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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后记


  一本历史著作,在首次问世27年以后,未作改动又重新出版,这可能显得自视过高。但我认为,本书所述的关于中世纪学校与大学世界的见解,在根本要点上丝毫没有过时。相反,在我看来,这部著作的中心观点,从1957年以来,一直不断地在得到证实与充实。
  这首先表现在“知识分子”的概念上,它的意义在于,把注意力从机构转向人,从理念转向社会结构、实践方式和思想品质,并把中世纪大学的这一现象置于一个历时长久的联系之中。自从这本书出版以来的关于“这个知识分子”或“这些知识分子”的研究的浪潮,不仅仅是、也不能说仅仅是一种时髦。如果人们选择一种严肃的比较方法,不把注重类型与结构的协调一致的社会学要求和历史学研究割裂开来,并强调环境、变化、转折、断裂、差异和与一个时期内整个社会的交融,那么使用“知识分子”这个概念就是合理的和有益的。1957年,我放弃了对我以前借自19世纪以来西方国家的历史学、社会学和语源学的这个概念作一理论的附带解说,今天在这里我也不想涉及这个问题。
  但事非偶然,最近几年里关于过去时代“知识分子”的大部分最有趣味的研究,出现在葛兰西的意大利。阿尔贝托·亚索·罗萨作了有关的概要综述;在热那亚的一个研讨会上,“知识分子”的概念被引申到古典时代;在一项引人注目的研究中,乔万尼·塔巴科在社会的机构和统治地位的共同作用中确定了“中世纪知识分子”的位置;论文发表在埃诺第出版社的一册旨在探讨知识分子与权力的关系的意大利历史著作里,出版者是印行葛兰西著作的那一位。
  再回到“我的知识分子”上来。我感到非常愉快,乔万尼·桑蒂尼在一项对12世纪末继波伦亚大学而建立的意大利第二所大学摩德纳大学的诞生所作的出色研究中,他对我1957年出版的书作了比我更好的阐发:“‘知识分子’作为新的社会学类型产生,以城市劳动分工为先决条件,正像大学设施的出现以公共文化空间为前提一样,这一新的‘知识大教堂’在这个空间中才能涌现出来,走向繁荣,并自由地深入进行研究。”
  劳动分工,城市,新的机构,一个为整个基督教世界普遍共有、不再像中世纪盛期表现为地理和政治分裂的文化空间,这些就是12世纪与13世纪之交,西方基督教世界新的精神景观的根本特征。
  典型的中世纪知识分子原型中决定性的因素实际上是他们同城市的联系。学校的发展是10至13世纪城市革命的一部分。在造就未来修士的修道院学校,和原则上造就一切人,包括继续是世俗教徒的大学生的开放的城市学校之间,有一条深深的鸿沟。但我本应更突出地强调城市学校与大学对修道院世界的吸引力。尽管由圣弗朗切斯各亲自挑起,在弗朗切斯各修会修士中间发生了关于贫困与知识的争论,托钵修会仍很快就跻身于城市的学界。不过更有意义的是,一些修会教团(普莱蒙斯特莱教团,西妥教团),通过在13世纪就已相继在大学城里为本教团的见习修士建立的学会,转而信仰了大学的学说。
  新的知识分子是市民和专业人员。就像那些商人,那些“出售时间的人”,他们作为“出售文字的人”,必须克服知识属于不供出售的上帝的赠品的传统陈腐观念。继美国中世纪专家盖恩斯·波斯特之后,我也强调了大学全体教员和大学生在职业与社团方面的特点。除了普厄尔·基勃勒的重要著作外,还有一系列的研究,都对大学职业物质的、技术的和法律的条件作了更确切的界定。
