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兹特在运输修理车间里到处梆梆地乱敲,一会儿扔下工具,一会儿丢下零件,弄得叮当声不断,惹人心烦。
  他一眼看见特尔站在附近,猛地转向他。
  “降低工资是不是你在背地里捣的鬼?”兹特质问。
  特尔心平气和地说:“那是会计部的事,不是吗?”
  “为什么降我的工资?”
  “不光是你的,还有我的,大家的。”特尔说。
  “我干了三倍的活,没有帮手,可现在才拿一半的钱!”
  “我听说我们在这个星球上正赔本经营。”特尔说。
  “而且资金也没了。”兹特说。
  特尔皱了皱眉,此时此地不是安慰他的时候。影响力。最近他一点影响力也没了。
  “最近很多机器都爆炸了。”特尔说。
  兹特站在那儿看着他,他看到了一丝威胁。谁也琢磨不透这个特尔。
  “你想要什么?”兹特问。
  “我正着手搞一项工程来解决这一切,”特尔说,“我们的工资和奖金会重新拿到的。”
  兹特不以为然。既然保安总长声称在帮助他解决,那就拭目以待吧。
  “那你想要什么?”兹特又问。
  “如果这项工程成功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拿到更多的工资和奖金。”
  “你看,我正忙着。你看见这些破车了吗?”
  “我想借一台小铲车。”特尔说。
  兹特嘲讽地哈哈一笑,“那儿有一台,昨天在下面的转运区爆炸了,拿去吧。”
  这台小铲车的顶盖全炸掉了,操纵盘上绿色斑斑的血迹已经干了,里面的线路全烧焦了。
  “我要的是一台小拖车。”特尔说,“比较简单的那种。”兹特又开始扔他的工具和零件,有两个差点砸着特尔。
  “怎么样?”
  “你有领货单吗?”兹特问。
  “是这样——”特尔想做些解释。
  “我料你没有。”兹特说。他停下来看着特尔。“你敢肯定你与降低工资一事无关?”
  “你为什么这么说?”
  “传言你与地球首脑交谈过。”
  “那都是关于保安上的常规问题。”
  “哈!”
  兹特用锤子敲打破损的铲车,掀掉压力顶盖。
  特尔走开了。影响力,他丧失了影响力。
  他垂头丧气地站在两个圆顶屋之间,陷入沉思。他的确有某种解决问题的方案。不安定的迹象已经显露。这时,他突然拿定了注意。
  近旁就是居驻地内部通话机,他拿起话机给纳木夫打电话。
  “我是特尔,尊敬的大人。大约一小时以后,我能见您吗?……我想给您看样东西……
  多谢,尊敬的大人。一小时后见。”
  他挂上电话,从钩子上拿下面罩,戴上走了出去。外面飘起了雪花。走进笼子,他径直走到里头,揭开绳子。
  乔尼正跟着教学机器学习,他警惕地注视着特尔。特尔卷起绳子,注意到那个人样的东西正坐在椅子里。尽管这样做有点傲慢无礼,但却是新举动。那东西把一块兽皮绑在铁栏上,搭起一个能挡雪的睡觉窝,他把另一块兽皮搭在机器和工作台上。
  特尔拉了一下绳子说:“跟我走。”
  “你答应我能生火的,我们是去找木柴吗?”乔尼问。
  特尔拉紧绳子,让乔尼紧跟其后。他径直走到古代神州人的办公室,一脚把门踹开。
  特尔打开一个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面罩和一个瓶子。他把乔尼拽到跟前,把面罩一下子扣在他的脸上。
  乔尼把它推开。这面罩相当大,里面净是土,乔尼在橱子里找了块破布,把面罩擦干净。他仔细看了看锁扣,发现它们可以调节。
  特尔到处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小气筒。他把一个新的能量盒放进气筒里,又把气筒连在瓶子上,开始向瓶子里注入空气。
  “这是什么?”乔尼问。
  “闭嘴,动物。”
  “如果这个瓶子和你们的那种作用是一样的话,为什么和你们的却不一样呢?”
  特尔继续朝瓶子里注入空气。乔尼扔下面罩,靠着橱门坐下,眼睛盯着别处。
  特尔把琥珀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心想,又有一个要造反的。影响力。他没了任何影响力了。
  “告诉你吧,”特尔厌恶地说,“这是神州人的空气罩。神州人呼吸空气,你也呼吸空气。你得戴上它进我们的居住区,不然的话你就会死。我的瓶子里装的是专门的呼吸气体,大院圆顶屋里也充满了呼吸气体,不是空气。现在你满意了吧?”
  “你们不能呼吸空气。”乔尼说。
  特尔克制地说:“你不能呼吸呼吸气体!塞库洛来自一个有呼吸气体的特殊的星球。
  你,动物,在那儿会死的。戴上神州人的面罩。”
  “神州人在居住区里也要戴上空气面罩吗?”
