙”,马龄已有十几岁,马龄虽然不小,仍有日行千里之能。
  谷啸风感激母亲的体贴,别离在即,不禁蕴泪说道:“妈,我累得你力我这样操心,我真是惭愧得很!”
  谷夫人微笑道,“我只想你得到幸福,我也就欢喜了,那位奚姑娘我见过了,的确长得很俊,怪不得你喜欢她。”她不愿意母子临别伤心,是以特地找点高兴的话和儿子说笑。
  谷啸风怔了一怔,道:“妈,你和奚玉瑾会了面了,她知道你吗?”
  谷夫人道:“她可不认识我,我怕她难为情,也没有和她搭话。她和她的哥哥同坐一辆骡车,我已经打听明白,车上载有一坛九天回阳百花酒。”
  谷啸风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你刚才敢对舅舅保证,无须我用少阳神功给韩伯伯治病,原来你已经知道奚玉理要去洛阳。”
  谷夫人道:“小白龙比那辆骡车跑得快得多,我把它给你,就是想你早两天到洛阳,你懂得我的用意吗?你这次退婚,韩人维定不高兴,若是你和奚玉瑾一同去见他,他就更不高兴了,所以尽管你们两人恩爱,还是不必和她同行的好。”
  谷啸风面上一红,说道:“孩儿懂得。”忽地想起一事,间道:“妈,你见过那位韩姑娘吗?”
  谷夫人微微一笑。说道:“见过,她长得很美,本领也很不错。”
  谷啸风诧道:“你怎么知道?”
  谷夫人笑道:“她到咱们家里来过呢!”当下将那晚的事情告诉儿子,说道:“我和大哥在房里说话,她大约是想来会我的,发现房里有人,遂躲在假山背后。我和你舅舅说的话,也不知她听见没有?待到我知道外面有人,出去看时,她刚好走了。她的轻功是我亲眼见到的,确是不凡。听说她在老狼窝曾轻描淡写的打发了程氏五狼,又打败了野狐安达等人,依此看来,她的武功自必也是相当了得的了!”
  谷啸风暗自寻思:“那晚想必她是来探求真相的,待到知道了实情,遂悄然走了。唉,当时她不知道是如何伤心?”
  谷夫人笑道:“你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她?”
  谷啸风道:“这次她到百花谷来给我们解围,我虽然要去退婚,对她这份人情,也还是要感激她的。我以为玉瑾会把她留下,但现在你既然在路上碰见玉瑾和她哥哥,韩姑娘当然是不会单独留在百花谷的了。就不知她是否回家?所以我想问你,在路上是否也曾见着了她?”
  谷夫人道:“哦,原来你是怕与她中途相遇,彼此尴尬?奇怪,她应该是回家的,但我在路上却没有见着她。或许她走的是另一条路也说不定,但你这匹小白龙走得快,总会比她先到洛阳。嗯,如果你见到她,也该对她好些,千万不能使她更难堪了。”
  谷啸风红着脸答了一个“是”字,说道:“玉瑾和她本来也是情如姊妹的,但愿不要因了我的缘故坏了她们的交情。好了,时候不早,娘,你回去吧。”
  谷夫人道:“听说蒙古的大军正在向洛阳进犯,你一路上也要多加小心。”
  母子分子之后,谷啸风跨上了小自龙,快马加鞭,赶往洛阳,按下不表。且说韩佩瑛在路上的遭遇。
  谷夫人猜得不错,韩佩瑛正是为了不愿与谷啸风中途相遇,她选择了另一条路回家。谷啸风走的是官道,她走的是小路。
  韩佩瑛已经改了男装,开头几天,一路元事,投宿客店,也没人发觉她是女子。但到了第七天,她过了山东的济南之后,却碰上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晚她在一个名叫“齐河”的小镇投宿,客店的小主人对她殷勤招待,不用她吩咐,就给她备办了上好的酒菜。韩佩瑛已是有点诧异,自付自己又不是达官贵人,行头也不似殷商富贾,不解主人间以将她当作贵客。
  韩佩瑛还只道这是客店主人一种做生意的手法,虽然有点奇怪,也不怎样在意。不料在第二天临走之时,当她结帐的时候,客店主人却不收她的银子。韩佩瑛当然大为惊异,问他缘故,客店主人这才说出,原来是早已有人替她付了。
  齐河是个小地方。韩佩瑛暗自思量,她在江湖上结识的朋友,除了奚玉瑾之外,并无他人,也没听她父亲说过在齐河有什么朋友,为何会有人替她付帐呢?既然要套交情,为何又不露面呢?韩佩瑛在大感诧异之下,仔细盘问这人是谁,店主人赔笑说道:“是个四十左右,相貌普普通通,说不出什么特征,但衣服却很华贵的汉子。他在昨日午间,便到小店定下房间,说了你的相貌,叫我们好生招待,他留下银子便即走了,却没留下姓名,这人想必是贵友吧?我以为你老早已知道了。”店主人见她盘问不休,也是好生诧异。
  韩佩瑛默察情形,情知店主是得了那人的好处,井非串通的同党,再问想必也不会问出什么来了。韩佩瑛不愿多惹猜忌,当下装作恍然大悟的神气,说道:“哦,原来是他。这人一向是喜欢和朋友开玩笑的,这次想必也是他有心和我开开玩笑的了。”
  韩佩瑛出了这小镇,心中奇怪不已,寻思:“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要讨好我,存心与我结纳;一是意图不利于我,故此暗地跟踪。老狼窝一役,我结了不少仇家,也说不定就是那个仇家派来的人?但不管是哪一种,我的身份,只怕是已给人看破了。”
  韩佩瑛想来想去,觉得这两种推想虽然都有可能,但也部有破绽。最大的破绽是为什么要让她先知道呢?若是仇家跟踪,何必故弄玄虚?若是有心讨好,又何以连名字也不留下?何况自己只是一个初出道的黄毛丫头,又有什么值得人家巴结的?韩佩瑾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多加小心,继续前行。心想:“讨好也罢,仇家也罢,想来他们还是要露面的,到时我随机应付就是,我总不能给他们这一吓,就吓得不敢回家?”
  这晚韩佩瑛在黄河南岸的一个小镇住宿,这个小镇有一间客店。韩佩瑾投宿之时,店主人早已站在门前迎接,韩佩瑛一问,果然又是有人给她定了房间,吩咐店主人的说话和齐河镇的那人一样。不过这个人却是个秃头的汉子,又不是齐河镇主所描绘的那个人了。
  韩佩瑛提心吊胆了一晚,一点事情也没发生,倒是颇出她的意料之外。正是:谁为东道主,何故弄玄虚?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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