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黛茵认真地考虑延迟一天启程,打包行李花费的时间比她预期的长得多。好动的双胞胎使她的工作困难十倍。黛茵的耐性受到严格的考验,到了中午,她相信今天不可能做好一切准备。
  黛茵试着不去想路克。这个早上发生两次泪水没来由地涌上她的眼睛,她终于向自己坦承一个事实:她想念他。哦,她多么希望自己追问他所有关于他要去猎杀的男人的事。如果她知道一切,也许她就不会如此忧虑。
  她的忧虑剧增。她收到薛亨利的电报,在波士顿的银行家通知她,麦康已经向法院诉请他母亲的遗嘱无效。他使用的理由非常可耻--施夫人在立遗嘱时头脑已经不清楚、丧失行为能力。法院判定之前,在英国的帐户全部都被冻结。不过,麦康的律师将要花较长的时间说服美国的银行合作。
  电报到达时,薇莉正好走进房间。这个消息令她震惊,但黛茵一点也不惊讶。她知道麦康会不择手段地抢夺遗产,令她惊讶的是,薛亨利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然后她想起来当她去提款的时候给了辛辛那堤的银行家她目前的住址。
  她的下落以惊人的速度传开。她和薇莉刚刚商量决定等到明天才启程时,第二封电报送达。这封电报不只令黛茵惊讶,它简直把她吓坏了。麦康已经找到她的行踪,他想通知她,他已经向伦敦的法院诉请双胞胎的监护权,并且刚刚得到法院授与监护人的资格。他将派遣武装人员到美国来带双胞胎回英国。
  “他并不知道双胞胎的父亲已经死了,不是吗?”薇莉问。
  “他是有备而来,”黛茵低语。她惊慌得无法让自己的双手停止颤抖。“奶奶留给双胞胎的钱非常可观。哦,老天!美国的有关当局会帮助他带走双胞胎吗?美国的法院和英国之间有没有某种协议?”
  “我们必须查清楚,”薇莉说。“等我们到救赎镇之后。我可以在十五分钟后启程。”
  她们在半个小时后退房,黛茵留了一张字条给杭特。一个小时后,黛菌、薇莉和三个孩子已经在前往蒙大拿的途中。
  杭特这一整天都在市内寻找合适的住处。当他回到旅馆,看见黛茵留给他的字条,简直无法相信发生的事。这个疯狂的女人向他致谢,并且说明她已经为他付了房钱,最后还写上希望他会来救赎镇看他们。
  他认为她疯了。他收拾好行李,留封简笺给路克,冲向火车站赶搭下一班火车。
  他的心情阴沉得像黑夜。黛茵和她老是呕吐的朋友都疯了,她们到底在想什么?她们一定是疯了。等他追上这两个疯女人并好好地教训她们一顿之后,他会和路克算这笔帐。如果那个红头发女人再一次吐在他的身上,他也许得宰了路克才能扯平。
  杭特坐在午夜的火车上,内心愤怒难平。他得到的结论是: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和罗路克做朋友。如果让他重来,他一定不会去偷那把没有用的削皮小刀。
         ※        ※         ※
  前往救赎镇的旅程花了黛茵一行人整整八个星期。他们搭火车到达爱荷华的苏城,在那里停留了两天。黛茵在那里买了一辆大马车和四匹强健的马。
  杭特终于在他们即将上船前追上他们。大型河船“午夜号”可以同时载运旅客和货物,但是一个船舱索费高达一百二十五美元。当黛茵说明她将在救赎镇抚养孩子们长大的计划时,杭特的脸部肌肉严重地扭曲。然后他试着拖她、薇莉和三个孩子回火车站。
  他不在乎她已经花了多少钱,他建议她把所有的钱扔到河里去。等路克追上她,她就不需要钱了。死人,他愤怒地告诉她,不需要现金。
  黛茵对他的恐吓无动于衷。“你可以帮助我们或者离开我们,”她说。“我们非常喜欢有你做伴,”她加上一句。“是不是,薇莉?”