  特尔正想告诉他让他闭嘴,而这时暴虐的本性却占了上风。“这儿不再有神州人了!
  神州人死了——整个种族统统完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老是要罢工,他们拒绝干活,不听从指挥。”
  “啊。”乔尼恍然大悟,他对腰带和图案中的烟雾又有了新的认识。神州人曾是另外一个种族,他们长时间为塞库洛人做苦役,而他们所得到的回报却是毁灭,这正证明了他对塞库洛人本性的估计。
  乔尼向四下里看了看这个屠宰场;神州人一定是很多年前就被杀绝了。
  “看见这个计量表了吗?”特尔指着他注满空气的瓶子问,“瓶子里的空气满了时,它的指示为100。当空气用完时,指针下降。当降到5以下时,你就有危险了,空气要用完了。这瓶里的空气能维持一小时,注意观察仪表。”
  “似乎应该有两个瓶子,而且应带上这个气筒。”乔尼说。
  特尔看了看空气瓶,发现上面有些夹子可用来夹另外一个瓶子,还发现有个装气筒的呆子。他用不着看瓶子上的标签和使用说明也明白了。
  “住口,动物。”特尔吼道,但他还是把第二瓶个装上了,并把它夹在第一个上,他把气筒放在两瓶之间的夹缝里。他粗暴地把面罩扣在乔尼头上。
  “听我说,动物,”特尔说,“我们要到居住区去,我要同一位非常重要的高级行政官员谈话。你一句话也不许说,你要不折不扣地执行我的命令,听明白了吗,动物?”
  乔尼透过神州人的面罩看着他。
  “如果你不照办的话,”特尔接着说,“我就要松开你的面罩,你会痉挛的。”特尔不喜欢他总是看到的冰蓝色眼里的那种眼神。他拉了一下绳子。
  “我们走,动物。”

  纳木夫精神很紧张,当特尔走进来时,他不安地看着这位保安总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叛乱了吗?”纳木夫问。
  “目前还没有。”特尔答道。
  “你带来的是什么?”纳木夫又问。
  特尔拽了一下绳子,把乔尼从身后拉出来。“我想给你看看人这种东西。”特尔说。
  纳木夫身子往前靠着桌子,看到了一个几乎一丝不挂,没毛的动物。它长着两只胳膊,两条腿。不过,在头上和脸的下部,它还是有毛的,它长着一对奇怪的蓝色的眼睛。“别让它在地上撒尿。”纳木夫说。
  “您看它的手,”特尔说,“很适合干体力……”
  “你肯定没有造反的?”纳木夫说,“今天早晨发布消息后,我还没听到那两个大陆矿区有什么反应。”
  “他们可能很不高兴,但还没有闹事的。如果您看看这双手——”
  “我要仔细观察矿产量,”纳木夫说:“他们很可能会降低产量。”
  “那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我们人手紧缺,”特尔说,“运输上没有搞维修的机械工人,他们全部被调到了生产部门。”
  “我听说国内有大量的失业人员,也许我该拉些人来。”
  特尔叹了一口气。大傻瓜。“降低工资,取消奖金,这个星球上的情况如此糟糕,我不认为您会把他们吸引过来。但是,您瞧,人这种东西——”
  “它不在地上吧?”纳木夫说着,探身向前看了看。“这东西的气味实在太难闻了。”
  “那是因为它穿的兽皮没有鞣过。它没有像样的衣服。”
  “衣服?它还用穿衣服吗?”
  “我想它应该穿,尊敬的大人。它现在穿的只有兽皮。其实,我有两张领物单——”
  他走到桌前,放下领物单,要求签字,影响力,影响力,对这蠢家伙他没有了任何影响力。
  “这地方我刚打扫干净,”纳木夫说,“现在这儿得完全保持通风。这些是什么?”
  他看了看领物单说。
  “您不是想让人这种东西演示操作机器吗,其中一张是领一般物品,另一张是需要一辆车。”
  “它们都表着‘紧急’字样。”
  “是的。如果我们要想避免反叛,就得快点提高大家的希望。”
  “是这样。”纳木夫尽管看过上千份领物表,但他还是从上到下仔细看了看这两张表。
  乔尼耐心地站在一旁,屋内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气体呼吸孔,圆顶屋的材料以及连接屋子的钢条。
  这些塞库洛在圆顶屋里不戴面罩,乔尼第一次看清楚他们的脸。除了眉毛、眼睑和嘴唇是骨头的,其他部位跟人脸差不多。他们长着圆圆的琥珀色眼睛,像狼的眼睛一般。现在他已初步弄明白了他们的外部表情与内部情感间的关系。
  纳木夫终于抬起头,说,“你真的认为这种东西会开机器?”
  “您说过您想看场表演,”特尔说,“我得有辆车训练它。”
  “噢。”纳木夫说。“这么说它还受过训练。那你怎么知道它能开机器呢?”
