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正像他们所制的美酒的品质与风味,纳帕谷一家酒厂与另一家不同,他们採收的情绪与节奏一样彼此有异。在努贝斯,佩卓大爷仍然君临天下俨然是个酿酒霸王,他的採摘工人中间有一股袍泽爱。他们对佩卓大爷怀着忠诚,他也知道他们各人的名字。他与妇女打情骂俏,口袋里装着要给孩子们的糖果。而他在採收工作结束时,都送给每家一瓶他的家人在餐桌上所饮的同样的美酒。
  由于佩卓大爷的影响力,尽管亚伯多性格阴沉,艾拉冈家葡萄园中的情绪通常都是兴高采烈,如度节庆。行列之间大家你呼我应,良性的相互揶揄,并打赌谁能採收最多篮子的葡萄。艾家的人都在其他的每一个人身边工作,直到採下、并压碎最后一颗葡萄。
  採摘葡萄的过程很像精心编排的舞蹈:葡萄一串串的从树上摘下,放在不同大小的篮子或盒子里。然后这些重重的篮子盒子必须扛到每列的尽头,才能装上马拖的货车,然后再将葡萄送到巨大的压榨桶。佩卓大爷本人就在那里监督将葡萄由货车上转运到大桶中,整个过程中的这个步骤不只是纯粹依靠肌肉,而需要有双锐眼,以确保卸下的是最甜、果汁最多的葡萄。只要有一批酸的、会污染的葡萄,酒厂的名声就会蒙尘许多年。
  重新建立熟悉的韵律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工人不久就忙着干他们不同的工作。保罗觉得自己像是落了单,在一伙人当中似乎只有他无法将葡萄俐落地剪下,而不将汁液溅得他自己一身,并且殃及别人,气温随着上升的太阳而升高。他的衬衫贴在他的背上,颈子上满是汗水,他的双手又湿又滑。大剪刀很难操作,而葡萄树又浓密得惊人,所以要剪下一串串葡萄所花的气力比你期盼的大得多。
  而现在你是我们的一部分……佩卓大爷的话在他心中产生着回音。然而他不是,他永远都不会是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之一部分。即使是最小的小孩在采摘葡萄时都熟练无比。他是个外来者,一个脱掉了领带与外套,但仍然穿着推销员服装,看起来不伦不类的都市中人。一阵爆笑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望望四周,看见年轻的佩卓在与一个採摘工人调笑。佩卓,也就是彼得,完全视情况而定,或许一个人甚至在一个不舒适的环境中可以设法适应,使他自己舒服一点。
  他决定,他採摘葡萄没有理由要比葡萄园中其他任何人来得快。他在裤子上擦干手,重新发动攻击。可是他再度分心,这一次是因为他感到好像有颗葡萄自他的额头弹开。他抬头一望便看见维多利亚,她穿着印花的夏装、戴着简单的草帽,清丽像一束雏菊,在下一列葡萄树的地方朝着他微笑。她看上去似乎她真的是自得其乐,这使得他觉得更加快活。
  他挤挤眼,举起一串他刚剪下来的葡萄,像胜利品一样的对她炫耀。但是他为他的骄傲付出了代价。当他剪下的下一串葡萄从他手中溜走,跌到地面上的时候,亚伯多正好从个转角走过来。保罗想要捡起葡萄,可是亚伯多先到一步。他带着轻视眼光瞪着保罗,仿佛指控他单打独门破坏採收,然后他擦掉葡萄上的泥土,把一串葡萄丢进保罗的盒子里。
  接下来他走过保罗的身边到下一列,开始为他的空盒子装葡萄,快速地、精确地摆动手腕剪葡萄。亚伯多像个工匠大师,工作起来效率最高,浪费的时间与动作微乎其微。他干起这种困难而又平淡的工作来,自有一种美感。他似乎差不多一手抚摸着葡萄,另一只手剪葡萄枝。突然,保罗想起黎明之前亚伯多在葡萄园行走,对着他辛苦栽培的果实轻声细语、吟歌诵曲的情形。他似乎在对保罗说,所有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保罗无法拥有其中任何一点东西,不论是维多利亚还是参加採收的欢愉。