  她的朋友哼一声,杭特的脸开始胀红。薇莉走到他的面前,双手叠放在她明显突出的腹部上。“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救赎镇。”
  黛茵祈祷他会留下来,他们当然用得着他的帮助和保护。她用手肘推推薇莉,但是薇莉不打算让步。“是的,我们会感谢有你同行,”她说。“但是……”
  “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去,对不对?”杭特怒喝。
  她点点头。他知道自己被打败了,他绝望地扬起双手,然后去为自己订一间舱房。
  这天晚上,在黛茵和孩子们都睡着之后,薇莉到甲板上去呼吸新鲜空气。杭特的房间在她的房间正对面,他听到她的房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即跟着她上甲板。他要确定她远离麻烦。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一定会吸引男人的注意。只要愿意睡甲板并且自备食物,任何人只要花二十五美元就都可以上这艘船。她一定应付不了喝醉的无赖汉。是的,她一定会遇上麻烦。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她是黛茵的朋友,这表示她也一点观念都没有。而在路克追上他们之前,杭特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她。
  薇莉倚着船的栏杆看星星。有两个男人坐在远处抽着雪茄看着她,她似乎没注意到有人盯着她看。其中一个男人准备站起来。杭特走到薇莉和他们之间,男人又坐下。
  他无法怪他们盯着她看,薇莉今晚显得特别美丽。他必须提醒自己他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没有用,他仍然想抚摸她火焰般浓密的鬈发。
  “你不应该独自到甲板上来,薇莉。”他故意用凶恶的声音说,好吓醒她的理智。
  “你见过这么多星星吗,杭特先生?”
  “是的。”他回答,阻止自己微笑。“你什么时候决定不怕我了?”
  她没有看着他。“当我发现你有点怕我的时候。”
  他靠着船的栏杆注视天空。“你全搞错了,小姐。我从未怕过你。”
  她不打算和他争论。这个夜晚太美了,不容破坏。
  “船长说我们一天可以航行一百哩。”
  “是的。”他突然问道:“你的宝宝什么时候出世?”
  她张大眼睛。杭特先生显然注意到她逐渐突出的肚子。“九月。”她回答。
  他们有五分钟没有开口说话,不过这阵沉默感觉并不尴尬。杭特移动重心,他的手臂碰到她的。她没有移开。
  “你的丈夫去世之前知道你怀孕吗?”
  “知道。”
  “你知道你会面对什么样的艰难吗?在荒野生产是困难而且危险的,薇莉。那里没有任何医疗资源。”
  “你是故意吓我吗?”她问。
  “还有时间回头,”他说。“我在试着让你明白你在城市会过得比较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彷佛真的关心她,薇莉开始为自己欺骗他她曾经结婚而感到愧疚。杭特是一个诚实的好男人,她欺骗他是不对的。
  她说谎是因为她不想要他瞧不起她,这只有使她的罪恶感更深。她对杭特产生的反应令她自己困惑,他的看法比她想承认的更重要。她被他吸引,而她认为这也许是因为他是如此强壮。她一向没有自信,而他是个令人感到威胁的男人。他总是令她想起危险而美丽的山猫,因为他的动作就和山猫一样敏捷优雅。
  薇莉没有发觉自己正盯着他看,直到他指出她的无礼。她道歉。“罗先生提过你的祖母是印地安人。”
  “是的。”
  “所有的印地安人都和你一样英俊吗?”
  她一说完这句话立刻脸红,她觉得自己愚蠢而无知。她是个未婚妈妈,竟然还表现得像个小女孩。“我不应该说这种话。我没有恶意,”她急忙解释。“你一定很习惯听女人告诉你……”
  “你的丈夫英俊吗?”
  杭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她死去的丈夫这么好奇,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她关于他的事。她还在守丧,看在上帝的分上,而他却在这里要求她挖掘痛苦的回忆。
  “他并不英俊,”她回答。“但爱情是盲目的。”
  “是吗?我不确定这句话是对的。”
  “它当然是对的。这是威廉说的。”
  他断定威廉是她死去的丈夫。他还不知道薇莉是威廉.莎士比亚的信徒。
  “你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吗?”她问。
  “不在乎。”
  “我在乎。”她承认。“有的时候。”她很快地修正。“而且我只在乎某些人对我的看法。”所以我说谎,她在心里说。她叹息,突然希望自己没有告诉杭特她曾经结过婚。她不知不觉又引述了莎士比亚的话。
  杭特断定她死去的丈夫一定是个学富五车的知识分子。她的年纪不大,不可能和她的丈夫生活在一起多久,但是她一定很爱他,否则她怎么会记住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过,她曾经热烈地爱过并不表示她不能再爱。
  “你要去的地方女人非常稀少,”他说。“应该说人非常稀少。你会感到寂寞,我打赌你会在一年内再婚。”
  她嗤之以鼻,然后改变话题。“救赎镇有很多女人吗?”