  我本来还应该在这种联系中,对作为上层精英招募方法的大学教学大纲的革命性特点,强调得更充分些。西方国家过去只知道三条通向权力的道路。一是出身,这是最重要的;二是财富,直到13世纪,除了在古代罗马,它仍然还是很次要的;三是选举,它微不足道的意义局限在古代希腊村社的公民中间。原则上基督教教会向所有的人都开放通向教会荣誉的道路。事实上,教区、修道院的官员,教会的显要职位,如不是由贵族本人,大多数也由贵族阶层的成员来担任。虽然青年贵族,以及不久还有市民阶层的孩子们,构成了大学生和教师的绝大部分,但大学制度也使得许多农民的儿子有可能真正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因而致力于对“贫穷”的大学生进行研究,是意义深远的。在由米歇尔·摩拉和他的学生们已取得重大进展的贫困类型学研究中,大学中的贫困,表现为一种特殊的情况。对贫困的实际和环境的分析,超出了传闻轶事性质的范围,让·帕奎的研究工作已就此向我们作了说明。我原来首先应更好地指明,这一社会地位的上升,是靠一个对西方国家崭新的和革命性的方式而实现的,那就是考试。西方国家于是——以一种谦恭的方式——同一种制度发生联系,依照我的朋友瓦丁·艾里舍夫的意见,应当从比较的观点加以研究,这就是同中国的科举制度的比较。
  这一职业的、社会的和机构的发展,导向一个目标,即权力。中世纪的知识分子并不背离葛兰西的模式,虽然这模式确实很一般,但仍然是可以操作的。在一个意识形态上由教会十分严格地实行监视,政治上则越来越被世俗教徒和教会人士的双重官僚机构所控制——这方面最重大的“成果”是恰好在13世纪把二者结合起来的教皇专制——的社会里,中世纪的知识分子首先是“有机的”知识分子,教会与国家的忠实仆役。各大学也越来越成为培养“高等官员的场所。但他们之中许多人,尽管自己的局限,由于知识分子这样的角色和大学的“自由”,还是或多或少成为“持批判态度的”知识分子,直至走到异端的边缘。13世纪和14世纪的四名重要知识分子,在历史上不同的环境中,并通过他们当时的特殊的个性,明显地展现了中世纪高等学校领域的“批判”态度的丰富多样性,这四个人便是阿贝拉尔,托马斯·阿奎纳,西格尔·德·布拉邦,威克利夫。
  最重要的是,我本该对大学“权力”的形成过程作一番更好的探索——但当时我还未曾看到赫伯特·戈伦德曼1951年就已发表的论文《教会·王权·学校》。我本来也应该在教会、君主制度和大学这三种力量中,认识到乔治·杜美吉尔所强调的那种三重职能的制度。除了宗教的职能和政治-战争的职能外,知识的职能也保持着重要的位置,它原本是第三种职能的一个方面,即富裕和生产经济的一个方面。这是在理论上为知识分子辩护。他们可以像商人一样依靠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效益,自己生产的消费品,从自己的职业中获取利润。脑力劳动者从13世纪以来为了分享教会权力(他们顽强地维护自己作为教士的合法地位)和为了发挥政治影响(这在巴黎大学从13世纪末就表现出来了)的努力,表明了他们的意愿,面对在城市建设过程中由于出身所受到的歧视,不惜任何代价,同手工劳动划清界线。生活在社会边缘的巴黎知识分子吕特彪夫,在“圣者”路易九世的时代就宣布道:“我不是手工工匠。”
  同样我把这种新的精神劳动,解释为在城市的,而不再是修道院范围内的研究与教学的结合,就不会犯时代错误。接着我在那些从许多教师和大学生中一跃登上科学与思想的创造的顶峰,并获得遐迩闻名声誉的人士中间,挑选了几名法国人。也许没有把通俗作家、编纂家、百科全书作者包话在内,是一个过失,因为他们上完大学以后,在受过教育的教士和世俗教徒之中,以及在群众百姓中间布道的时候,传播了经院哲学研究与教学的杂碎。许多东西在这里都取决于主观的视角。今天被人藐视的编纂工作,在中世纪曾是精神劳动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传播了思想,还发展了思想。杰出的神学家与历史学家谢纽修士,他首先开辟了本书采用的研究道路,他对出身意大利的巴黎大主教彼埃尔·朗巴德(死于1160年)不太赞赏,后者的《教父名言录》,把圣经改编成学校常识性质的语录汇编,到13世纪成为神学院的基本教科书。但我觉得正像那位嗜书如命的巴黎牧师会成员彼埃尔·康默斯托(“吞书者”)一样,朗巴德仍是重要的知识分子。康默斯托通过他的《经院哲学史》和其他作品,使当时思想上的新事物成了初步的,但对后来的教师与大学生则是基本的手头工具书。