  但是保罗决定,我可以,而且也会拥有。他决定聚精会神,学亚伯多的动作,设法一举一动都配合亚伯多。他脑中把它当作游戏;若是亚伯多每捡起两束,而他可以成功地剪下一束,他就给自己记上一分。他一轻松配合着韵律,他的步调便赶上了,而他的盒子开始装满了葡萄。
  亚伯多已将一盒装得满到了边缘,正在装第二盒。他停下来喝点水,注意到保罗在拚命干活,便沾沾自喜地微笑起来。没有受到阻碍,保罗继续地干了下去,决定要赶上亚伯多,如果可能的话还要超过他。
  太阳差不多已经当顶。不久午餐的钟声就会响起来,工人会花上一个钟头进食及在树阴下休息。要採收的葡萄还很多,所以此时谈话较少,要求拿盒子、空篮子与水来的呼喊声较多。保罗现在採摘得像个专家,剪枝摘果是又好又稳。他忘掉了热气、口渴、其他工人,以及一切东西,只有他要胜过亚伯多的目的除外。
  亚伯多由下一列那里看到了保罗在做什么。他于是加倍努力,匆匆剪完他的葡萄,以便他可以移动到下一列去。他比保罗早几秒钟,但是保罗正要追上他,现在只落后三株葡萄树。他剪起一串串的葡萄来,精确得可以与亚伯多并驾齐驱。
  其他工人彼此推推、悄悄地在行列间谈论亚伯多与外国郎之间正在奋战进行的这场无言的竞赛。维多利亚放下了篮子,与玛丽及桂黛站在一起,佩卓大爷也注意到这场竞争,他叫装大桶的工作暂停;同时那两个人,大师与新手,正比赛着迈向终点线。还剩下两株葡萄树,而且又装满了一盒。保罗要赶上了。亚伯多毫不畏惧,朝一列中最后一株葡萄树前进。他遍体汗水,呼吸困难,好像个长距离的跑者跑到了最后一里。现在保罗只剩下一株葡萄树了。他剪着串串葡萄,好像他一生一直在採摘一样。亚伯多的自豪赌上去了。他宁可输人不输阵,当场死在葡萄园,也不要让保罗勇夺第一。
  他的双手由葡萄树移到篮子,中间的动作一点也不浪费,像一座上好机油的机器一样有效率。剪了就丢,剪了就丢,他的篮子装满了,但是他没有时间可以等人再拿一个空篮子来。一串串的葡萄都从篮边溢出来了,还带着他手指上的汗水闪烁有光。
  保罗只剩下半株葡萄树了。他的手累得抽筋。大剪刀似乎从他手中掉了下来。他哼了一声,更加紧抓住大剪刀,剪断了葡萄枝上的最后一串葡萄。他将它丢到已经满满的一堆葡萄上,结果这串葡萄晃到盒子的边缘,然后翻落到泥地上。
  “Listo(妙)!”亚伯多大叫着。他已经做完了。
  葡萄园四处响起了胜利的呼声。亚伯多像个得胜的拳击手,高举双臂,满意地对一部部车子咧嘴笑着。他在生活中享受的事物很少超过一场好斗;他能够牺牲女婿而成功,这种胜利的滋味特别香甜。汗水像河水一样流过他的脸及他的身上。他自己很高兴,精疲力竭,渴得要命。一个工头将酒囊抛给他,他将酒囊对着嘴,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大口消除他的干渴。
  保罗等着,一面换过气来,一直到亚伯多喝完酒。尽管他输了,他还是喜欢这种游戏。但是事情还仍然未了。他伸手到亚伯多面前,捡起那串由盒子滚到地上的一串葡萄。然后像亚伯多早先对付他所摘的一串葡萄那样,他掸掸葡萄上面的灰尘,再小心地把它们放在一堆的上面。
  亚伯多似乎欣赏这种玩笑。他向保罗示意浅笑了一下,然后勉强表示赞许,请保罗喝一口酒囊中的酒。保罗接触到维多利亚的目光,并把酒囊举到唇边。她带着快乐的微笑,他也微笑着,尽管他淋在衬衫前襟的酒比他灌下喉咙的酒要多得多。总算有这样一次。虽然名居第二也感觉像是赢得了第一。
  保罗的衬衫与裤子沾满了红葡萄酒汁与汗水,而此际钟声响起表示这天的工作结束了。桂黛匆匆忙忙把他赶进屋子,替他找了一套干净衣服。她对他的狼狈样子哈哈大笑,从她丈夫的衣柜中找出一件褪色的棉质格子衬衫与一条穿破的裤子。然后她将保罗推进浴室,递给他一条毛巾,并且告诉他把旧衣物放到地板上的篮子里。自有人会清洗。
  等到他走回到外面时,他在微弱的光线中看到压榨桶四周的地区熙熙攘攘。他希望在那里找到维多利亚,于是漫步朝葡萄园走去,佩卓大爷在路上叫住了他。佩卓大爷看见他穿的是自己的旧衣服,便对他微笑。
  “你穿起来觉得如何?”