  “镇上没有,”他回答。“不过离救赎镇一天路程的地方有两个女人。”
  他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只有两个?”
  “包玛亚姊妹,她们两个都快六十岁了。”
  她叹息。她感觉到杭特先生的心情开始变坏。
  “你很可能会死在那里。”
  “也许会,”她同意。“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她挺直身体。“我是个强壮的女人,杭特先生,你可能会感到失望。”
  她转身走回船舱,留下他独自靠着船栏杆。
  在船上的日子以固定的模式进行。杭特整天忙于看顾这两个女人,她们的美貌只会招惹麻烦。幸好黛茵通常到晚上就累了,孩子们睡觉她也跟着睡。麻烦的是薇莉,她喜欢晚上到甲板上吹风。杭特总是跟着她,而他们总是以争吵结束一天。他不在乎她总是气冲冲地回船舱,他已经受够了她的威廉说的那些智能小语。这个家伙听起来像个自负的蠢蛋,杭特从来都不喜欢花俏的语言,如果你想说什么,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在一个晴朗的星期一下午,杭特通知船长他们将于隔天早上下船。然后他去通知黛茵打包行李。
  “可是我们离班顿堡还很远。”她说。
  他发觉她不是在开玩笑,不由得发火。“你计划搭船到班顿堡,然后再驾驶马车到救赎镇?”
  黛茵急忙拿出她的地图。“根据我的地图,我们必须先到班顿堡再踅回来。”
  他抢下她手里的地图,打开来看。画这张地图的家伙一定喝醉了。
  “你想往回走一百哩吗?”
  “不,当然不想,可是……你是说我们可以走快捷方式吗?”
  杭特转身往外走。他知道如果他再多待一分钟,就会开始对她咆哮。这个女人甚至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把行李准备好。”他咕哝,头也不回地离去。
  隔天早上,“午夜号”的船员卸下他们的马匹、马车、行李箱、板条箱和手提袋。杭特数一数他们的行李,决定他们需要再买第二辆马车。
  往救赎镇的马车之旅费时一个多星期,沿途风景非常壮丽,春天的色彩随处可见。如茵的绿色草地上散布着各种色彩明亮鲜丽的花,黛茵为荒野的美感动不已。每天下午她会收集一些以前从未见过的花朵,在晚餐的时候,杭特会告诉她这些花叫什么名字。黛茵感觉彷佛掉入上帝的天堂,马车每转个弯,就有新奇美妙的事物等着她来欣赏。有时候她甚至会为这片土地的美感动得流泪。
  孩子们对他们看见的动物敬畏不已,自由自在的荒野令他们兴奋愉快。
  连这里的空气都影响了黛茵。纯净的空气使她感到无比的宁静,虽然她从未到过救赎镇,她已经把它当作家。
  当然,沿途也发生了一点点不那么愉快的事。丹尼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直到黛茵把佳琪放在杭特的马车上。雅芝要坐在黛茵的身边,帮忙握着缰绳。当小女孩被分开,没有办法同时在两个地方的男孩狠狠地发了一顿脾气。黛茵试着安慰他,可是他非要事情依他的意思做不可。黛茵不愿意改变主意,结果男孩独自坐在黛茵的马车后面,一个多小时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
  黛茵暗暗地为男孩的行为感到高兴。他显然已经有足够的安全感,让他自己的本性流露出来。丹尼可以像任何七岁的孩子一样令人生气,这件事当然值得快乐。
  一直到第四天早上,杭特才发觉黛茵是故意把佳琪放在他的马车上。这个小女孩会抱着布娃娃黏在他身边,从马车激活的那一秒钟就开始说话,说到他们停下来吃午餐。他真的很想用布塞住她的小嘴。到了下午,说累了的小女孩就会和雅芝一起在黛茵的马车上睡午觉。