另一方面,把同“圣者”路易九世关系密切的多米尼克修会修士博韦的樊曾兹,也归在13世纪杰出的知识分子之列,我是不赞成的;他的《巨镜》(Speculum Majus),并无任何思想独创性,无非是照抄当时全部知识的百科全书,是一个准备在下一代人中间传播这些知识的文库。我也不想把巴黎牧师会的另一个成员罗伯特·德·索邦计算在内,他的著作(主要是布道词)大多并未发表。他在历史上的地位,在于替12名贫困的神学生建立一个学会,也就是后来的索邦神学院的核心,以后他还把自己的图书馆捐赠给该学会,这是13世纪最重要的私人图书馆之一。这位罗伯特·德·索邦,遭到儒瓦维耶的嫉妒,因为他不得不和罗伯特分享同“圣者”路易九世的信赖。这位贵族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提醒罗伯特,他是农民出身。罗伯特是个第二流的社会“有机组成的”知识分子,但他播下了很好的种子。
  现在我更犹豫不决,是否要在中世纪的思想界划出13-15世纪本来意义上的大学成员和“文学之士”之间的界限。我已把吕特勃夫同《玫瑰传奇》第二部分的作者约翰·德·墨恩相提并论,因为他们作为巴黎大学以前的大学生,都曾在自己著作里反映13世纪巴黎大学的意识形态斗争,体现“大学精神”的某些重要特点:“理性化”的趋势(但还不能说是“理性主义”),社团精神,反教士主义(主要针对托钵僧团),表示异议的倾向。如果我曾对中世纪末期的知识分子作了更进一步的研究,可能会追溯到边缘大学生弗朗索瓦·维庸。但我仍然懊悔,没有给一些受大学教育与大学精神影响的伟大“作家”以应有的位置,他们的作品有一部分内容涉及神学或科学。我首先想到的是但丁,他是位无法归入任何一个类型的真正天才;还有乔叟,他兼有科学的好奇心和创造性的想象力,尽管他的声望主要归功于后者。
  我更深深感到遗憾的是,没有褒扬12世纪预示城市运动中的文化的作用的职业知识分子——不过这一次涉及的不是思想界的顶峰,而是它的基础。除了一些教授语法和修辞学的神职人员,他们主要是法官、律师和公证人这些城市政权里的“手工劳动者”。今天,除了经济与严格地说来法律和政治等方面,人们越来越正确地承认了中世纪城市本质上和职能方式中的文化要素。在中世纪西方国家的城市形成史上,商人不再担任独一无二的角色,或许甚至不再担任最重要的角色。所有那些通过自己的文字知识、法律专业知识、首先是罗马法方面的知识,以及通过讲授“自由的”和有时是“机械的”艺术而使城市得以维持下去,尤其使意大利的“城市公社”(Comune)成为重要的社会、政治和文化现象的人,都应该理所当然地被看成是城市成长过程中的知识分子及社会的专业集团之一。中世纪城市的政权与形成,主要归功于他们。
  自从1957年以来,一些很有价值的研究工作,在不曾改变我当初确立的框架的情况下,丰富了我们关于中世纪大学及大学成员的知识。要是把它们补充进我的著作,会导致对我自己的文本作一番几乎是全盘的修订。此外,附录的“参考书目”列出了最重要的论着,阅读这些论着能充实我这本书。
  接下来我谈三个方面的问题,在这三方面里的一批新的论着特别引人注目。
  首先,是文献资料方面。内容全面的书目已经出版。另外,这些书目使人们有可能对因比起“重要”大学而黯然失色,或者地理位置比较僻远,因而至今并不为众人所知的大学中心获得更详细的了解。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篇幅的目录学工作,在中世纪知识分子史研究中引入了定量的观点。上过牛津大学或剑桥大学的,来自瑞士、列日地区或苏格兰的大学成员的名册,有助于历史的大学地理的研究进一步深入,并为社会史、公共机构史和政治史提供了可贵的资料。最后,出版物以及对某些原始资料所作的计算机分析报告,紧接着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研究工作不断问世,由此人们就有可能审核修订一些观点。在巴黎高等社会科学院,一位日本研究工作者,在索邦图书馆馆长安德烈·蒂耶尔的帮助下,提出了一篇新的行将发表的关于15世纪巴黎大学里来自英、德民族的博士生论文,这篇论文在描绘中世纪末期衰败中的巴黎大学上,其贡献不仅仅是笔调更为细腻多采。本书这一新版的参考书目,除了少数例外,不包括文献出版物方面的参考资料,因为本书虽以耗时费力的科学研究工作为基础,但并不以专家为对象。然而在这里我依然要感谢那些学者,他们不仅在过去,而且在科学工作条件虽有改善而他们的任务却得不到丝毫减轻的今天,仍以他们的辛勤劳动,并时常以他们的敏锐见识,为历史学家进行新的阐释与提出新的问题创造了坚实的基础。