  保罗大笑,卷起了衣袖。“稍微大了一点。”
  佩卓大爷后退打量他,然后摸摸他的吊裤带,调整一下衣领,扣上一个扣子。“衣服就像家庭一样,”他说。“你必须在它们里面住上一阵子,才会完全合身。你做得不错。”
  保罗朝亚伯多望了一眼,他站在当天早上佩卓大爷主持大会的地方,监督着将葡萄卸入大桶。“我不知道是否每个人与你的看法相同。”他悲哀地说。
  “要管事可并不容易,”佩卓大爷说。他看着他的儿子在催促工人快点做。“对我而言并不容易。对他而言也不容易。但是每个人都会找到他自己的路。我对我的儿子有信心。”
  他叹口气,转过身来面对保罗,并且瞪着保罗,好像他正在研究保罗的心灵。“我对你有信心。”他说。他咧嘴一笑指着保罗的胯部。“你裤子的钮口盖。”
  保罗低头拉紧拉链。等他再抬起头来,佩卓大爷已经漫步回到大桶那里重新接掌他的职责。保罗看到他与亚伯多商量。亚伯多摇摇头,随即走开去同他的一位工头谈话。
  “你感觉如何?”年轻的佩卓问道,并且走过来与他在一起。他拿着两杯酒,将其中一杯给保罗。
  “我喜欢它……每个人都一起工作。他让我想到军队。”
  “嗯。我但愿我能够把将军请到那边去聆听,而不是一直在发号施令。”佩卓向着他的父亲点头,亚伯多仍在忙着下令。
  “这个行业会发生革命,没有我们参加它也还是会发生。我们应当站在最前线。如果他能退让及从事现代化……我是说,瞧瞧这个。”他指向压榨桶,用马拖的运货车、工人及他们草编的篮子。“我们停留在中世纪。”
  保罗啜饮着酒。他舌头感到它不很甜,但是却有香料的味道。“你设法同他谈过吗?”