  该死的,特尔想,这个傻瓜比他原来想的还蠢。不过等一等,有什么事困绕着纳木夫,有什么事纳木夫没谈及,这位保安总长总能凭直觉察觉到什么。影响力,影响力,如果他知道这一点,或许他就有影响力了。他必须睁大眼睛,竖直耳朵,时刻注意观察。“它很快就学会了操作学习指导机,尊敬的大人。”
  “是吗?”
  “是的,它现在能读会写自己的语言,并能说、会谈、会写塞库洛语。”
  “不可能!”
  特尔转向乔尼,“说‘尊敬的大人’。”
  乔尼两眼盯着特尔,没说话。
  “说!”特尔大声地命令,然后又压低声音说,“你想让那面罩被扯掉吗?”
  乔尼说,“我想特尔是想让你在领物单上签字,这样就可以训练我操作机器。如果你吩咐过此事,你就应该签字。”
  纳木夫看着窗外,考虑问题,就好像乔尼什么也没说一样。接着他的鼻孔扇动了一下。“那东西的确有一股子臭味。”
  “气味会消失的,”特尔说,“只要我一拿到签字的领物单。”
  “好吧,好吧。”纳木夫无可奈何地说。他在表格上草草地签字。
  特尔迅速拿过表格,开始离开。
  纳木夫朝前探身看了看,“它没在地上撒尿吧?”

  特尔没睡觉,今天已干了两架,没情绪干第三架了。
  雪从灰白色的天空飘下,盖住了那台坏了一半的小铲车。从动物园一眼望出去,白茫茫一片。那个人样的东西坐在塞库洛人巨大的座位上,显得十分滑稽可笑,特尔嗤之以鼻。
  干的第一架为领制服,服装间的领班——一个长着疥癣,名叫德鲁克的笨蛋——非说领物单是伪造的,他甚至说他了解特尔,对次他毫不怀疑。他还说他耻于去找某位长官对证。接着德鲁克说他没有特尔要的那种型号,而且他也没有习惯为侏儒备装,再说公司也不允许。布,他倒是有,不过那是用来做高级制服的。
  这时动物却开口了,强调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会穿紫色。特尔打了它一巴掌,但它站起来重复自己的话。影响力,影响力,该死的,连对这动物的影响力都没了。
  但是特尔灵机一动,他出去来到古代神州人的居住区,找到一包神州人穿过的蓝色织物。裁缝说那是一堆废物,而他却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说服他。
  特尔花了一小时为这个人缝了两套制服,然而动物拒绝腰带上扎公司规定配戴的腰带扣——几乎要疯了。特尔只好又回到神州人居住区,四处挖掘,直到发现了一个人工制品——一个用金子做的军队腰带扣,扣上的图案是一只鹰抓着一些箭。这个看了有所触动,眼球几乎要瞪了出来。
  第二架是兹特干的。
  开始兹特不愿理他,过后还是屈尊看了一眼领物单,他指出规定空格内没有登记号码,并一再坚持为了谨慎起见,手续必须完备。他告诉特尔可以开那辆坏的铲车,虽已注销,但还能跑。就为此事他们打了起来。
  特尔先动的手,接着他们你一拳,我一拳地打了近五分钟,结果特尔被一根棍子绊倒了,被踢了一脚。
  特尔接受了那台破铲车,他走到车跟前,启动它,把它开出车库的气压门。
  这会儿,他让动物坐上去,看上去又要干一架。
  “座位和地板上的绿东西是什么?”乔尼问。这东西被雪融化成一块块淡绿色的斑点。
  起初,特尔不打算回答,接着施虐感支配了他。“那是血。”
  “它不是红色的。”
  “塞库洛人的血不是红色的,那是真正的血,那是一种高贵的颜色——绿色。现在闭上嘴,动物,我来告诉你怎样——”
  “这个圆圈边上烧焦的是什么东西?”乔尼指着原来放圆顶盖的边又问。
  特尔给他一拳,乔尼差点从高大的座位上飞出去。可他敏捷地抓住一根滚柱才没有倒下。
  “我得知道。”乔尼喘口气说,“我怎么能相信不会有人摁错按钮把这东西炸掉呢?”
  特尔叹了口气。这个人的手臂够不着控制键,他不得不站着操作。“不是摁错了按钮,而是它自己爆炸了。”
  “怎么会呢?肯定有什么东西使它爆炸。”
  于是他意识到就是这辆车在飞机着陆场炸死了一个塞库洛。他亲耳听到了爆炸。
  乔尼推开座位上的雪坐下,眼看着他处。
  “好吧!”特尔咆哮着说,“塞库洛操作员开这辆车时,头上要有一个透明罩,里面要注入呼吸气体。你,动物无需任何顶罩或呼吸气体,因此,也就不会有爆炸了。”
  “不错,可它究竟为什么会爆炸呢?如果我要开这玩意,我就要知道。”
  特尔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浑身震颤。他气得牙咬得咯咯响。动物扭头坐在了一边。
  “呼吸气体,”特尔说,“就在这个罩子下面。这些塞库洛人正在装卸金矿,金矿里一定有微量的铀。一定是顶罩有裂缝或有泄漏,呼吸气体触及到铀,发生了爆炸。”
  “铀?铀?”