  第二个进展表现在日常生活的研究领域。人们知道得越来越详细,教师与大学生们居住在什么地方,怎样生活,如何穿着打扮,吃的和喝的是什么,怎样安排他们的时间;人们了解他们的风俗,他们的嗜好,他们的性生活,他们的消遣娱乐,他们的死亡和遗嘱,有时还有他们的葬礼与墓碑。当然人们也对他们的工作方法与工作用具,对他们在发展思想技巧方面的作用,他们对手抄文书和后来的印刷书籍的态度,了解得越来越详细。塞恩格已经说明,大学的研究班是怎样在使中世纪的读者取得了从大声朗读讲稿,进而发展到目视的、默不出声的阅读的进步。一门中世纪知识分子的人类学正在形成中。
  最后,大学与大学成员在政治方面的作用,在13世纪以后则日益是在重大政治中的作用,得到了越来越清楚的揭示。在法国,当统治权从伐罗亚王室转到卡佩王室后人手里时,和百年战争分裂时期(当时有一个与英国占领者合作并处死贞德的巴黎大学);在英格兰,在贵族反对国王的十三世纪和王朝更替的14世纪与15世纪;在捷克、波兰或苏格兰的国家建立过程中,在教会大分裂期间和在康斯坦茨与巴塞尔的重大宗教会议上,大学都作为行动者,作为一支政治力量巍然屹立。
  在这番不无遗憾的罗列结束处,我想强调一下,大学的作用在历时性方面是特别巨大的。这一论着的题目是12世纪和13世纪一种新的“社会-职业”类型的出现与胜利。至于中世纪盛期,我只当作这一题目的史前史,蒙昧的和断断续续的史前史而提到,而大家不再敢称为“中世纪衰亡期”的14世纪和15世纪,我也仅仅称之为衰亡和对前有模式的背离。
  我肯定过于仓促,把中世纪盛期描述得太灰暗、太漫画化了。加洛林王朝在自己的初期,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完全背离那些可比的模式和所谓的“黄金时代”(mutatis mutandis)即中世纪全盛时代的模式。我并不想否认“加洛林王朝的复兴”的理性的现实,即使它的份量被夸大了。但我认为,在加洛林时代的教会和君主制度下,学校与思想家或观念制造者的性质及职能方式,是截然不同于占统治地位的城市文化中的学校与思想家或观念制造者的,而且前者的传播未曾超出有限的贵族——教会的和世俗的——阶层。人们的确应该对10世纪和11世纪社会中城市学校的职能方式做更深入的研究。在列日、兰斯、拉昂等地,知识传授活动中出现了一些朦胧的东西,预示着经院哲学的到来,但其中从人文学科到五个院系专业(艺术、医学、民法与宗教法、神学),从知识(sapien-tia)到科学(scientia,包括神学的科学),存在的断裂多于连续性。在维罗纳的拉特尔、吉尔伯特或圣安瑟尔姆的身上,体现出12世纪优秀知识分子的一定特点,但他们在其中思考与从事教学的主教教堂,并不是在12世纪形成的大学社团组织。为了举出一些巴黎人的例子,人们在从彼埃尔·朗巴德,彼埃尔·康默斯托,彼埃尔·坎特尔转到哈勒的亚历山大,奥弗涅的威廉(虽然他也是巴黎大主教),加兰的约翰等不同人物的时候,面对的是另一种“教师”的类型。当人们转而登上塞纳河的左岸,从巴黎城区来到拉丁区,从大教堂学校来到大学讲师的各所学校,距离不过几十或几百米远,景色却有好几十年的根本性改变。