  “你谈过吗?”佩卓眉毛一扬,喝完酒,就走开了。
  保罗留下来喝完酒,并且观看仍旧聚集在葡萄园边缘与花园四周许多的人。在黄昏淡紫色的光线中,葡萄的水果香气仍悬在空气中,一切都显得平静、完美。他昨天认为,他首次由山丘顶上俯瞰山谷,山谷像个乐园。然而每一代都会恼怒前一代所定下的限制。他不必将佩卓的话当真。他自己上过战场,对这一点很清楚。
  一阵大声的喧嚣,以及手里拿着海螺贝壳,飞过人群头顶的桂黛,将他由对于未来的玄想中拉了回来。工人拍手对她大叫,一面蜂拥到大桶那边去。他匆匆跟着他们,一路上手肘与人碰来碰去。走近了,他才看到桂黛实际上是由四个男人扛在肩上走过田野,他们现在正帮忙她爬下来,到最大的桶子中心去。
  即使是在她将海螺贝壳举到嘴边,朝它弯弯的开口吹气之前,葡萄园就已经寂静无声。她吹出来的声音有种空洞的、萦绕心头的特质,似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他在人群中搜寻,找到了维多利亚;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走过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桂黛已经转身面对南方,重新吹海螺贝壳。
  “我老婆的一族人,阿兹特克族。”佩卓大爷说,走过来与他站在一起。“那是他们的信仰……”
  桂黛转身向着东方又吹螺贝,响声在保罗心中回荡。
  “……我们必须得到四种风的允许去收割大地给我们的东西,”佩卓大爷喃喃地说。他凝望着他的老婆,她重复着这个仪式,下一步朝北,最后朝西,注视着日落。
  “她还是那样的美丽。”他说,他的眼中闪耀着爱情的光辉。
  海螺贝壳的最后一个音符停滞在空气中,然后被风带走了。接下来是很长的一阵沉寂,然后佩卓大爷隆隆的声音粉碎了寂静。“Lasmujeres(女人们)!”他大声宣布。
  妇女都对他的召唤欢呼回应。她们一个又一个,找到了老公,抓着他们的手,冲到桂黛所站的大桶跟前,她双臂大伸像是一位女神在欢迎她的子民。玛丽在第一批人当中,找到了她占的位置,亚伯多紧紧站在她身后。
  “维多利亚!”她喊她的女儿。维多利亚落在后面,其他妇女都匆匆在她面前经过。“来吧!你现在也身为人妻了。”
  整个下午维多利亚都一直在想此一时刻。它应当是她年轻生命中的一桩大事——她首次以结婚妇人身份加入的收割,参加像她的祖母曾经庆祝过的古老仪礼。只除了……她尚未结婚。她没有与其他妇女跳舞的权利。但是她找不到借口不跳舞。而且就这一次,她希望可以加入其中。她愿她能做保罗的老婆。就算是为这一个神奇的夜晚也行。
  她心中的愿望把她带到保罗面前。她的勇气使她牵着他的手,引他到大桶去。
  “佩卓?”他说,心中依然不解。
  “他还没有结婚,”她喃喃地说。
  “我们也没有。”他低声说。
  微笑掩藏住他的话在她心中引起的痛苦。她在大桶旁边找好位置与其他妇女站在一起,并且指示保罗站在她的身后几寸远的地方,与其他男人聚在一起。
  桂黛一点头,妇女全都踢掉她们的鞋子,将裙子提到大腿顶端。维多利亚抓保罗的手,把它放在她腰的两边,其他一对对男女也都如此。她将对错的顾虑抛在一边,肆无忌惮地迎着他的目光,并且一语不发地向他挑战,看他敢不敢好好的看她一下,欣赏她的光光的小腿大腿。
  他们的目光锁在一起。突然,在他们的宇宙中其他东西都不存在了。只有他们两个,别无他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分开他们。没有人能破坏他们的快乐。没有人能够阻挠他们的圆满的爱情。
  “Uno(一)!Dos(二)!Tres(三)!”佩卓大爷大喊大叫。
  魔咒打破了。
  世界又拥上来与他们在一起。保罗落后其他人一拍,他抓住维多利亚的腰把她举起来,将她抛过大桶边缘,落在软软的、熟透的桂黛的身边。她的光脚踩在葡萄,她尖叫起来并且与其他妇女一齐哈哈大笑,他们正拚命保持平衡。
  桂黛开始唱一首像时间一样古老的歌,带着一种向最原始的精力呼唤的旋律。它是古代一首有关收割的歌,是对生殖、激情与生命本身的一种祈求。妇女们结成个圈把她围起来。绕着大桶移动,应和着她唱的歌,并且随着她的歌声节拍,用她们的脚踩葡萄。