  “你的发音不对。”
  “英语怎么说?”
  够了。“见鬼,我怎么知道?”特尔厉声说。
  乔尼竭力使自己不喜形于色。铀,铀,他自言自语道,原来是铀引爆了呼吸气体!
  他偶然了解到特尔不会说英语。
  “这些开关怎么用?”乔尼问。
  特尔平静了一点。至少那动物不再看别处。“这是停止按钮,好好学会用这个按钮,一旦出现了不正常,赶紧按它。这个杆管着左转,哪个杆管着右转。这个操纵杆可以提起前面的铲,那个操纵杆可使铲倾斜,接下来这个操纵杆使铲转变角度,这个红按钮是管倒车的。”
  乔尼站在操纵盘前,让前面的铲提升、倾斜、转角,每次他都注意着发动机罩,惟恐发生意外。然后他能很好地提起车铲了。
  “看见那边上的树林了吗?”特尔说,“开过去,千万要慢。”
  特尔走在车子旁边。“停下。”乔尼停下。
  “倒车。”乔尼倒车。“转圈向前。”乔尼转圈向前。
  尽管在特尔看来这是一辆小车,可它的座位离地15英尺,铲子20英尺宽,开动时,不仅车子本身颤,地也跟着震动,可想它的力量有多大。
  “现在开始铲雪。”特尔说,“只铲上面的两英寸。”
  当机器往前滚动时,乔尼一开始很难掌握下铲的程度。
  特尔在一旁监督。天很冷,特尔没睡觉,被兹特一拳打过的牙在作痛。他爬上车,拿起乔尼的绳子,绕在滚杆上,系在乔尼无法够到的地方。
  乔尼停下车,喘口气。
  特尔感到脚发木,他想进屋睡一会儿。“我要写几份报告。”特尔说,“你就接着练,我一会儿出来看。”
  特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摄象机,把它固定在动物够不着的反滚杆上,“别想打什么主意,这车只能慢慢地开。”说完,他离开了。
  可他实在困了,再加上吃了点克班欧,这一觉有点睡过了劲,等特尔跌跌撞撞地回来时,天快黑了。
  他呆住了。整个训练场被啃光了。
  但这还不会使他太吃惊。动物干净利落地推倒了半打的树,把它们径直推倒山上的笼子边堆放。更为吃惊的是——他用铲子把树解成几英尺长的木段,并劈成长条。
  动物正蹲在座位上,风在耳边呜咽。
  特尔解开绳子,乔尼站起身来。
  “这是干什么?”特尔指着砍倒的树说。
  “木柴。”乔尼说。“现在给我松了绑,我搬一些放进笼子里。”
  “木柴?”
  “我吃腻了生老鼠,我的朋友。”
  那天晚上,乔尼坐在温暖、舒适的火旁,吃着几个月来的第一餐熟食,驱散了严寒,他深深地舒了口气。
  新做的衣服搭在树枝上烘干,他盘腿席地而坐,手伸进口袋里掏东西。
  他抽出一个金盘子,接着又拿出一个刚得到的金腰带扣,他仔细研究着。
  两个东西上的箭基本一样,他读了读上面的标记。
  盘子上面是“美国空军”。
  这么说他的民族很久以前是一个国家,它有某种空中部队。
  塞库洛人扎的腰扣表明他们是星际矿业公司的成员。
  乔尼笑了。假如特尔看见的话,这一笑足以使他吃惊不小。乔尼这会儿觉得自己成了美国空军的唯一成员。
  他小心翼翼地把腰带扣放在枕头用的一件衣服下,躺下盯着舞动的火苗看了好久。

  强大的塞库洛星球,“星际之王”,沐浴在三颗太阳的强光之下。
  信差站在星际转运接货物等候。头顶声紫红色的天空笼罩着一望无际的丘陵山峦。
  周围到处是吐着浓烟的工厂,纵横交错的输电线。整个公司紧张忙乱,但又生气勃勃。在多层公路和公司广袤的平原上,机器和车辆有目的地往来穿梭,一片喧嚣,犹如开锅一般。远处实帝国首都的金字塔形建筑群。外围崇山峻岭中星星点点分布着许多其他公司的建筑群——一些向整个星系提供它们产品的工厂。
  有谁会愿意离开这儿到别处去呢?信差心里想。他坐在自己的小陆地车中,懒洋洋地等着去履行他的日常差使。有谁愿意去那个在加压的圆顶屋里工作,开蜜蜂车辆。
  有谁愿意去异国他乡采矿?又有谁想被派遣去为没人愿要的领土争战?决不是这个塞库洛民族,这一点毫无疑问。