  正是在14世纪和15世纪,在同一个机构范围内,有许多东西发生了变化。我的论着在这方面是完全不充分的,不过近25年来的研究工作可以在这里帮助作出卓有成效的补正。是的,学会讲授的大学课程不同于13世纪没有单独的教学楼的大学的课程;是的,不再有占支配地位的学说,如亚里士多德主义就是这样一种学说(当然,这比起新托马斯主义的经院哲学历史图表所作的描绘简略而不全面);是的,“理性”在中世纪终结时具有与其全盛期不同的形式。是的,曾经有过大学的危机,它构成了14世纪和15世纪危机的一个部分。就像这个总的危机一样,大学的危机在1348年黑死病蔓延之前,在13世纪到14世纪的过渡时期,早在1270年至1277年期间就已经开始出现了,显然是巴黎大主教斯特凡·坦比尔信仰问题判决的后果。是的,确实不错,作为例证,迷惑了中世纪末期社会的信仰新模式“近代神学”(devotio moderna)的一名重要信徒,德文特一个富商的儿子格哈德·艾鲁特,于1374年在巴黎大学获得学术成功后,回到亚尔嫩附近的一个卡特蒙斯修道院,并表明对大学的强烈敌意。根据他的看法,科学只是无用的东西、贪欲的工具和灵魂的堕落。只有信仰与简朴的生活才带来拯救。是的,一个新的知识分子类型——人文主义者,出现了,他们试图取代中世纪的知识分子,并往往战胜后者。但有一个因素,我们如今慢慢地认识得更清楚了,却也造成了混乱,那就是有些并不否认他们的成长基础的大学的知识分子也是人文主义者,热尔森与库萨的尼古拉是这方面的典型例子。
  不仅如此。大学世界在地理上的扩展,在没有打破其本身框架的情况下,改变大学的景观。新的大学出现在日耳曼的国土上(维也纳大学,1383年;爱尔福特大学,1379-1392年;海德堡大学,1385年;科隆大学,1388年;维尔茨堡大学,1402年;莱比锡大学,1409年;等等),出现有波希米亚(布拉格大学,1347年),在波兰(克拉科夫大学,1364-1400年),而苏格兰、西班牙、葡萄牙、法国、意大利各地大学的繁荣也就不用说了。新的大学是按照波伦亚大学或巴黎大学的模式创建的,以院系或“民族”为体制,以教师和大学生为两个主要部分,等等。但它们常常同城市、国家、宗教保持着新的联系(布拉格大学的胡斯运动,克拉科夫大学的改变立陶宛人信仰的运动,帕多瓦大学的阿威罗伊主义,等等)。
  虽然古典的经院哲学日趋僵化,尤其是神学和教会的控制通过审查制度使得许多院系缺乏生气,但并非到处都是如此。在某些著作,主要是波兰的讨论克拉科夫大学的著作光芒的映照下,晚期的经院哲学显得要比记载的有活力和创造性,并具有较高的水平。上大学的人数不是减少了,而是增加了,即使在一些规模大的老牌大学情况也是如此。此外,雅克·维尔格的出色研究工作也清除了这方面的偏见。经院哲学与人文主义的矛盾冲突必须重新加以界说。在印刷术的传播过程中,大学发挥的作用比人们所认为的更为重要。
  更多数量的原始资料,使我们有可能更好地研究大学与社会的联系。在这一方面,有多篇关于牛津大学与剑桥大学的极富教益的研究论文。
  尽管如此,这种为中世纪末期大学局部恢复名誉的做法(顺便说一下,如果放弃传统的把中世纪与文艺复兴划分开来的做法,并把到14世纪的中世纪就视为中世纪,一切就简单得多),有关14和15世纪大学社会面貌的丰富信息,是同大学界的一种实质性发展深刻地联系在一起的。大学和大学讲师不再拥有对精神生产与高等学校课程的垄断权。像佛罗伦萨的梅迪契家族的圈子,学会,其中最著名的有巴黎的“法兰西学院”,都在新的卓越的条件下领会与传播一种大部分是新鲜的知识。大学自身日益重视自己的社会作用。它们为国家培养出越来越多的法学家、医学家和学校教师,他们之中献身于较实用而较少虚名的职业的社会新阶层,努力追求一种更适合他们职业等级的知识。大学也为宫廷培养人才,宫廷确保了个别脱离教学的科学家的面包和荣誉。中世纪来自城市和大学工作,并为统治今后四分五裂的基督教世界的那类知识分子消失了。

                          雅克·勒戈夫
                          1984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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