  薇莉和黛茵都喜欢夜晚,因为这表示她们又更接近她们的目的地了。她们会一起准备晚餐,以方便的食物为主,因为她们两个都是糟糕的厨师。丹尼和佳琪会吃掉黛茵摆在他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雅芝就没有这么好伺候了。她不吃任何碰到其它食物的东西。如果放在盘子里的薄饼和煎鱼不小心碰在一起,这个两岁的小女孩就什么都不吃了。她吃苹果也有特别的规矩,黛茵必须帮她把苹果削好皮,去核,切成四片。
  每天晚上杭特就会变得烦躁易怒,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一再地提醒她们现在回头还不算太迟。当黛茵和薇莉不同意,他就会发火。
  在每天结束的时候,黛茵都受着肌肉酸痛的煎熬。她的肩膀和背部感觉起来彷佛着了火似的。她不想听杭特数落她的愚蠢,在他们到达救赎镇的前一天晚上,她的脾气爆发。她告诉他如果他不停止提醒她她有多疯狂,她也许只得证明他是对的。她发完脾气即转身走回她的马车。她痛得想哭,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哭会浪费太多体力。
  杭特一定发觉他对她太严酷了,因为隔天早上他没有在黎明叫醒她。她和薇莉一直睡到九点,佳琪的笑声才吵醒了她们。
  黛茵穿上睡袍去寻找孩子们。他们很好找,她只要跟着佳琪的声音走就可以找到他们。
  杭特带三个孩子到河边。他坐在岸边看着孩子,身旁放着一把来复枪。丹尼刚刚穿上他的袜子和长裤,正努力地穿靴子。
  “每天早上穿靴子之前一定要把它们倒过来好好地抖一抖。”杭特告诉男孩。
  “为什么?”男孩问。
  “有时候会有东西在你睡觉的时候爬到你的靴子里面去。”杭特解释。
  黛茵看见双胞胎时不由得张大眼睛,她们两个光着身体在玩水。雅芝坐在河里为布娃娃梳头发,而佳琪不停地跳动制造水花。她们两个都没有发抖,黛茵推测河水对她们来说不会太冷。她突然希望自己能够加入她们,她渴望洗净自己的头发和身体。
  雅芝先看到她。“妈妈,”她大叫。“我在为宝宝洗澡。”
  黛茵微笑。“我看见了。”她回答。
  “早安,妈妈。”
  黛茵转向她的儿子。“早安,丹尼。你睡得好吗?”
  “我今天叫做大卫,”他告诉她。“我睡得很好。”
  黛茵开始走向河边。她踢掉鞋子,走进河里。杭特和孩子们一样惊讶。他大笑起来,佳琪立刻模仿他的笑声。
  当她穿着睡衣睡袍坐在河中央,连大卫也露出微笑。
  薇莉绕过树丛前来查看什么事引起骚动,她看黛茵一眼立即大笑起来。
  黛茵和她的女儿们一起玩水的时候,薇莉走回马车拿香皂和毛巾。双胞胎被洗干净之后,黛茵把她们放在杭特身旁的毯子上,然后沿着河弯走到河水较深的地方。她脱掉睡衣睡袍开始洗澡。薇莉握着黛茵的枪站在岸上,一直到黛茵开始穿上衣服,她才承认她不会使用手上的武器。黛茵承诺在她们安顿下来之后就教她。
  接下来轮到薇莉洗澡。杭特派大卫来问她们还要耽搁多久。薇莉用杭特可以听到的音量回答她不喜欢被催赶。黛茵坐在毯子上,开始擦干她的头发。她的目光落在河流的对岸,因为她注意到草丛中有东西在移动。薇莉正尽情地享受洗澡的乐趣,对周围的动静毫无感觉。
  草丛又动了,黛茵瞇起眼睛--仍然看不见任何东西。她相信只是风吹动草叶。然后她看见眼睛--黄色的眼睛,身体的线条接着出现。这是一只巨大的猫科动物。
  黛茵慢慢地站起来,举枪瞄准目标。它又往前走,看起来准备跳跃。她正要警告薇莉的时候,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有效地阻止她。
  “不要出声,不要移动。”杭特在她耳边低声命令。
  黛茵全身冻结,她甚至没有点头让他知道她听见他的命令。她猜到他的忧虑。如果薇莉在水中站起来,她将置身于山猫和杭特的枪中间。
  黛茵和杭特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巨大的山猫。
  薇莉正悠然自得地清洗头发上的泡沫。她潜进水里,然后站起来。她面对黛茵,正要露出微笑的时候,发现杭特也在岸上。她惊愕地倒抽口气,急忙用手遮盖在水面下的乳房。
  她突然发觉他们紧盯着她身后的河岸,杭特举着来复枪准备射击。她不敢转身,她的目光慌乱地转向黛茵。她的朋友无声地告诉她--蹲下来。薇莉的膝盖发软,她慢慢地沉进水里。