  一声刺耳的汽笛声划破长空:这是清理转运接货平台,撤离所有做清理工作的铲车、清洗车及真空车的警报。
  信差自动地检查了一下附近的情况。很好,他不再危险区。
  平台周围的输电线及电缆网嗡嗡作响。尖啸声由弱变强,最后轰的一声巨响,平台上一声炸响。
  眨眼间,成吨的物质从遥远的星系传送到平台上。
  信差透过离子空气注视着,传来的矿石覆盖着一层白色的物质,以前他经常看见,有人称之为“雪”,雪片化为水滴。想象在那样的星球上工作和生活,人简直要发疯。
  警报解除信号响了,信差加大油门驶向新到的这堆矿石。接货场工头也迈着隆隆的脚步走来。
  “你看,”信差说,“雪。”
  接货场工头当然不会看不见,他十分清楚,他轻蔑地对这位下级信差说,“这是铝土矿,不是雪。”
  “铝土矿上有写雪。”
  接货场工头爬到这堆矿石的右侧,找了半天,拿起一个小的公文递送箱,他把箱号记在公文夹上,然后把箱子扔给信差。
  几辆铲车向这堆矿石开来。工头不耐烦地把公文夹递给信差签字,箱子是扔给他的,因此他也把公文夹给扔了回去,正打在工头宽大的胸口上。
  信差加大油门,一溜烟穿过开来的机车,迅速向星际行政中心大院驶去。
  几分钟后,一个职员拿着箱子,走进二类无人居住星球副经理的初级助理扎芬的办公室。对容纳三十万行政人员的星际中心来说,这间办公室并不比一间小卧室大多少。
  扎芬是一位雄心勃勃的年青高级官员。“那个湿盒子是干什么的?”他问。
  那个职员刚要把箱子放在一些文件上,赶紧抽回来,拿出一块布,把箱子擦干。他看了看标签,“这是从地球发来的,那儿一定在下雨。”
  “真是少见。”扎芬说,“地球在哪儿?”
  这位职员老练地摁了一下放映机的开关,墙上映出一张地图。职员移动着上面的焦点,注视着,然后用大爪子指着一个小点。
  扎芬不屑一顾。他打开箱子,把文件按他下属的不同部门进行分类,在必要的文件上签署了意见。他快要做完这一工作时,拿起了一份电报,这份电报需认真批阅,不能简单处理,他厌恶地看着电报。
  “绿色火急。”扎芬说。
  职员接过来看,“只是要了解些情况。”
  “要求优先考虑未免太过分了。”扎芬拿回文件,“我们正进行着三场战争,而有人从……什么地方?”
  “地球。”职员接上说。
  “谁发的?”
  职员接过文件看了看,说:“是一位保安总长,名叫……名叫特尔。”
  “查一下他的档案。”
  职员的爪子按了一下控制键,墙上的一个孔里吐出一个文件夹,职员将它呈上。
  “特尔,”扎芬皱着眉头想,“我以前不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职员拿过文件夹看了一眼说,“按我们的时间,大约五个月前,他要求调动。”
  “头脑敏锐,”扎芬说,“那就是我。”他说的一点不错。他拿回文件夹,“千万不要忘记人名。”他翻阅文件,“地球一定是一个死气沉沉,无聊的地方。现在又发来一份无关紧要的快电。”
  职员把文件夹又拿了回去。
  扎芬皱皱眉头,“那份电报呢?”
  “在您的桌上,尊敬的大人。”
  扎芬看了看说:“他想知道什么关系……纳木夫?纳木夫是谁?”
  职员按了一下控制键,屏幕上映出“地球上的星际主管”。
  “这个特尔想知道纳木夫与总部是什么关系。”扎芬说。
  “好,拟成电文,发回。”
  “还要注明机密。”职员说。
  “对,注明机密。”扎芬说。他坐在那儿,向后一靠,若有所思。他转动椅子,望着窗外远处的城市。微风清新、凉爽,驱散了他心中的烦恼。
  扎芬把椅子转向他的办公桌,说:“我们不去惩罚这个名叫什么什么的……”
  “特尔。”职员接上说。
  “特尔,”扎芬说,“仅给这人档案里记上一笔就行了,记上他为无关紧要的事发十万火急的电报。他简直是一个狂妄的青年。不懂得怎样做一名高级官员。我们这儿不需要多余的管理不当的人!你明白吗?”
