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阿回


王亚法

  “红领巾号"生物考察船的船舱里,于益教授坐在电视机前,给少年宫前来实习的海豚饲养员小军讲述海底的秘密。
  “呜--"突然一声怪叫,电视里出现了一团混浊的泥浪,像翻滚的乌云,把荧光屏遮得忽明忽暗。
  于教授从沙发上蹦起来,扑到电视机前进行紧张的调谐。
  不一会,电视里意外地出现了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搏斗场面--一个全副武装的潜水员,握着激光手枪,正在追赶一只庞大的海怪。潜水员背上的推进器,像风扇叶片似地急速旋转着。突然,那只被追赶急了的海怪,转过山羊似的小脑袋,咧开那张和脑袋显然不相称的大嘴,向潜水员猛扑过来。那凶相仿佛要把对方一口吞下似的。潜水员关闭了背上的推进器,划动着宽阔的脚蹼,机灵地闪开了。那海怪扑了个空,愤怒地吼叫一声,转过身子,第二次死命地向潜水员冲去。这时候,电视里出现了那怪物的整个形象:瘦小的脑袋,长得不相称的细长脖子,庞大的身躯,圆墩墩的屁股后面拖着一条和鳄鱼一样的粗大尾巴。它划动着四只样子像脚,但长着蹼的鳍,笨拙地向潜水员挑衅,并瞪大圆鼓鼓的眼睛,发出"呼噜呼噜"惊叫声来威胁对方。潜水员趁怪物还没完全转过身子的当口,端起激光手枪,正要瞄准,不料那海怪突然转回身子,扬起那条粗大的尾巴,向潜水员拦腰扫去。……“啊--"随着小军的惊呼,电视里又出现了一片模糊的泥浪。……潜水员和海怪一起失踪了。
  “快,抢救潜水员要紧!"于教授大声命令,"快去准备'探索号'潜水平,把阿回也带去!”“是!"小军倏地敬了个队礼。一转身,他那咚咚的脚步声,就在走廊上消失了。
  大约2分钟后,于教授和小军就乘上了"探索号"潜水器,急速地向海底下沉了。潜水器的舱间不大,四壁满是各种仪表和圆形窗。舱的后半间,是一堵透明的有机玻璃壁,里面灌满了水,一只结实的海豚,正静静地伏在那里。它那粗壮的尾巴,在悠闲地拨动着,好像一个正在待命冲锋的士兵。
  于教授从简易写字台旁直起腰,递过一张字条:“小军,快去告诉阿回。"小军接过字条,上面写着:“五号地区,一个潜水员,在和一只凶猛的海怪搏斗时失踪,望速寻找。"小军打开电子计算机,把字条上的字翻译成信号,然后又把记录有信号的纸带,放进一架特殊的仪器里,那仪器能把信号变成海豚的语言,告诉海豚。
  几乎是同时,有机玻璃后面的海豚,点了点头,抖了抖背上的鳍,表示乐意的样子。那架仪器显示出了海豚愿意执行任务的信号。
  小军高兴地向于教授作了汇报。
  这时,操纵台上的一只指示灯跳动了一下。于教授慢慢说:“我们现在已经进入海下400米的深水区了,这个深度,太阳光是照不到的。"小军向窗外望去,四周果然一片漆黑,只有不远处,忽隐忽现地闪过几个光点。小军打开电视机的旋钮,顿时,荧光屏上出现了一群闪着红、黄、蓝、绿光泽的小鱼。那些鱼的样子长得稀奇古怪:有的长着一团蓬乱的触须,像一个形象很丑陋的老头;有的鼓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活像只大气球似地在水晶宫中翻滚。……于教授指着荧光屏说:“这些深海鱼,长期生活在黑暗的环境里,有的已经退化成盲鱼了。你看那长着胡须的鱼,它只能凭借那触须来寻找食物。你可别小看它的触须埃"他理了理嘴唇上粗硬的胡子,继续说,"这些触须是很灵敏的,就连小动物呼吸时激起的微弱声浪,它都能辨别出来。"舱间里仍然是一片寂静。于教授又说:“也有一部分鱼正好相反,有着一双特别敏锐的眼睛。那双眼睛活像一架望远镜,鼓在外面,借着一丝偶然射来的光线,捕获猎物。那些闪光的鱼就更有意思啦,它们自备'灯笼',遇上敌害时,还会自己熄灭呢。"正说着,潜水平已经进入五号地区了。
  水深指示仪上的数字在不断跳动着:1000米、2000米……于教授严肃地望着透明壁后安详地匍匐着的阿回,对小军说:“给阿回加压!"小军按下一只装有红灯的开关。瞬时,一阵细弱的"丝丝"声,从阿回的舱内传过来。