  山猫弹跳起来。杭特连续射击两次,虽然他确定第一枪就已经要了山猫的命。巨大的山猫掉落水里溅起水花,离薇莉只有几呎远。
  薇莉跳起来,盯着它沉入河底。然后她尖叫一声,向后倒下。杭特跳入水里将她捞出河流。她拚命地抱住杭特的脖子,不停地哭泣。黛茵用毯子里住她的身体。
  孩子们跑来查看发生什么事。黛茵带他们回马车。薇莉在哭,黛茵相信她需要一点隐私。这是个恐怖的经验,黛茵发觉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双胞胎张大眼睛听她说明发生了什么事。佳琪想去看那只山猫,黛茵不准。她为小女孩们穿衣服、梳头发。雅芝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她刚刚发现她的布娃娃不见了。
  黛茵已经被磨得神经紧绷,可是她耐住性子,她把双胞胎放在马车的座位上,命令大卫看着她们,然后往回走向河流。布娃娃在河边的岩石上。不过,她没有伸手去捡,反而迅速地后退一步。因为一条全身布满褐色斑点的蛇盘绕在布偶旁边的岩石上,它正盯着她,发出嘶嘶的声音。黛茵全身冻结。当她正要叫唤杭特的时候,小女孩的尖叫哭声让她意识到杭特不会永远在一旁照顾她和薇莉及孩子们。路克也不会永远在他们身边,她必须靠自己,甚至在她不想靠自己的时候。
  她从围裙口袋拿出手枪,瞄准目标,一枪命中。子弹的威力将毒蛇拋进水里。
  杭特正在亲吻薇莉,而且太喜欢亲吻她的感觉了,但枪声将他拉回到现实。他放下薇莉,抓起来复枪,开始要往枪声的方向走。
  “黛茵!”他大叫。
  “只是一条该死的蛇,杭特先生。”她回答。
  薇莉也开始走向她的朋友,杭特握住她的手臂阻止她。他正要告诉她留在原地不要动等他查清发生什么事,可是在黛茵大声解释之后,他应该放开薇莉。他没有放开她,而她正低着头调整身上的毯子。
  “她杀了一条蛇,如果是我一定会歇斯底里。”薇莉说。“你为什么吻我……”
  他随口说出非常合适的谎言。“让你停止哭。”
  “哦!”她叹息。
  他无法叫自己停止注视她。老天!她真美。她的眼睛是他见过最美的绿色,而她的头发看起来像一团火焰。她的鼻梁上有些雀斑。他抗拒着亲吻它们的冲动。
  他疯了才会想这种事,他忘了她是谁而他是谁。一个淑女和一个混血儿,这是不可能的组合。“你要整天都站在这里吗?”
  他声音里的怒气刺激了她的骄傲。“你必须先放开我。”
  他立刻放开她,走回营地。她保持距离地跟着他。
  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准备好启程。雅芝还在闹情绪,她不要湿的布娃娃。黛茵没有办法和这个孩子讲道理。佳琪不但没有帮忙,反而用她自己的布偶折磨她的妹妹。不到中午,黛茵就感觉彷佛已经受了一整天的煎熬。
  他们将在天黑之前到达救赎镇,这是她忧虑的根源。她忧虑将和住在那里的人们见面,更忧虑寻找合适的住处等等问题。
  杭特随口提到,路克很可能已经到达救赎镇等待他们的事实更增添她的忧虑。如果依杭特所说,路克骑马走马车无法通行的路径,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黛茵祈祷路克没有比他们早到,她想先安顿下来,然后再面对他。她知道他会大发雷霆,想到将面对他的愤怒,她不由得紧张。
  看见杭特的微笑,黛茵发觉他是故意要她担心。她决定略施报复。在吃完午餐继续上路之前,她把佳琪放在他的马车上。他的表情告诉她,他知道她为什么把这个话匣子交给他。黛茵只是耸耸肩,然后又把雅芝放在他的车上。她还在哀嚎。
  杭特低头看这个小女孩。“你还要哭很久吗?”
  她点点头。杭特大笑。他的笑声充满他们周围的树林,黛茵忍不住微笑,薇莉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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