  职员说他明白,拿着箱子和箱内的信函退了出去。他给特尔的档案中加上了这几行字:为无足轻重的事发十万火急的电报,狂妄自大,不具备一名高级官员的能力,不予联系。
  职员在他的斗室里,一想到以上的描述也正适合于扎芬,便龇牙一笑。他以正规的文书手笔写好给特尔的答复,甚至也没费劲去备一份案。过几天,这信函将发回地球。
  强大、专横、自负的塞库洛世界继续嗡嗡运转着。

  演示的这天到了,特尔进入了紧张忙乱的阶段。
  一大早,他就开始测试这个动物的本领。他让他的这个动物开着铲车来回运转,转了一圈又一圈。特尔逼得紧,机车不停地转,终于耗尽了燃料。不过,他有办法提供。
  他去见兹特。
  “你没有领料单。”兹特说。
  “只不过是一个燃料盒。”
  “知道,知道,可我得有个解释。”
  特尔牙齿咬得咯咯响。影响力,影响力,一切都在于影响力,而他对兹特没有了任何的影响力。
  突然,兹特停下手里的活,嘴角闪过一丝微笑。特尔疑惑不解。“告诉你我要干什么。”兹特说,“毕竟,你交出了五架无人驾驶侦察机。我要检查一下那台铲车。”
  兹特戴上面罩走出去,特尔紧跟其后。
  动物正坐在铲车上。脖颈上套着套子,绑它的绳子拴在一根滚杆上。动物在隆冬刺骨的寒风里,脸色铁青,浑身打颤。特尔对此熟视无睹,毫不在乎。
  兹特松开发送机锁,机罩砰地弹开。“我只是想看看一切是否正常。”他说。由于头埋在发动机里,再加上又戴着面罩,他的声音听上去发嗡。“老爷车。”
  “这是辆破车。”特尔说。
  “是啊,是啊,是啊。”兹特一边说,一边忙着推拉各个连接线路。“但你还是接受了,不是吗?”
  动物站在操纵盘边上向下看,兹特的一举一动都映入他的眼帘。
  “你松开了一根电线。”动物说。
  “啊,还真是的。”兹特说,“你会说话?”
  “我想你是听见了。”
  “不错,我是听见了,”兹特说,“而且我也听出你说话没有礼貌。”
  特尔鼻子一哼,说:“它只不过是一个动物。礼貌,你什么意思?你指望它对一个修理工讲礼貌吗?”
  “好了。我想。”兹特不理会特尔的话,说,“没问题了。”他抽出一个能量盒,又把它塞进去,拧上盖子,说:“发动吧。”
  特尔走过来,推下一键,机器似乎运转良好。
  兹特替他关掉机器,说:“我听说你今天要搞一场表演。我从没见过动物开车,我能不能出来看看?”
  特尔看着他,他影响不了兹特。所有为了利益而表现出的那种迎合与他本人的性格是格格不入的。但他不能出任何差错。“来吧。”他咕哝着说,“一小时之后在这儿举行。”
  以后,他对此懊悔不已,然而现在他因为有许多事要干,没对此事多加思想。
  “我能暖和一会儿吗?”乔尼问。
  “闭嘴,动物。”特尔厉声喝道。然后他匆匆忙忙进了居住区大院。
  特尔紧张地等候在纳木夫办公室门外。一名职员已进去通报过了,可这会儿还没召他进去。
  四十五分钟后,他瞪着眼让另一名职员再去通报,这次召他进去了。
  纳木夫桌上除了一锅克班欧外,别无他物。他正眺望远山景色。特尔故意抓抓腰带弄出点动静。纳木夫终于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遵照您的指示,表演马上可以开始了。”特尔必恭必敬地说,“一切准备就绪,尊敬的大人。”
  “有计划编号吗?”纳木夫问。
  特尔赶紧编造了一个号,“计划39A,大人。”
  “我觉得这个号与基地纳新有关。”
  特尔庆幸自己加了个A,因为没有任何计划带A。“纳新计划可能是39,这是39A,是关于人员替代——”
  “啊,对,从本土调更多的人员。”
  “不是从本土,大人。您一定还记得那个动物吧。”
  纳木夫回忆起来了,“啊,对,动物。”而他却坐着未动。
  显然,纳木夫没有起身的意思。
  表面上特尔无动于衷,但其内心却火烧火燎。
  他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最近您侄子有什么消息吗?”他故作关切地问。他还准备编个谎,说他在学校时就认识尼普。
  但是效果却出乎他的意料。纳木夫一惊,猛得朝前一动,盯着他。尽管动得不明显,但足以表明其中有文章!
  特尔不说了。纳木夫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难道纳木夫害怕了?
  “完全不必担心那个动物。”特尔故意曲解,轻轻松松,顺顺当当地转了话题。
  “它既不咬人,也不抓人。”
  纳木夫还是坐着不动,但他的眼神说明了什么?