  佩卓大爷开始拍手,与她们的歌声完美地互相配合。男人们随着他的引导,催他们的女人努力,一面也拍手打着拍子。然后他们也唱起歌来,他们低沉的声音为他们老婆轻快的声音添增了回响。
  只有保罗这个外来客没有上前。他忸怩而又有点糗,不过仍旧受到这种精力与自发性的吸引。佩卓大爷看出了他内心的冲突,把他拉过来,塞给他一个酒囊。保罗喝了一大口,然后他心理上的抑制都不见了。他的心被此刻的狂热与古代的韵律抓住了,因此他的眼光无法自维多利亚身上移开……她的丰臀随着最原始的冲动左摇右摆,细长的小腿在踩着的紫色葡萄汁液中舞动不停。
  借着收割月圆的光线,她看到他在看着她。他拍手激励她继续跳。她朝着他唱,臀部扭来动去,更加加强了他早已升高的欲望。在她四周,其他妇女也一边舞,一边拍手,并且朝着她们的男人歌唱。
  种植与照料葡萄的一年时间已经结束,新年要开始了。桂黛已经进行了她的仪式,恰如其分地谢过天地。四种风都吹过山谷,带来祝福,将好运给予艾拉冈家这个大家庭,使他们有理由在收割那天整夜都在庆祝。
  维多利亚跑进她的卧室,仍旧因兴奋而上气不接下气及大笑。古代的祈求生殖仪礼已为她的幻想添柴加薪,把她的热情激动得到达了沸点。她像磁铁吸往磁力场一样,她也受到吸引——受到他的步态、他眼中饥饿的神色、他的微笑的吸引。她走过房间,将两肘放在窗台上,大口吸着夜间的空气,心有所期而娇躯微抖,葡萄的汁液由她的小腿向下流。
  月亮挂在她伸手遥不可及的地方。真正收割时候的月亮,橘色、很大、衬着星光照耀的夜空。明天,它就要缺了。它就是不动声色地逐渐消失一直到小小一弯,然后整个看不见了。但是今夜它又大又圆,它的光亮几乎使人睁不开眼,可是不可能不予理睬。她凝望着月亮被云影遮住的表面,心里想着不管明天或者后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今夜她都要与保罗在一起。同他做爱。她不愿变成终其一生她都不清楚她自己何以要拒绝接受那种鱼水之乐。
  他发现她在窗户旁边,她的裙子几乎提到腰际,棕色眼睛里闪着欲念。他目击到祭典中精力如疯如狂,使他心中充满热情,半疯半癫。他因为想要得到她而几乎无法呼吸。他盯着她看,一面想像他自己褪掉她的罗衫,吻着她的乳房,与她做爱直到两人都心满意足。
  她似乎飘浮过隔开他们的空间,两人互相拥抱在一起,他们的双唇被吻粘住了,这一吻烧到了他们的心灵深处。他们滚到床上,彼此想要得到对方的这种渴望深邃得像深海一样难以见底。她轻呼着他的名字,他呼她的名字作为回应,然后他们就进入了文字及语言难以描述之境。
  她的手在他头发中搔来搔去,然后顺着他的背摸下去。他扯开他的衬衫钮扣,并且扯她的衣裳。她抬起臀部去迎接他的时候一点也不保留。她用双臂紧抱着他的颈,并一遍又一遍轻呼他的名字,她像要使自己安心这个人真的是他。他品赏着她香甜的唇,她肌肤上的盐味,以及将她大腿染成紫色的葡萄汁液。
  他饮着这一切,用手抚摸着她。然后突然之间,他们正在癫狂的行径使他心里一动,他挣脱了她,连他自己也很惊讶。他由床上跳起来,两个人都张嘴吸气,他们的身体因为欲望受阻而感到疼痛。
  她坐在床上,颤抖着,紧抱着双臂放在片刻之前他的嘴唇吻过的乳房上。他恨他自己,无法忍受他对待她的情形。不论他现在可能对贝蒂怀着什么样的感情,他仍旧是她的老公。清晨一到,他就必须打理好他的东西,离开努贝斯,继续前行。
  “我需要你,胜过需要任何东西,维多利亚,”他说,他的声音因为情绪关系在发抖。“你无法想像我多么需要你。但是我并非自由之身,而我不想用那种方式伤害到你。我很抱歉……我真的十分抱歉。”
  她忍住眼泪,而他蹒跚走出了房间。她不能再哭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追他,使他了解他不会引起她更多的痛苦,她必须忍受的痛苦已经够多了。她只有足够的力量翻个身,凝望几个钟头的月亮,最后,她睡着了,睡得很不安稳,梦中看到可怕的景象,见到她自己沉溺在装满紫色成熟的葡萄,满得溢到桶边的大桶中,尖声大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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