  “于教授,水深每10米增加一个大片压,在这数百个大气压力下,深海动物不会被压扁吗?"小军望着玻璃壁后显得烦躁不安的阿回说。
  “不,不,"于教授摇了摇头说,"深海动物有着特殊的结构,它们的表皮多孔而有渗透性,海水可以直接进到细胞里,使身体里外的压力保持平衡。这样,压力再大也相互抵消了。"说着,"丝丝"声突然停止了,红灯自动熄灭,说明阿回体内的压力,已经和潜水平外的海水压力一致了。舱里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于教授检查了舱内所有的仪表,果断地命令:“放阿回出去!”“是!"小军拉了下闸把,潜水平的尾部敞开了一个大洞,阿回猛一调头,蹿了出去。
  小军望着消失在灯影里的阿回,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和担忧。……两年前,小军刚进中学的时候,他参加了少年宫的"海生动物驯养班"。在于教授的辅导下,他接受了驯养海豚阿回的任务。在和阿回的长期接触中,小军发现,海豚在很混浊的水里,照样有捕捉到活鱼的本领。有一次,他做了一个有趣的试验:用两只橡皮吸盘蒙住了阿回的双眼,结果阿回在看不见光的情况下,仍然能准确无误地捕获猎物。于教授告诉他,海豚头部有一对天生的"雷达",它会发出一种特殊的声音,来辨别水里的目标。那天,教授很高兴,他把自己多年来在对海豚语言研究方面的情况,告诉了小军。
  “语言,海豚还有语言?"小军心里想。从此,他跟着于教授,做了不少探索海豚语言的试验。
  这时,电视机里出现了阿回在水底礁石丛探索的镜头。它像一个老练的侦察员一样,小心翼翼地四处巡视,缓慢前进。
  只见阿回突然加快了速度,朝一个井穴般的窟窿里钻去。
  虽然是漆黑的海底,但通过激光电视接收装置,在电视里反映出来的图象,仍然十分清晰。在直径大约5米的窟窿中央,仰卧着一个四肢展开、穿着潜水衣的人。阿回警惕地在他身边转了几圈,然后灵巧地用嘴把他托起来,利用海水的浮力,吃力地朝前推进。潜水员开始蠕动了,他艰难地站起来。由于刚才受到海怪的猛烈袭击,潜水员的头盔被撞了个大凹窝,激光手枪不见了,脚蹼也只剩了一只,背上的推进器像被绞过似地扭曲着。
  这时候,阿回像一个机智的救护员一样,敏捷地游到潜水员的脚下,乖乖地伏下身子,示意潜水员骑上它的背。
  阿回的好意,使潜水员感到意外的惊奇,他惶惑地望着这奇怪的海豚,一时不知所措。
  就在潜水员犹豫的一瞬间,一团白色的柔软物,从"井洞口"掉了下来。就在这时候,阿回疯了似地朝那团白色怪物扑去。瞬时,那团怪物展开柔软的触须迎了上来。
  “章鱼!"于教授惊叫起来。
  一场厮杀开始了,章鱼瞪大圆圆的黄眼睛,挥舞着八条像蛇身一样柔软而又有力的触手,凶神恶煞地把阿回拦腰攫祝阿回拍打着尾巴,拼命搏斗着。在一旁惊呆了的潜水员,几次挥舞着双拳,想上去助阿回一把力,但他无法近身。这时候,狡猾的章鱼偷偷伸过一只触手,妄图堵住阿回的呼吸孔,把它闷死。谁知阿回倏地一抬头,一口咬住那只伸来的触手。这突如其来的回击,使那章鱼异常地疼痛和惊吓。它放松了对阿回的缠绕,拼命想缩回那只被咬住的触手。谁知阿回死劲咬住章鱼的触手不放。……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章鱼使出了它最后的绝招--“放毒!"随着小军一声惊呼,一团黑色浆液在翻滚着,犹如雷雨前天空中的乌云,一眨眼,把整个荧光屏遮住了。
  小军知道,如果阿回不幸吸进章鱼的黑汁以后,会中毒的。他用颤抖的声音请求:“于教授,让我去助战吧?"教授沉着地回答:“不要怕,根据这条章鱼的大小判断,它战胜不了阿回的。不过,阿回可能要受点小伤。"不一会,电视上的”乌云"渐渐地消散了,战场又显露了出来。果然,那条章鱼软绵绵地瘫在洞底下,缩成一团,在微微颤抖。潜水员赶紧扑过去,狠狠跺上几脚,直到它完全不能动弹为止。
  不知什么时候,阿回又在电视中出现了,它拖着疲惫的身子,摆动着尾巴,游到潜水员身旁,乖乖地伏下,并不时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示意潜水员骑到它的背上去。