  “您吩咐过的表演都已准备就绪,大人。”
  “啊,对,表演。”
  “如果您戴上面罩出去……”
  “啊,当然。”

  乔尼高高地坐在铲车上。凛冽的寒风扬起一阵阵大雪,瞬间淹没了居住区大院。乔尼注意到一群塞库洛人走过来了。他们混合的脚步震得大地直发抖。
  选择的演习场地是伸出居住区大院的一片高原,它延伸出几千英尺,但一尽头是一陡峭的悬崖,崖下是二百多英尺深的沟壑。演习的场地足够大,但得小心避开悬崖。
  特尔迈着沉重的脚步踏雪朝他走来。他踩在铲机低处的一个柜架上,把个硕大的脸凑近乔尼的耳朵。
  “看见那群人了吗?”特尔说。
  乔尼看见这些人在大院旁集合。兹特站在他们左边。
  “看见这个话筒了吗?”特尔拍拍腰带上别着的大手枪说。
  “如果你出了差错或把事情搞糟了,”特尔说,“我就一枪把你崩下车,你将彻底完蛋。”
  特尔上车检查皮带是否保险,他把皮带绕在滚杆上,又把一头焊接在车后的保险杆上。乔尼几乎没有活动的余地。
  那群人没听见特尔的这些指令。现在特尔走近他们,又转过身来,叉开两腿,趾高气昂,扯开嗓门叫道:“发动!”
  乔尼发动车。他感到不自在;第六感觉咬噬着他,好象身后有一只不曾见过的美洲狮,那不是特尔的威胁,而是其他什么东西,他朝人群看了一眼。
  “提铲!”特尔对着话筒吼道。
  乔尼提起铲。
  “放铲!”
  乔尼放下铲。
  “向前。”
  乔尼向前。
  “倒车。”
  乔尼倒车。
  “转圈。”
  乔尼开车转圈。
  “现在从各个方向堆一堆雪!”
  乔尼摆弄控制键,开始操作。他刮起一层层雪,堆到一个中心点,他不是简单地堆雪,而是堆成一个正方形,他铲平上部,一个非常标准的几何雪堆成形了。他堆雪、倒车,干得非常快。
  乔尼还有一条线路有待完成,这条线路可以引他通向几百英尺远的悬崖。
  突然控制键失去了反应,发动机只是一个劲地低吼,控制键盘上的任何调节器和操纵杆都失去了作用!
  铲机在左右摇转。
  乔尼反复捶打无精打采的控制键,但毫无结果!铲子突然高高地升入空中。
  机器坚定不移地向前,爬上雪堆顶,几乎要向后翻筋斗。它爬到顶上,“砰”的一声放平,接着向前一弹,掉到雪堆的另一边。
  机器径直朝悬崖边滚过去!
  乔尼不停地用拳猛击刹车键,但吼叫的发动机毫无反应。
  他又捶打控制键,控制键仍反应迟钝。
  乔尼紧紧抓住脖颈上的连在这台致命机器上的金属圈。
  他用力拉绳,绳索仍坚韧如固。
  离悬崖边更近了。
  在他左边有一个吊在钩子上的手动操作铲子的控制键。乔尼挣扎着松动钩子。假如他能放下铲子,机器也许会定住。可是钩子纹丝不动。
  乔尼从口袋里摸出打火石,用力砸钩子。钩子松开了。机铲凭自身的重力画着弧落下来,砸进岩石土里。机器摇晃着慢下来。
  发动机罩下发出一声轻微的爆炸声,立刻有一股烟射向天空。接下来,第二声爆裂,一团熊熊的火苗窜出。
  乔尼透过火海看见,离悬崖边只有几英尺之遥了。机器徐徐向前移动,使机铲翘起里棱。
  乔尼急忙转向身后的滚杆,拴他的绳索一圈圈绕在上面。他用打火石砸。以前他尝试过,可都失败了。面临被拖下二百英尺深的悬崖,葬身于火海的危机关头,他只有破釜沉舟了。
  他的背感到灼热难忍。他转脸向前方看去。控制操纵盘开始发红烫手。
  机器步步逼近悬崖。随着一阵阵微弱的爆炸声,仪器一个个爆裂。操纵盘边上的金属变得十分灼热。
  乔尼抓住松动的绳索,拉到烫得发红的金属边上,绳索开始熔化了!乔尼拼命抓住绳索,绳索滴着铁水。
  机器摇摇欲坠,随时机铲都将离开地面,机器将会无影无踪。
  绳索终于断开!
  乔尼一下跃出机器,在地上打了个滚。
  机铲挣脱了最后的一点土地支持。随着一声颤抖的呻吟,燃烧的机器向前一跃,仿佛是被弹弓射入了空谷。
  机器撞在下面很深的一个斜坡上,弹跳着,冲下谷底,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乔尼把灼伤的手插入清凉的雪中。

  特尔正寻找兹特。
  就在机器翻下悬崖的一刹那,特尔突然起了疑心,四处瞧,但没瞧见兹特。
  人群中爆发出哄堂大笑,尤其是当机器冲下深谷那最后一刻。他们的嘲笑像一把尖刀刺进特尔的耳朵。
  纳木夫站在那儿一个劲地摇头。当他对特尔评头论足时感到很惬意。“瞧,这场表演向你展示动物究竟能干什么。”这时他才放声大笑。“它们只会随地撒尿!”