  潜水员摸了摸阿回的头,聪明的阿回友善地张开口,吻了吻潜水员的金属手套,摆动着尾巴,仍然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潜水员迈开笨重的步子,跨到了阿回肥壮的背上。……“探索号"潜水平的舱间里,灯光通明。
  “你是海底矿藏考察队的吧?"于教授问。
  “是啊,我是和同志们一起来海底寻找镍矿的,真不凑巧,半路上遇着一只奇怪的海兽,突然对我发动了进攻,我跟它展开了激烈的搏斗。……"他一面说一面咀嚼着食物。
  “是呀,我们在你出事的五号地区,安放了激光电视装置。
  幸亏你在电视里给我们发觉,否则可危险呐。"于教授说。
  “同志,你们是。……"潜水员肃然起敬地问。
  于教授微笑着说:“这是少年宫的一条考察船,我是给他们做辅导的。这次出海主要是带领一群海豚来搞实地演习。”“海豚?就是刚才驮我的那个黑家伙。”客人见教授在点头,于是扔下空罐头,继续说:“如果没有它,我今天准要吃章鱼的大亏。"教授看到客人赞扬阿回,脸上显出了得意的神色。他说:“有人把海豚称作水下警犬,其实哪,它比警犬聪明得多。"客人不禁赞叹地说:“如果海豚能早日为我们海底勘察服务,那该多好呀!”“可不,我们训练的海豚,已经能在深海帮人们做不少事啦,诸如:侦察鱼群的行迹、执行深海爆破任务、侦察潜艇、抢救落水人等。最近,我们又解决了人和海豚通话的难题。用不了多久,我们将把一批已经训练成熟的海豚移交给你们单位,供实际应用。”“真的?"客人高兴地问。
  这时候,小军给阿回受伤的嘴唇敷过药,从隔壁舱洞里钻过来。他听见于教授和客人正在谈论移交海豚的事,便关切地问:“于教授,阿回也移交给他们吗?““嗯,舍不得吗?"于教授望着小军胸前的红领巾问。
  “不,不是的。……"小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回答。
  “哈哈。……"于教授和客人一起笑了。小军绽开了挂着泪花的小脸蛋,也笑了。
  “探索号"潜水平返航了,它缓缓地向上升着。操纵台上的指示灯,在不断地变换着信号和数字。
  透明玻璃壁后面的阿回,正摇晃着尾巴,在追赶一群惊慌逃窜的小鱼。
  小军按了下减压开关,舱里又响起了加压时那种细弱的"丝丝"声。减压结束后,阿回自然地晃了晃身子,把头套进一只特殊的金属帽子里。这时候,操纵台上的红灯,一闪一闪地,放出闪光。阿回舒坦地摆动着身子,显出一副轻松的神态。
  客人望着阿回的动作,诧异地问:“它在呼吸氧气吧?”“不,这顶特殊的帽子里,有一个释放脉冲电流的电极,它正好对准海豚大脑的快感区,海豚戴上它,会得到一种意外的快感。每当海豚立功后,我们就用这个办法奖励它。你看,这家伙现在多舒服。"于教授指着阿回轻轻摆动的尾巴,差点笑出声来。
  说起帽子,客人仿佛想起了一件什么事。他拍着脑袋喊:“啊哟,我的潜水头盔呢?”“在这里呢,刚才给你减压时,把它忘在减压箱里了。"小军把一顶湿淋淋的头盔放到他面前。
  “老天,总算没撞坏。"客人自言自语地拣起头盔,从前额部位拧下一架水下微型照相机,递给于教授,问:“这里有冲洗设备吗?”“干什么?"于教授接过照相机问。
  “这里边有我刚才跟海怪搏斗时拍摄的胶卷,您是搞海洋生物的,留着或许有用。”“啊,那太感谢了!小军,快拿去冲洗。”于教授高兴地吩咐。
  半小时后,荧光屏上映出了潜水员和海怪搏斗的慢镜头。
  “教授,这家伙的动作很笨拙,如果有几只海豚作助手的话,我一定能抓个活的。"客人很自信地说。
  “是啊,如果海豚投入应用的话,肯定会解决不少水下困难。"于教授点了点头回答。
  说话间,舱内的玻璃上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玫瑰色。随着"探索号"的上升,那颜色越来越亮,它仿佛在告诉人们,潜水平离水面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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