  人们陆续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而特尔正在搜寻运输大院。在地下车场,他走过一排废弃的车辆、战斗机、卡车、铲运机……对,还有些陆地车,其中一些还相当漂亮。
  以前他没意识到兹特是多么卑鄙,从他手中夺走那辆破旧的马克2号。
  他徒劳地搜寻了半小时,然后他决定再找找修理车间。
  他极度恼火地踏进修理车间,到处张望。这时,他耳朵听到一种轻微的金属摩擦的沙沙声。
  他知道这种声音是拖在一种毁灭性杀伤武器后的安全滑板发出的。
  “站住别动。”兹特命令道,“爪子离开你腰上的枪。”
  特尔转过身,兹特一直站在一间黑洞洞的工具室里。
  特尔愤怒到了极点,“你检修发动机时,装进了一个遥控器!”
  “为什么不?”兹特说,“而且还有自毁性弹药。”
  特尔难以置信地说:“你竟然还敢承认!”
  “这儿没证人,你的话,我的话,都不作数。”
  “但这是你自己的机器啊!”
  “已经注销了,报废了。再说,有的是机器。”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认为这样做很聪明,的确聪明。”兹特向前走着,一只手抓住长管霹雳枪。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降低了我们的工资,消减了我们的奖金,如果不是你亲自所为,也是由你所致。”
  “可是你看,如果我能培训出动物操作员,利润就可回升。”
  “那是你的想法。”
  “这是个好主意!”特尔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的话。
  “好吧,我老师告诉你,你曾试着不用技工就是机器运作,是吗?你的动物操作员只会糟蹋设备,刚才不就是一例吗?”
  “是你破坏的设备。”特尔反驳说,“你很清楚,如果这件事写进你的报告中,你就会丢掉饭碗。”
  “不会出现在我的报告里的。没有证人,纳木夫看见我是在那玩意发疯前走开的,他永远不会递交这份报告的。再说,大家都认为这件事很可笑。”
  “许多事情都会很可笑。”特尔说。
  兹特用向朝他一摆,说:“你为什么还不快从这儿滚出去,到茅坑里拉屎去。”
  影响力,影响力,特尔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缺乏影响力。
  他离开了车库。

  乔尼在笼子里痛苦地缩成一团。
  魔鬼离开前把他扔进了笼子。
  天气很冷,但乔尼无法拿住打火石打火,他的手指满是燎泡。不知怎地,这会儿,他不想摆弄火。
  他的脸烧伤了,眉毛、胡须都烧焦了,头发烧没了一些。古代神州人的制服布一定是耐火的——因为它既没烧着,也没熔化,所以身上没烧伤。
  可怜的神州人,他们那样彬彬有礼,聪明能干,却被灭绝了。
  应该吸取这一教训,凡是与塞库洛人友好相处的人们,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的厄运。
  特尔明明知道他被绑在车上,可却没朝燃烧的铲车挪动半步去营救他。特尔有枪,甚至可以打断绳索的。同情与正直不是塞库洛人的性格。
  乔尼感觉地在隆隆作响。魔鬼走进笼子里,用靴子尖碰了碰他,让他转过身来。魔鬼眯缝着琥珀色的眼睛,打量着他。
  “你得活着。”特尔满不在乎地咕哝着,“你多少时间才能好?”
  乔尼没说话,他只是盯着特尔。
  “你是傻瓜。”特尔说,“你不懂什么是遥控器。”
  “可我被绑在座位上能做什么呢?”乔尼说。
  “兹特这个杂种,把一个遥控器和一个燃烧弹放在了发动机罩下。”
  “我怎么能看见呢?”
  “你本能够检查的。”
  乔尼淡淡一笑,“绑在车上?”
  “现在你知道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干,我会——”
  “没有下次了。”乔尼说。
  特尔矗立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
  “不是在这种环境下。”乔尼说。
  “闭嘴,动物!”
  “拿掉这个圈,我的脖子烧伤了。”
  特尔看了看磨断的绳索,走出笼子。过了一会儿,又拿着一个小焊接装置和一卷新绳走回来。这根绳子没韧性,比原来的那根细,像是金属的。他烧断旧绳子,焊上新绳。一点不顾乔尼被火星崩着。他把新绳的另一头固定在一个环上,然后把环套在高高的铁栏上。
  乔尼灼热的目光盯着特尔的背影,看着他走出笼子,锁上门。
  乔尼裹在肮脏的兽皮里,痛苦地躺在潮湿的雪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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